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生死之间3（1 / 1）
舒珞从美国回来状态好了不少，黄副院长不住的感叹，“就说父子之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嘛，这矛盾解释清楚了，心情也跟着好了吧？呵呵。”
舒珞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跟着笑。
只是从那天回来，人就沉默了很多，虽然还像以前那样一脸温润的笑容，但话却是少了很多，休息的时间也不再热衷和院里的那些妈妈们讨论小孩子的事儿了，也没有再翻过抽屉里的那几本菜谱。
“我宣誓：以救死扶伤、防病治病，实行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履行护士的天职；我宣誓：以自己的真心、爱心、责任心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我宣誓：我将牢记今天的决心和誓言，接过前辈手中的蜡烛，把毕生精力奉献给护理事业。”
舒珞被院里的护士拉着参加了护士生的授帽仪式，看着一群稚嫩的面孔，做着庄严的宣誓，心下感动，还被护士长硬拉上台讲话。
舒珞一阵尴尬，人家好端端的护士授帽仪式，自己一个男医生凑什么热闹不是？但好在他脾气好，倒也不生气，“那什么的，我是硬被护士长拉过来的，话说，大家会不会也觉着一个男医生跑来参加授帽仪式很奇怪？我是觉得有点尴尬就是了，好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真正的白衣天使了，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工作吧！”
“好帅哦…”
“哎，那个医生是哪科的？好想去…”
“前辈，那位医生有女朋友了么？”
“哇！真的？前辈，你不是骗我吧？这么年轻的主任？长得真好看…”
台下一阵骚动，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当众就问起了他的婚姻状况，“舒主任，你有女朋友了吗？”
舒珞朝着台下微微一笑，“没有，不过…我已经有一个16岁的儿子了，别被我的假象迷惑了，我只是长了张娃娃脸，我其实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了。”
台下一阵失望，舒珞呵呵笑着，“好了，大家以后好好工作吧，祝各位美丽的天使们，节日快乐！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啊！”
回到科室的舒珞，看了下实习生给写的病历，不时的在报告上做出批注，把两份报告看完了，看了看时间，也该午休吃饭去了。
舒珞下午的时候通常都会空闲一些，因为大部分的患者都喜欢早上来看病的。
他泡了一杯茶，往椅子上一坐，就偷偷的玩起了手机。
玩得正起劲儿的时候，感觉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呃？地震了？！”
大约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去洗杯子，在茶水间里，大家正挤在一起看新闻，他一看新闻，才知道不得了了，“哇，7.8级？！我刚才还感觉到震动来着，真地震了？哪儿呢？”
“四川。”
“四川不是盆地么？我还以为就日本爱地震来着，7.8级，哪得多严重？有说现在情况怎么样没？”
“这记者什么的不是还没进去么？当地的报道，看着应该非常严重，有人网上说，路都塌了。”
“那房子不都倒了？”那伤亡得多严重？！
翌日清早，舒珞终于意识到了这场地震的严重，各种报道铺天盖地，震中地区更是成了废墟一片，伤亡惨重，看着那些的画面就触目惊心。
舒珞一早上班，就被通知开会了，因为昨天的的地震，市里下达指示，要院里派一支医疗队前往灾区进行救治伤员的工作。
只是灾区现在情况未明，还有不断的余震，这让援助工作增加了更多的危险，所以，医疗队的人员要求必须自愿，听完这些情况，大家都有些沉默了，不是不愿意去，只是现在对那边的情况还未了解，发生意外的风险很高，这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舒珞想着新闻里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就一阵揪心，特别还听说震中地区一所中学也坍塌了，里面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试问怎么能平静得下来？他第一个站了出来，表态，“我请求带队前往四川。”
黄副院长一听，猛然抬起头来，“…你要想清楚，毕竟…”
“我想清楚了，我去。”
舒珞表了态，其他年轻的医生也鼓起了勇气，纷纷站了起来，不到10分钟，一支20多人的医疗队就成立了。
第二天清晨4点，医疗队就带着市里批下来的药物，乘上了直飞四川的专机，前往灾区。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远比新闻报道的严重得多，车队进入受灾的地区，一行人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道路损毁严重，到处都是塌方和倾泻的山泥，伴随着余震不断，前进异常艰难，有很多山路甚至连一辆车的位置都容纳不下，很多大型机械根本进不去，大部分还是要靠武警官兵人手清理，进度缓慢。
进入到城镇，当地已经开始组织自救，沿路看到的都是一些简易的安置点，医疗队到达指定的地区，医疗人员一下车都惊得根本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出来，实在太惨烈了，毫不夸张的说，这里连完好的建筑物都看不到几个，简直是废墟一片，舒珞甚至还看到废墟之下，那一滩滩的血迹，那种感觉根本不是触目惊心可以形容的，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医疗对也顾不得休息了，和当地的有关部门打过招呼就架起了帐篷，开始了救援工作。
被送来的伤患越来越多，救护点的帐篷越架越多，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不可能再复原的残肢，那么多奄奄一息的生命，大家都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
舒珞已经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过了，连水都顾不上和几口，连晚饭都是当地的一些灾民送来的。
带来的药物，很快就消耗了一大半，但眼见伤患越来越多，舒珞心里也很着急，这里的通讯也中断了，他是想和院里联系都联系不上，他只能求助前来救灾的部队，让人多送些药物过来。
满目疮痍，这是舒珞唯一能想到可以形容这场灾难的词语，即使他和他的同事日夜不休的抢救性命，但看到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舒主任。”来的人是这两天非常熟悉的李连长，“我们搜救队在山下那座学校的废墟里，发现的求救信号，应该还有活着的人，搜救队正在全力清理废墟，请你们医疗队派几个人过去。”
舒珞刚逮着一会儿的休息时间，正埋头吃饭，刚吃了一半，听了他的话，连忙把剩下了囫囵的扒进嘴里，抹一把嘴就站了起来，瞟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同事，“我去。”
舒珞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面，在那所已经成为废墟的学校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的躺着的都是一个个年轻的孩子…也许，他们曾经调皮捣蛋，也许他们无心向学，也许，他们孜孜不倦，也许，他们也曾在这个操场上挥洒汗水，也许，他们也曾仗着年轻的资本肆意的挥霍青春，可是…这一刻，他们躺在一起，没有了呼吸，再也张不开眼睛…
来了2天，舒珞以为自己已经经历太多生死了，原本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但真正到了这儿，却发现自己怎么的竭力气都只是杯水车薪，这一刻，他真的崩溃了，他几乎瘫软在地上，身边的几个小护士已经捂着嘴巴哭了起来，他的眼前也是一片的模糊。
通讯一直都出于中断状态，这会儿可能是终于抢修好了，舒珞忽略的两天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韩俊和景云着急的声音，“舒珞！要不是景云去找你都不知道你跑四川去了，这几天我们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们了，喂？舒珞？”
“韩俊…太惨了…一眼看去，都是尸体，还都是些年轻的孩子…”舒珞抱着手机‘呜呜’的轻声哭了出来。
“舒珞…”
“韩俊，你多给这里捐点钱吧，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办得到，弄点药过来吧。”舒珞吸吸鼻子，鼻音浓重。
“好…”
“先这样吧，我这里忙得很，我现在很平安，让你们挂心了。”说完就挂了，转手把手机交给了身边的护士保管，起身帮忙去了。废墟下，还有生命！所有人都还努力，至少，至少不能让还能发出求救信号的孩子也躺在这里！
这时候，天还下起了小雨，加上不时余震，山上不时的滚下沙石，救援行动很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废墟终于被扒开，一个个孩子被送了出来，那一刻，舒珞眼泪都要决堤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那些孩子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伤，需要他来给他们治疗。
“主任，废墟下边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被柱子压着，李连长他们不敢乱动，请你过去看看。”护士小杨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舒珞二话不说就往那边跑，废墟之下，两个孩子浑身的鲜血，其中一个的腿被钢筋扎透了。
“舒主任，你看，那孩子的腿还能保住吗？”李连长问着这话，声音哽咽。
舒珞心里也很难受，但他花时间难受，谁去救那孩子的命？他在李连长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靠近，仔仔细细的检查那孩子的伤口，舒珞对着李连长沉痛的摇摇头。
那孩子已经昏迷了，靠的是刚扎下去的点滴维持着生命，舒珞和另一名医生给他截的肢，再有官兵小心翼翼的把人抬上去。
废墟被刨了个大坑，舒珞是最后上去的，李连长还伸手要拉他一把，两人的手还没碰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舒珞就被废墟上的残岩断壁和山上滚下来的泥石，埋在了废墟之下。
“舒主任！”
“主任！”
废墟上的人都惊呆了，就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李连长，马上就招呼来手下的人过来救人，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震动很频繁，山上又不断的有石头落下来，难度可想而知。
舒珞感觉身上一股剧痛，生生的要把他撕碎了，等他意识到自己被埋在废墟下的时候，已经动弹不得了，他还能看见，他刚才截下来的，那个孩子的腿，他活动了一下头部，头顶上有微弱的光线，还有，至少还有空气，废墟之外有人喊着什么，不过他听不真切，脑袋很疼，额头有液体往下流，还有温度的，舒珞估摸着是自己的脑袋开瓢了…
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识，但很快的他就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他梦见的都是那一天的画面，少年人自信骄傲又洋溢着阳光的笑容，矫健灵敏的身躯…那样耀眼的少年让他都移不开目光，但，下一秒，他又看到了那天在旅馆的情景，少年绝望哀伤的表情，踉跄蹒跚的背影，还有自己的惊魂未定…他刚要追上去，画面变得扭曲，然后他又看见了，少年身边那个如沐春风的男孩，那灼热的目光，两人亲密无间…那男孩是谁？凭什么对他那么好？不是才说对自己有不容于世的心思吗？都是假的吗？他刚要上前问个明白，画面就又消失了，当他从一片混沌看到光线的时候，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少年泪流满面痛苦的脸色，他嘴巴一张一合，他却听不清楚少年在说着什么…
“爸爸，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你别不要我…”
“爸爸，我不喜欢那个叔叔。”
“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
“爸爸，我不要住校！我要走读！”
“爸爸，我要去美国…”
“爸爸，这是我们的家，我不要别人。”
“我不走了，爸爸…我不走了…舒珞…舒珞，我爱你…”
……
“爸爸，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所以，照顾会疼爱你的人…一定要找个最好的，别让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我也一直希望是这样，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这是爱情。”
“…我想我离你远一些就能淡了，但心情这种东西一旦开始了就无法收拾了，我知道我龌蹉无耻，可是我控制不了…我控制不了…”
“爸爸，对不起…”
……
少年的身影远走越远，他想伸手去抓住，却抓了个空，“别走…小飞…别走…别不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