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天涯不知(1 / 1)
长安城中一日无眠,亥时过后,街上还是有不少的侍卫们在巡街。
苍月高挂,零星散散,夜灯忽明忽暗,风轻轻卷起地上的废纸,翩翩冉冉,欧阳绍被就快打烊的酒家小二赶出了酒家,身子摇晃不定的扶着身旁的大树,手里还拿着一壶还没喝干净的酒,正倚着树身往嘴里灌酒。
喝了几口后发现酒壶里没酒了,就丢了酒壶,失魂般在大街上走着,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倦意令他不想起身,便瘫在地上睡起来。
这时,一个身穿紫衣,妆容简单朴素的姑娘从前方走来,看见地上躺着个醉鬼,又偏偏倒在她家门前,于是便蹲下身子拍了拍他,“喂,要醉回家醉,不要在我家门前呀,多晦气,快起来,你快起来呀!”
欧阳绍被她鼓弄得拍开她的手翻了个身。
女子看见他的脸,便认出了他,“是你,风然公子,诶,快起来,别在这儿睡,进屋睡。”女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给拽到墙边,拍了个微醒,问道:“风然公子,你怎么在这儿醉酒呀,你不是说要帮我赎身的吗,我等了一年都没等到你,你说话不算话。”
欧阳绍微微睁眼,醉意突然蒙上喉头,将独自里的酒给吐了个大概,人也清醒了许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他的头就有些发痛了起来,重重的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问道:“你是谁呀?为什么我要为你赎身?”
他只不过是醉了,还没耳聋。
听见他这般说,女子失望的叹了叹气,索性坐在他旁边,低沉着说:“就知道你这个公子哥是个薄情郎,身边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哪里还会记得一时兴起说的话,还好我聪明,一年后等不到你,反倒是赚了不少银子,今天刚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一个老实人家,日子也算过得去,至少比从前在青月楼过得好。”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欧阳绍抬起头将后脑轻轻磕在墙上,双目变得空洞无神。
女子看了看他,如何也想不到,曾经风光的他,这才过了几年就变得如此狼狈,莫不是被哪家的女子负心了才如此落魄,罢了,既然他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就不计较从前了,问道:“为何醉成这样,要不是仔细一看,还真看不出是风然公子。”
见他不说话,女子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了,也算是感叹吧:“公子可还记得在青月楼的时光,就算公子忘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我,和其她姐姐妹妹一样,就喜欢公子这样的,甚至心想有一天能够嫁给公子,妈妈说,像公子这样的,嫁了也是白嫁,倒不如多赚些钱,为自己以后过得越来越好,我却偏偏不听妈妈的,现在看来,妈妈说的也不无道理。”
说到这里,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般,脑中一个激灵,说:“说到妈妈,今天我从青月楼出来的时候,妈妈还在苦恼少了一个能赚钱的姑娘,没想到有人卖来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看样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谁知那姑娘一醒来就吵着嚷着要走,说自己是什么公主,逗得姐妹们直笑,我活了大半辈子,有见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有见过撞床想死的,也有见过和妈妈打架抗议的,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你说,怎不有趣。”
本想逗他一笑,没想到他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着,“公主,青月楼,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便把身上沾满了酒水的外衣当即脱下,这就往青月楼跑去。
刚到青月楼门前,他便疯了似的冲进去踹桌子踢椅子,大吼道:“叫你们妈妈来——听见了没有——”
青月楼顿时一片慌乱,客人们都被他闹得兴致全无,纷纷离开。
有姑娘上前,“公子,这里不是闹场的地方。”
“走开。”他无情的将那姑娘推开,冷厉的目光,“叫你们妈妈来,不然我就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叫你们青月楼立刻就变成苍月楼。”
女子被吓得身子一个冷颤,立即跑上楼喊妈妈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都不用接客了吗,杵在这里干什么,都这么大了,还需要妈妈来教吗?”不久,只见一个穿着黄色衣服有些富态的中年女子从楼上下来,第一眼便看见姑娘们都和木头一般不是干站着就是干坐着,依她的习惯,总是要说两句才会听话。
姑娘们听见妈妈的声音后就纷纷走到门前去继续招揽客人。
妈妈看着被欧阳绍掀翻打烂的东西,提着嗓子问道:“你是谁,来青月楼打杂,可怜了我这些东西,看你也不像是来闹事的,若是识相的,就自己走,不要等我们赶你。”
欧阳绍猛然抬起头,生生扯住她的袖子,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度一点一点增强,唇齿间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冰山雕刻过般冰凉,“青月楼今天是不是新收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还自称公主,她在哪里,带我去。”
“风然公子?”妈妈的脸色渐渐变得平缓,甚至还有些高兴,开玩笑,这可是个好客主,青月楼的常客,在青月楼所花的银子可不少,怎能冷面相对,“哎呦原来是风然公子,快坐下,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这样啊,伤感情,那个姑娘太固执不肯接客,待妈妈给公子教好了再让公子见也不迟,我怕小姑娘给公子气受,到时候又来怪妈妈。”
“我就要她,”不由分说,欧阳绍就拿出一摞银票来,放到妈妈的手上,“这些,可够?”
“这个姑娘可还是黄花闺女呢,这年头,这种姑娘在青月楼是最吃香的了,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妈妈笑吟吟的看着手里的银票,嘴上却说着违心的话,瞬间,欧阳绍又给加上好些银票,她这才边数着钱边点头领着他上楼。
“公子,跟我来吧,莫怪妈妈没和公子说,新姑娘都挺倔,要是闹得不愉快,可别来找妈妈麻烦,虽说青月楼名声大,也是经不起折腾的。”
“知道了,少废话。”欧阳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凡是见到姑娘,总能心花怒放开心良久,这回见着这么多漂亮的姑娘,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却是急切着想见到某个人,既害怕自己所猜非人,又害怕扑了个空。
怀着忐忑的心境跟着妈妈来到了一间上了锁的小房间,待妈妈将锁拆下来,他便毫不犹豫的跑了进去,只见床上有一个床包,似乎还在动。
妈妈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从来时她就这样,没事的,新来的姑娘都这样,起初都害怕,久了就不一样了。”
欧阳绍坐在床边,硬生的将被盖扯开扔到地上,谁知遭到女子一阵拳打脚踢,出于自卫,女子把身子抱成一团,坐在床的角落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直直的对着欧阳绍,恐吓道:“不要过来,否则本公主就杀了你。”
这声音,分明就是周语醉的声音,连口气都是一模一样。
看着她,衣裳多处都破了,看破口像是被撕扯开的,有些破口还能看见坦露出来的手臂以及手臂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伤口。
大概是被虏来的时候挣扎过,连头发都散乱不已,透过乱发,依稀能看见背后那张紧张又害怕的表情,还有脸颊上哭过后留下的泪痕。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是一味的自我保护而已。
欧阳绍不怕她,更加不怕她手里的剪刀,就怕,她真的不见了,以后他还和谁吵闹,和谁争嘴,他轻轻拨开她眼前的长发,这张脸上曾经有太多快乐,太多欢笑,这一下子全都没了,他可不能接受,累了一天的她想必最想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吧,“傻公主,回家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语醉茫然抬头,看见欧阳绍的那瞬间,她手里的剪刀即刻松落,红了的眼眶盈满泪水,不自觉的抱住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绍把她打横抱起,正欲外外走,却被妈妈拦住去路,说:“风然公子,她可是新来的姑娘,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就这么带走了,你给的那些钱,只够公子快活一夜的,这……”
“你可知道她是谁?”
妈妈:“我可不管她是谁,我只知道,来这儿的客人,都得付钱做事,没钱,就别狮子大开口。”
“给,这些够了吧!小心人头落地。”欧阳绍将身上最后一叠银票都给了她,没等她反应,冷哼一声就抱着周语醉从青月楼离开了。
“我不想回宫,我这个样子要是让皇宫里的人看见了,多丢人,去你家,好不好。”夜风寒寒,周语醉觉冷,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