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年（1 / 1）

天没亮奶奶就在屋里忙起来，因为是过年。

‘’沛沛，今天想吃什么，奶奶多准备点。‘’

‘’土豆！‘’唐羽沛兴冲冲地说，

‘’当然会有土豆啊，可是大过年的不能只吃土豆啊，你个老实孩子！‘’

‘’嘻嘻‘’

‘’那我出门买东西啦，注意接电话，不要又睡了啊。‘’奶奶站在门边叮嘱道，

‘’嗯，奶奶要快点回来哦。‘’唐羽沛像每个节日那样开心地笑着，直到脚步声慢慢消失，才轻轻地拉上门，只留下房间的灯。

她坐回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户对面人家一盏盏亮开的灯，还有听着依稀可辨的人声：哪家的孩子醒来就吵着要吃汤圆，而妈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孩子要明天大年初一才可以吃，最后还是爸爸打开了冰箱，煮了汤圆，哄好了孩子，但妈妈又在一边抱怨，爸爸只好又像哄孩子一样哄好了妈妈......

唐羽沛就这么幻想着，执拗地抬起了下巴，

‘’再睡一下，等奶奶回来了，我也要吃汤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奶奶果然已经做好了一桌人的饭菜，

‘’这是团圆饭，要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吃越久的人在新的一年就越有福气喔！‘’奶奶边说边上香，在空位子上摆好碗筷，倒好酒，‘’她爷爷呀，你就带着他们老一辈的坐下吧，慢慢吃，别说我们活着的人过年忘了你们，吃好了就到楼下领钱，今年多给你烧些元宝，你孙女儿还给你买了好多大钞，你也算没白疼她，在下面想花多少花多少，多打点牌，不够了就给我托梦，只要你保佑我们这一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奶奶如往年一样念叨着，眼角却一年比一年干。

唐羽沛从来都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知道那些空位子对奶奶来说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但她越来越害怕听出奶奶话里的向往和归属感，所以对所谓的死去的世界充满敌意，即使那里也有她深爱的爷爷。

‘’沛沛，来，把碗筷撤了吧，他们吃好了也该我们吃了。‘’奶奶脸上短暂的伤感不见了，

‘’哦，凳子也撤吗？‘’

奶奶迟疑了一下，‘’留着吧，说不好哪些人要来，省的再麻烦。‘’

‘’嗯‘’

她们心里都有数，可仍然需要在新的一年里有所期待，

‘’滋~啊‘’唐羽沛夸张地嚼着嘴里的土豆，‘’肉的香气，酱油的鲜美，香料的浓郁，完全融入软而不烂的土豆，再加上本身朴实回甜的细腻，简直堪称完美！奶奶，等我有钱了一定聘你做我的御厨！‘’她挥动着又一块夹在嘴边的土豆，

‘’哈哈，那你付我多少工钱啊？‘’奶奶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碗里，

‘’嘿嘿，当然是给你张支票，让你自己填呗！‘’唐羽沛骄傲地眨眨眼，奶奶被逗得呛红了脸，

‘’慢点，奶奶，可别听到钱就激动啊！‘’她变笑边帮奶奶拍背，

‘’咳，咳，哈哈，哈哈，奶奶要稀罕钱，那把你拉扯这么大，你怕一辈子都还不清咯！‘’

‘’所以啊，你要长命千岁，不，长生不老，等我慢慢还啊！‘’

‘’好！呵呵！奶奶要成老妖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羽沛沉醉在自己制造的欢乐中：眼前的空位好像都坐满了人，尽管有些陌生，但都属于这个家……直到奶奶把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她才看清，动碗筷的从来就只有两个人。

9点一过，家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是大伯，二伯，三姨妈，小姨妈，还有唐锡国的，他们轮着把祝福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奶奶把耳朵凑得很近，好让听筒那边的笑意也蔓延过来，唐羽沛也在一边做好了准备。

‘’沛沛，接电话！‘’

‘’......‘’

‘’沛沛呀，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唐羽沛勉强地扯着嘴，幸好只是通电话，

‘’今天，和奶奶都吃些什么啊？在看春晚吗？我和你妈今年……不能回来了。‘’

电话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说这干嘛，你问问沛沛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啊？‘’

‘’我知道，知道啦，沛沛，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唐锡华像复读机样重复着唐羽沛已经听清的问题，

‘’都可以。‘’

‘’问她衣服够不够穿，学习上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听说有种保健品对记忆力好，问她要不要啊！‘’女人的声音又啰啰嗦嗦起来，唐锡华好像在说着别的什么，唐羽沛把听筒拿远了些，

‘’……‘’

‘’还有什么事吗？‘’她打断电话那头的嘈杂声，

‘’噢……没有了，好好照顾奶奶。‘’

‘’嗯‘’像抖落身上的灰尘一样，唐羽沛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嘟‘’她很希望那边的他们也能听见这漫长而单调的挂机声。

十年，或许在她有记忆的更久以来，和父母通话只是节日的一道程序。但她还是要继续端起饭碗，用碗里的菜戳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