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1 / 1）
法国人远没有他们的艺术成就那么靠谱。
在百合子的再三催促下，菲戈才依依不舍地和小姐告别。看来他身上的银怀表对他来说，仅仅是个装饰品。
小姐们吵着要跟着菲戈过去。菲戈很有绅士风度地说道：“那里放着不少沾满柴油的机械，我不想让各位小姐因为而染上污渍。”
小姐们的眼睛都变成了桃心，尖叫了起来。百合子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菲戈踩着轻飘飘的步伐离去，少女们也从长凳旁散开。不用再帮别人翻译了，百合子松了一口气。
站在重新变得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百合子第一次对安静怀有感激。她回头看着她走过来的那条长廊，那里冷得几乎可以把人吞噬。她又转过来，看着菲戈走过的地方，听他说那里的某个房间里储藏着来自遥远的欧洲的神奇机器。
百合子情不自禁地手按胸口，心脏在怦怦直跳。她忍不住迈开脚，跟着已经消失的尽头的菲戈走了过去。
就像被可爱的玩具趋势着的小女孩似的。她迫切地想看见那些神奇的机器，一秒都不愿意多等。
她还跟得上吗？百合子害怕在酒店的走廊里迷路，她尽力地找寻着菲戈的脚步声和一晃而过的身影。不知略过多少立柱，她看见一个敞开的房门，昏暗的灯光照着一堆敞开的铁皮箱。
肯定是这儿没错了！百合子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感到通红。那里有什么，收音机或者是电报机？菲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哦，又是你，会说法语的小姐。你在跟踪我吗，真可爱，可你可不能进来。这里太脏了。”
“我只是好奇这些来自法国的机械。”百合子就差把别臭美三个字刻在脸上了，可厚脸皮的法国人完全不当一回事。
灯光中都是发光的尘土。金色的粒子在绸布包裹的货物边飞舞，就好像刚开启了一个尘封的宝藏。
地面上躺着珍贵的香水，醇厚的法国红酒，还有异常逼真的油画。百合子对那些都没有兴趣，她看到一个黄铜做的装置，立刻就被它吸引了。
“这是什么？”
“别碰！”菲戈大声说道。百合子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流动的金子似的光包围着她的手指。她看着菲戈说道：“这很危险吗？”
“不算危险，但弄不好会生电的。这是电磁感应线圈。”菲戈说出一个百合子不懂的名词，她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电磁感应线圈，那是什么？”
“这是卖给船长的家伙说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个机器可以让在不同房间里的人说话，通过这个小听筒。”菲戈指着像是喇叭一样的东西说道。
它就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制作它的人一定很爱惜它，喇叭上的弧线犹如机械打造般精准，金属表面如镜子般光滑。□□的盒子里，有一些错综复杂的线路，百合子指着那像甜甜圈一样的线圈说道：“真神奇！它盒子里连着的两个圈有什么意义吗，中间这个东西，好像是磁铁，为什么要用黄铜线绕着磁铁？”
菲戈摊了摊手：“如果我知道这些，我就成发明家了。这东西在全世界可能也只有一件，您手下可要注意着些。”
百合子吓了一跳：“全世界只有一件？你们打算卖给谁啊！”
菲戈用发胶固定好的头甩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就算天皇来了，我们也不会卖的。除了这件东西，你看什么都行。你喜欢油画吗，小姐，这幅画可是法国现在最流行的画家画的，你看是不是有点浮世绘的感觉。”
百合子听到浮世绘这个熟悉的词，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盯着菲戈拿出的仕女画，从那些线条和构图中，她确实看到了日本的影子。
“真的有，可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小姐？日本的艺术作品在法国很流行，特别是浮世绘。欧洲很多有名的艺术家都喜欢在里面吸取灵感。”菲戈卖弄地说道，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浮世绘，只是觉得这可以讨到日本女孩的欢心。
“真的吗？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日本的东西在遥远的欧洲这么受欢迎。”百合子若有所思，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哦，该死，我忘了船长吩咐过我不能让别人来这里。如果他知道我带了女人来，一定会炒我鱿鱼的！”
“有这么严重。”
“其余的人就要来了，在他们来之前你快走吧，小姐。我的船长随时都可能来视察，他是个暴君，□□者，我可不想在回程的时候被他扔到海里去喂鲨鱼。”菲戈惊慌地走来走去，恳切地说道。
“你们的船长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你不知道小姐，他就是个黄皮肤的魔鬼，比资本家还要资本的资本家！他敲我们的骨，吸我们的髓，还抢了女人对我们的注意力，真是太不公平了！”
“哦……听起来是个很过分的人啊。”
“是啊，亲切的小姐。您难道想看我受这样的苦难吗？啊，您真是个残忍的人儿，难道你以看到我的痛苦为乐吗？即使这样，您还是如同天使一样美……”
“行了行了，把你的甜言蜜语留在诗歌里吧，水手。我走了。”
百合子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看着菲戈夸张的受伤表情露出一个浅笑。菲戈说得没错，她没有必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为难这个可怜人。
回到大厅里，百合子觉得心情好多了。她看到大厅的餐盘都撤下去了，只留下铺着白餐巾的餐桌。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看到她向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百合子便心领神会地朝他们走去。
相叶太太和相叶惠美也和他们在一起，看来他们已经混熟了。相叶惠美亲切地打了声招呼：“百合子，听说展览就要开始了，你到哪去了？”
“觉得有些闷，就去庭院走了走。”百合子笑了笑。
“啊，你们已经这么熟了。”相叶太太意外地捂着嘴巴，“真让人意外。”
东西摆上来还有一段时间，相叶太太便和野宫繁子聊了起来：“这个船队的所有人可是个日本人，听说还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年龄也十分轻呢。”
“哦，可是什么华族的公子？”繁子搭腔道。
相叶喝红酒差点要喷出来：“哪儿啊，听说是个低贱的贫民。不过除此之外，各方面都不错，至今也未娶妻。我都想把惠美嫁给他了呢。”
“妈！”惠美脸红地说道，“您说什么啊，我打死也不嫁给从未蒙面的陌生人。”
“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你太任性了，多学学人家百合子。”
感受到相叶夫人的视线，百合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心里不以为然地想到。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看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掌握了华族的精髓呢，真是可悲啊。
“说起来，你们家百合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相叶夫人好奇地问道。
“这个，对她来说还早吧。”繁子皱着眉头，看着百合子。
“不早了，过去谁不是16岁就生孩子了。我也是这个年纪有的惠美。像你这么晚才生百合子，倒有点不太正常了。”
繁子脸上有些尴尬。野宫康之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们结婚七年后才有的百合子，这七年来他们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繁子避开了这个话题：“哥哥的婚事还没有着落，等她哥哥结了婚以后，再谈论百合子的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