30 第三十章 离别难 归期遥遥(1 / 1)
将养了大半个月,韦瑶晴的身子才是有了起色,前往惠陵之事再耽搁不得。名为守陵,实则是被贬黜流放,李隆基不准他们带一仆一婢。临出发前,二人遣散了府中的所有奴仆。
韦瑶晴亲自将准备好的银两发到了每个人手中,大家一一接过,谢恩离开。留到最后的徊文不似其他人那般乖乖听话,他不想离开寿王府,更舍不得离开李瑁与韦瑶晴。待得众人散去,他涕泪涟涟地跪倒在二人跟前,泣声请求道:“奴才不要银子,只求王爷和王妃娘娘让奴才继续跟着伺候你们。”
徊文的忠心与情义教李瑁与韦瑶晴很是感动,他们何尝舍得下他呢?奈何圣意难违,守陵又的确是个艰苦的差事,他们不能更不忍带着他前去。李瑁上前扶起他,提醒道:“徊文,如今再无王爷与王妃,你若是再不改口,当心惹祸上身。”
徊文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说道:“那徊文求主子带奴才一道走,这样说可以吗?”
李瑁与韦瑶晴都被徊文的小孩子气逗笑了。“如果你还当我们是主子,就更应该惟命是从,而不是在这里让我们为难了。”李瑁最终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听得李瑁这么说,徊文便知事情已成定局,他的确不能跟去了,只得再次跪在了地上回话道:“是,奴才遵命。这些银子主子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算是徊文的一点心意。求主子千万保重,徊文会时时刻刻惦记主子为主子祈福的。”说完,他对着李瑁与韦瑶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寿王府。
徊文前脚才走,韦昭训就出现了。与他同来的韦夫人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走起路来十分不便。在影茹搀扶下,她尽力用了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跟在韦昭训的后头。
看到意料之外出现的人,韦瑶晴与李瑁赶紧迎了上去。待走至院中,韦昭训与韦夫人也已经一前一后地到了他们跟前。韦瑶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大腹便便的韦夫人,蹙眉问道:“爹,姨娘,你们怎么来了?皇上的旨意说得很清楚,不准送行的。”李瑁也很是担心,万一被人知道了,可是罪过不轻。
韦昭训看着韦瑶晴,万千心绪涌起:“自此一别你我父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爹怎么样都要来送送你们啊。”
父亲说得慈爱与无奈,韦瑶晴听得心酸与内疚。她双膝跪地,自责道:“爹,对不起!您把女儿养到这么大,女儿非但不能承欢膝下,还教您这样奔波劳心,实在不孝,对不起!”
韦瑶晴刚刚死里逃生,韦昭训哪里舍得她这样跪在地上,忙是伸手要扶起她:“身子才好,快起来吧。”
韦瑶晴却是不肯,李瑁也跟着跪在了韦氏夫妇跟前:“岳丈岳母大人在上,请受瑁儿一拜!”说着就要俯身磕头。
韦昭训甚感惶恐地阻止了:“王爷使不得,这是折煞老臣夫妇了。”
李瑁固执地不肯起身:“瑁儿已不再是什么王爷,即使仍然封号在身,这一拜岳丈岳母也是受得起。”
“爹,姨娘,离别匆匆,相见无期,您就让我们尽一点孝心吧。”韦瑶晴明白李瑁的心思,忙是劝说到。
韦夫人因适才走得急,气息一直未平,这下才是缓了过来。有感于韦瑶晴与李瑁二人的用心,她咽下了想要劝阻的一席话语,帮着劝说起了韦昭训:“是啊老爷,非常时期,您就遂了孩子们的心愿吧。”
见身边的三人皆如此说,韦昭训也就不再坚持。韦瑶晴与李瑁对着他们齐齐拜了三拜。一拜完,韦昭训就迫不及待地扶起了二人。
“此去惠陵山长水远,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王爷,晴儿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历经这番折腾想是还需要仔细调养,就劳您多费心了。”韦瑶晴吃的每一分苦受的每一分罪,韦昭训都是急在心里,疼在心上,却是无可奈何。临别依依,爱女情切,他能做依然只有这些家常的嘱咐。
即便韦昭训不说,照顾好韦瑶晴也是李瑁责无旁贷的事情。他点点头,郑重地允诺道:“岳丈敬请放心,瑁儿再也不会让晴儿受到伤害了。”
韦昭训哪里能真正放心得下?然而听得李瑁的话,他不愿再继续渲染这种悲戚的氛围,即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其实离开长安对你们而言未必是件坏事。外头天大地大,比这长安城要自由得多。”
韦瑶晴与李瑁互望一眼,相视而笑。继而韦瑶晴看向了韦夫人,笑着问道:“姨娘快生了吧?”
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听到这个问题,韦夫人那份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依旧遮掩不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答道:“是啊,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本想着等生产之后接你回家多住几日的,如今却……”
韦夫人的眼眶红了起来,哽咽难言。韦瑶晴赶紧宽慰道:“姨娘,身子要紧。要是您为了晴儿有所损伤的话,晴儿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心了。”
韦夫人情绪这才有所缓和,韦瑶晴又是岔开起了话题:“一定会是个健康又聪明的孩子,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她现在也会跟韦夫人一样,是个等待生产的幸福母亲了。
“晴儿。”
看着韦瑶晴神色的变换,李瑁便知她是又想起了伤心事。即是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唤她以期转移她的注意力。韦瑶晴回过了神来,对着他露出了笑容,示意他不必担心。对此一幕,韦昭训心中感慨,面上只当没有看见。尔后,四人又是讲了好一会儿的话,碍于时辰已晚,不得不分别。
临近落日时分,人去楼空的寿王府显更为死寂,早已失却了往日的生气。曾经的纷纷扰扰、欢欢乐乐终会化作尘土沉淀在某一处。经年之后,尘封的往事是否还会被寻觅得到踪迹?
有感于当日洛阳之恩,陈玄礼硬是冒着被问罪的风险安排了一位亲信护送韦瑶晴与李瑁前往惠陵。尽管离别教人惆怅,坐在车厢内,听着马蹄踩踏在地面与车轮滚过地面而发出的交错杂响,李瑁与韦瑶晴心中竟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也许真的如韦昭训方才所言,离开长安,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可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尔虞我诈;至少,彼此最在乎的人还在身边,可以近在咫尺地相守。关于未来,李瑁不忧虑,韦瑶晴亦是不迷茫。
走了好久,马车载着二人出了长安城的城门,没有人掀开车帘回望来时路。该放下的人和事已然作别,不该记住的人和事也都落在了身后。从此会是一个新的天地,新的开始,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的生活。李瑁面带笑意地凝视着前方。韦瑶晴依偎在他怀中,与他双手紧握,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