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林景贤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他手心捏着那张纸片，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也无心理会。
前几天我去他坟头还上了柱香。
就在墓园那里。
你回国之后都没想去看看他吗。
林景贤心口一阵绞痛，他弯下腰抓紧胸口位置的衣服，几乎要难以呼吸。
他大口地喝着刺骨的寒风，像是要冷却沸腾的血液。
终于手机不再震动，林景贤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水。幸亏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很多人吧。
“喂，严靳吗？”他用仅剩的一点电量打给他。
“怎么了？”严靳一接起来就立刻问道，“刚才陆京华找你，打电话都达到我这里。”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林景贤淡淡的问道，“关于阿宇。”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严靳不清楚林景贤知道的是什么，所以他想了想，谨慎地问：“关于阿宇的什么事？”
林景贤照着纸片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小贤，你听我说。”电话那头严靳一下子就有些慌了，“我明天去找你，我们当面谈谈。”
“我们Q城见吧。”林景贤说完就挂了电话。
终于，要回到所有故事的起点——Q城。
“你回来了。”陆京华看见他进门，一下子就从沙发边走过来。
“……嗯。”林景贤看着眼前熟悉的脸，一阵恍惚。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陆京华双手捧住他冰凉的双颊，“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林景贤微微往后退开一点，躲开陆京华温热的掌心，低着头说，“我……有些事，要去一趟Q城。”
“什么时候走？”陆京华问。
“现在。”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林景贤说完，错开身子，从陆京华旁边走过去，“我稍微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陆京华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景贤拿了身份证和钱包，加了一件外套，就要出门。
林景贤心里惦念着自己的事，也顾不及陆京华的异样。他打包了些必需品装在包里，匆匆打电话订机票。
“别走。”忽然，陆京华出生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林景贤挂了电话转头看他。
“别走。”陆京华忽然大力抱住他，温暖的气息，属于陆京华的味道一下子包裹住了他。“别走，景贤。别去他那里。”
林景贤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陆京华抱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逝去的恋人，相似的容貌，陆京华不想让自己真心付出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他想努力去证明，怀里的人是爱自己的，是爱着作为陆京华的自己，而不是谁的替身。
一时间，林景贤乖乖地任由他搂着，陆京华正想要悄悄松一口气，就听见林景贤用很小，但是很清晰的声音说：“对不起，京华。”
听到这句话，陆京华几乎要失去全身的力气。林景贤轻轻一推，就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林景贤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一定要去。”
陆京华闭上眼，沙哑着声音道问：“景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林景贤没有回答，他深深吸一口气，绕过陆京华，拧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房屋，只剩下陆京华一个人,像尊雕像一样在那里立了很长时间。良久，陆京华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江少峰，开车来接我吧。”
“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少爷。”刘秘书向江少峰汇报道，“范先生那边的拨款已经到位，他会忙碌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出现在林先生身边。而且据我观察，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被我们利用了，还一直以为自己看见赵宇的墓，遇见林先生都是巧合。”
江少峰点点头，“景贤的飞机是几点？”
“现在已经起飞了，预计明天早上8点到。”
“陆京华呢？”
“司机已经出发了，到机场可能还有40分钟。我们坐专机大约明天早上7点半到Q城。”
“出发吧。”江少峰起身，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他的眼神却格外锐利明亮，“该有个了结了。”
严靳名声正旺，不能随意在公众场合露面，林景贤最终和严靳约在H大的侧门边见面。
看着熟悉的校门，林景贤忍不住伸手细细摩挲历史感厚重的砖墙，第一次和赵宇拥抱就是在这里。其实也算不上拥抱吧。翻墙的时候晃了下身子，没站稳，一头扑进赵宇的怀里。当时赵宇笑他的声音太大，都差点引来保安。
“小贤。”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在他身边停下，严靳放下车窗，“上车，去个好说话的地方。”
“在这里不好吗？”林景贤看看学校里面，“正好是假期，也没什么人。”
“好吧。”严靳表示同意，“我去那边把车一停。”
林荫道，雕像广场，未名湖，图书馆，教学楼，一步一景，都意外的与林景贤的记忆重合，丝毫没有什么改变，就好像从未离开过这里。
“你想和我说什么呢？”两个人坐在湖边长椅，看着对面的图书馆。凉风在湖面掀起阵阵水波，搅得图书馆的倒影支离破碎。
严靳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烟，熟练的点上。因为顾忌形象，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在这里忽然就想放纵一下。
等到香烟燃烧到末尾，点点火星都快要烫到手指时，严靳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辗灭。
“自己看吧。”他忽然就没了说话的欲望，把包里的资料递过去，又点上了一支烟。
林景贤接过资料，翻开第一页就是赵宇的死亡证明。他的心突然就完全沉静下来了，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壮阔，他几乎是麻木的、置身事外般的翻看这份资料——证明赵宇已经死的透透的资料。
医院的证明，医护人员的证言，墓园的介绍，甚至还贴心的在末尾附了一份陆京华的生平介绍，以此来区别两人。
林景贤看得很慢，逐字逐句的看过去，薄薄的几张纸，他似乎看了有一个多小时。
“饿了吗？”林景贤看完资料，第一句说的话竟然是这句。
“嗯，有点。”严靳像是完全不惊讶，很自然的接话，“我们去校门口那些店看看吧。”
石锅鱼，鸡公煲，回转火锅，家常菜馆，零食小店，暂时停止营业的烧烤摊。这么些年过去，这几家店还在这里，迎接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两个人在家常菜馆简单点了几道菜。老板看人少，也没有特别热情的招待他们，缩在收银台后面看电视剧。如果他认真看几眼严靳，就会发现，这个男人就是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
饭桌上，林景贤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夫妻肺片，那道菜很辣，林景贤嘴巴都有些微肿了，却还是固执着不肯停下筷子。
严靳默默看着没有阻止。这道菜，是赵宇最喜欢吃的，每一次来都必点。他拿过茶壶，当给林景贤的杯子快空了时，又添满茶水。
“走吧。”沉默的吃完一顿午饭，林景贤终于又开口说，“我们去看看阿宇。”
严靳开车去墓园，林景贤一路看着窗外，两眼出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严靳每隔几秒总是偏头看一眼身边的人，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后面一直有一辆车远远跟着他们。
在那辆车上，气氛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陆京华和江少峰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坐，完全没有沟通交流的欲望。沉闷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挥散不去。
到了目的地，林景贤等车一停就自顾自的走出去，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严靳。严靳在一旁停好车，想都没想就往那个方向追过去。果然，小路的尽头，林景贤就站在那里。
林景贤面对眼前矮矮的墓碑，他俯下身，凑近过去，看了半天，转过头，对追过来的严靳说：“阿宇，就是在这里吧。”
“嗯。”严靳应了一声。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不敢在此时说出来，因为连他看着这块墓碑，都不禁心情沉重悲伤，何必又说些不确定的话来刺激随时都可能情绪崩溃的林景贤。
“阿宇，好久不见。”林景贤居然能面带微笑，就好像是真的看见老朋友那样打了个招呼。“我很想你。”
严靳不忍心的转过头，一声我很想你，道尽了多少心碎。
林景贤眼睛里面一阵干涩，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之中的画面，今天终于看到了。蓦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解脱感。
原来，所有的希望和期盼，所有的不安与彷徨，都尘埃落定。
再也不用苦苦去寻找，因为赵宇就在这里，永远不会再离开。
林景贤像是温柔地抚摸情人的脸庞那样，手指滑过石碑上“赵宇”两字。
“阿宇。”林景贤轻声唤道，“我来看你了。”
泪水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占据了微笑的脸庞。林景贤微微侧过头，像是担心赵宇会看见自己的泪水，他伸出手拼命去擦，却还是止不住。
“小靳，”林景贤无助的看向严靳，“我明明很开心，可是为什么却一直在流泪？”
严靳上前一步，把林景贤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这样就好了，”严靳闷声道，“他看不见，你放心哭吧。”
闻言，好像所有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通道，嘶哑的喘息，悲怆的哀鸣，泪水染湿了严靳大半个肩膀。
到头来，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自己编织的骗人谎话。他的生命根本就在五年前的车祸中戛然而止。
现在，梦醒了，终是独留他一人，遍尝离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