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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了,草木也试探性地露出新芽来。陈峻十分好心情地穿上套头衫牛仔裤,才出了门,又觉得初春料峭,比严冬更感瑟缩。好在学校里的美国男生都穿得十分单薄,一望之下,顿感安慰。
陈峻去自己实验室打了一趟酱油,满意地看到一切井井有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驱车去图书馆接华朝达。
考虑到华朝达一般不会提前出来,陈峻把车泊到临时停靠点,又到图书馆一楼咖啡外卖买了两杯热巧克力,在大厅里有些激动地等华朝达出来。
两周不见,对热恋中的人来说,也算是久别重逢了。
华朝达那边,态度就更加暧昧一点。华朝达性子谨慎古板,用孟盛的话来说,属于需要“慎独”的人。而他的“慎独”,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独处会狂悖骄纵,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而是他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把事情往悲观方面想,整个人聚集大量的负能量。这两周里,他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又默默将自己和陈峻的事情梳理一遍,然后吃惊于两个人竟然走了这么远。
而更让他欣喜又忍不住后怕的是,这段关系目前远没有看到头的迹象,他自己,也隐隐有一些想和陈峻一直在一起的愿望。
于是华朝达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书是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摩擦着手,反反复复在看表和坐立不安中等待着约定时点的到来。
如果说华朝达之前的态度还有些犹豫,那这份犹豫也在见到陈峻之后荡然无存。陈峻穿得很随便,牛仔裤将他的身材包裹得很挺括,他手里握着两杯热饮,镜片上带有一点雾气,见到华朝达时,笑得满目光彩春暖花开。
午餐的气氛略微有些生冷,一别两周之后,华朝达回复到了有点闷葫芦的状态里,脸上也有些疲态。陈峻和他聊了点工作方面的问题,他一五一十地回答,又说到学生听他的助教课有点吃力,尽管他已经熬夜备课,也尽量将词句用得平顺,背得滑溜,但他天生没有什么表达欲,导致表达能力一直踟蹰不前。
“没事,如果这是你的母语,你早就完败他们一万次了。”陈峻依然颇为灿烂,看他囫囵吞枣,又给他点了两个海胆寿司。“要客观看到差距,但也不要太放心上。我以前觉得口音很重要,后来觉得口音也好、语法也罢,一切都服务于交流,只要能达到交流的目的,传递有效信息,目的就达到了。”
华朝达提出想看看陈峻他们学院,两人饭后就将车泊在环境工程学院门口。陈峻带着华朝达参观了一通,又指着那些穿得像宇航员的工作人员,向华朝达一一解释。看得出陈峻对自己学院感情颇深,和每一个迎面碰上的人打招呼,大大方方和同学Hi Five(击掌),说得出走廊里每一幅壁画出自哪个教授之手,而那个教授对学校又有怎样的贡献。
陈峻说话的时候,语速中速偏快,思维很流程,而他嗓音里那些带有磁性的小小粒子反复碰撞,再顺滑地进入耳道。华朝达非常迷恋这个时候的陈峻,他觉得这样的陈峻周身都有着炫目的光彩,而这些光晕并没有因为自己和陈峻的熟络而散去,反而更加持久地诱惑着他,如沙漠中的旅人渴水,如黑暗里的虫蛾渴光。
很久以后华朝达明白过来,当时自己对陈峻的迷恋是对内心潜在的爱而不得的惋惜,也是对他下意识认为无法拥有的人生的凭悼。
回到车上,华朝达看四下无人,直接将陈峻按在驾驶座上亲吻。他内心焦灼而行为鲁莽,而这一切又都被陈峻看在眼里,也被陈峻以自己的方式珍惜着。
两人下午约好在北区参观各个平时不曾涉足的学院。华朝达不想显得太没定力,拒绝了陈峻“去Super Studio”的邀请,整理了一下两人的衣服,拉上陈峻去看艺术学院。
学校的Fine Arts和音乐学院紧挨在一起,处于北区非常偏僻的西北处。Fine Arts学院临湖,四周草木葱茏,浮光迷眼,惬意悠闲,华朝达之前从没有来过,一路逛着,不禁感叹学校的漂亮和有钱程度。音乐学院在学校地势最高点,是一栋3层楼的建筑,教室和办公室都分布在二、三楼,一楼有二十余间练习室和一个400人规模的小音乐厅。因为周末的缘故,音乐厅里稀稀拉拉有不到十个学生在排练,偶尔一两句练声,又间或听到琴响,显得十分青春动人。
“都是本科生吧。”华朝达轻轻合上音乐厅的门,问。
“艺术专业的话,研究生的时间安排也差不多啊。”陈峻笑,他看出华朝达的落寞,于是拍拍肩膀,“没关系的,我的青春岁月也是在实验室过的。”
“……”华朝达瞥了陈峻一眼,见他笑得童叟无欺,顿感气结。隔了一会儿,又问,“陈峻,你学过乐器吗?”
“没考过级的钢琴算吗?”陈峻想想,又补充,“没什么天分,又不肯练习,只会一点。”
“我们去练习室试试?”华朝达想起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房间。
“好啊。”陈峻笑,“不过真的只会一点,不是谦虚,你得有心理准备。”
琴房朝南面出口,每一间都大约15平米左右,一般大小,里面放的多是不易搬动的大型乐器。华朝达找了一间放有钢琴的教室,推门让陈峻进去。
“我什么都不会,来听听你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