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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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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他在这里出了多少力,结果尚是圆满的,姜老爷甚感欣慰,完全不记得自己安排了人手去帮他。

然而姜太太则是相当不满意,偷偷向丈夫埋怨:“陆家居然瞧不上我们既白!”

姜老爷对此只能这样安慰太太:“陆家的大女儿听说性子傲得很,如果进了我们家门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姜太太一想,也觉得应找个娴淑的媳妇,不一定要万贯家财,像月珠那样对自己服服帖帖的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张罗着放宽了门槛,相亲的人自然是一波又一波的。

姜既白大感吃不消,正巧他那臭味相投的朋友马德辉给他开了庆功宴,便有了借口日日在外头同一帮子人厮混。

这天,马德辉请姜既白去南京大戏院看《王昭君》。

姜既白在戏院见着半个多月不碰面的沈秋原,不禁腹诽:“我叫他那么多次都叫不动,马德辉这小子一喊就来,那臭小子哪里比得过我!”

介于此人的小心眼,姜既白一时间对马德辉不理不睬。马德辉知道他古怪惯了,笑嘻嘻的也不在意。

倒是沈秋原先过来打招呼:“许久不见,既白,别来无恙啊。”

姜既白冷淡的点点头,坐在位子上只是摆弄自己新买的戒指。

今日姜既白穿着黑色挺括的西装,扣子全部解开,雪青的衬衫塞在裤子里用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腰下面是细长的腿,因那服帖的裤线而显得格外长些。

沈秋原看了他一会,坐到他身边,偷偷伸出手指快速的在掌心挠了一下。

姜既白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在外面呢,你胡闹什么。”

沈秋原微笑道:“我看你精神不怎么好,逗着你开心罢了。”

姜既白听了眉毛一舒,十分受用,也就不计较他反常的举动,抬头四处张望着找马德辉。马德辉像只陀螺似的在贵宾席上穿梭,俨然是戏院的主人。

听姜既白喊他,匆忙赶到他身边,抚着额头道:“祖宗,又怎么了?”

姜既白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累成这幅样子?”

马德辉道:“你不懂,我为这座位的安排可是煞费苦心——哎,秋原,你怎么坐这里,不行,你到前排去——”

“他就坐这里。”

“不行——算了算了,马上就开始演出了,你们就这么坐着吧,唉。”马德辉焦急的跺了跺脚,愤恨地重回了热闹的人群,直至歌剧开始表演才闲下来,坐在姜既白身边。

姜既白一瞧前面的男女搭配,不禁笑骂道:“你什么时候做了拉皮条的生意,也不给我介绍一个。”

我们从他一大好青年如此热爱男女搭腔的老妈子活,就可见马先生天生不同于常人。只听他紧张的“嘘”了一声,神情严肃道:“闭嘴,别打扰艺术。”

姜既白嘀咕了一句“臭小子”,瞧他面目痴迷,直盯着舞台上的“王昭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别看了,看什么看,先把你脑子里龌龊的东西去掉再说。”

马德辉扁扁嘴:“你不用嫉妒我,又不是没有,喏,你的那位被秋原挤跑了呆在前面。”

姜既白对自己的戒指更感兴趣,活动着手腕,那蓝宝石映着微弱的光自显一股清华之气。听了这话随口问道:“哦?那秋原的呢?”

马德辉顿了一顿,扭头去望沈秋原的面色,沈秋原却闭上眼。姜既白心中一凛,仍问道:“怎么?”

“我与陆大小姐……就要订婚了,这样不大好。”

那眼皮闪个不停,姜既白只觉扑棱棱的睫毛忽然化为千斤重的锤子砸在心上。而这心不是血肉,像是气球,从心底排出一股气,噎在他的胸膛,上不去下不来,简直要翻个白眼背过气去。

姜既白花了好长时间顺气,同时诧异自己之前怎么会这么激动。现在十分镇定,万分冷静的道:“是么,恭喜。”又思索了一会,看着沈秋原讲,“你跟我出来一下,我们谈点事情。”

马德辉知道姜既白去参加过陆雯凤的相亲宴,被他一连串动作吓得半死,结巴道:“既白……你、你没事吧,你……”

姜既白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同沈秋原一起离去。

出了戏院,姜既白又叫了黄包车,把他们一前一后的拉到他开的房间。

沈秋原沉默的立着,像一座亘古不变的石像。姜既白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别不说话。”

沈秋原似乎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是绷紧了最后一根弦,被他一推竟踉跄了几步,站稳了,仍旧不语。

姜既白反而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妈还在张罗着给我相亲呢。”

沈秋原定定看着姜既白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弯起来像把钩子,给心脏带来一阵温柔的牵痛。他突地承受不住,抱住姜既白吻上他的眼睛,舌尖舔过眼皮与睫毛,仿佛流了泪——然而他没有哭,甚至是微微笑着的。

沈秋原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就着姿势把姜既白扔到床上去。姜既白后背钝痛,嘴角弧度却扯大,甚至笑出声来。沈秋原埋着头扒掉他的外套,扯开他的衬衫,一路吻下去,两只手毫无章法、仓皇失措还不停的抖,像发了癫痫。

姜既白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突然摸索到戒指上冰凉的宝石,那小石头有一种神奇的引力,把他从一个扭曲、疯狂、飘飘欲仙的世界拉回现实。他的双脚终于踏着地,可这地上有最锋利的刀刃,他想跳起来,背上的重负却将他牢牢钉在尖刃上,一寸一寸往下压,直到贯穿他的头颅。

沈秋原停下动作,一直要看到姜既白的眼睛里去,用极轻的声音缓缓、缓缓的问:“你爱我吗,既白。”

姜既白的眼中浮现一层水膜,过了片刻,突然爆发了一声咆哮:“滚!”

沈秋原大骇,被姜既白一把推起来,干脆利落的甩了个耳光:“你给我滚!你不是人,你、你这么逼我——你就一定要这么逼我——你很得意吧,啊?你见我爱你很得意是吧——”

眼泪砸了下来,姜既白忽然骂不下去。

他趴在沈秋原的胸口上,攥着他的领子,换了语气:“我爱你,秋原,我爱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你不要睬别人,就看我一个好不好?我会听你话我会改脾气不跑出去玩……”

沈秋原整个人都骇住了。

他记得年少的时候,姜既白这个人偏头笑一笑,冲他勾着手指,眉眼间风情万种,嚣张跋扈又可爱得要命。他应该一直这样,光鲜亮丽,风流倜傥。那如今匍匐在这里卑微乞求的人,像一个荒诞的梦,他隐隐觉得高兴的同时痛苦铺天盖地而来。

姜既白看着沈秋原湿润深邃的眼睛,忽然收了话,点点头,讲:“我知道了。”

他这么说,眼泪却不停,只是不断用手静静的抹掉泪水,眼睛周围很快红了一圈。

沈秋原伸手去擦拭他的泪,然而当泪滴滑到手指上的时候,仿佛被烫伤似的一甩手,并迅速垂下眼不去看他。

姜既白反倒定定望着他,声音嘶哑:“祝你……新婚快乐。”

沈秋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床上跳起来,踉跄着往门口走。

他听见后面那追魂似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说:“我……我爱你……”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咒语,他身上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回去,回去!他跑起来,“砰”的关了门,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去,他看到了别人诧异的目光——他像个断了毒的瘾君子,发狂的哆嗦着——但他不怕,没有什么比姜既白更可怕的。

姜既白见沈秋原离开,似乎力气一下子被抽离,瘫倒在床上。他的眼泪流过腮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然他只是安静的躺着,哭得大汗淋漓,汗滴从额角落进眼睛里,才被辛辣的汗激得闭上眼——那起伏的胸口也不动了,仿佛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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