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安百合的死(1 / 1)
31章安百合的死
乔梁开车回到了市东郊的父母家里。
这是一个临近花园的高档别墅小区。进了家门口,立即有人为他打开了自动门的栅栏。
按了可视门铃,乔梁没想到竟然是母亲亲自为自己开的门。
“怎么是您来开门?郑姨呢?”乔梁诧异地问。
“啊,你郑姨的老家有事儿,她昨天就请假回去了。”见到自己的儿子,五十多岁的具有端庄儒雅之风的乔夫人有说不出的高兴,虽然居住在同一座城市,但由于工作繁忙,乔梁也不经常回家,他一般住在自己的公寓里。
乔梁不愿意回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每次回家,母亲都会问乔梁是不是结识了中意的女孩子,或是给他拿来一沓热心的阿姨们为他物色的女孩子的靓照,好像她的优秀的儿子找不着女朋友似的。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我们工作繁忙的大医生?”母亲调侃道。
“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还真想您和我爸了。”乔梁笑着答道,进门换了黑白格的羽绒拖鞋。
“吃晚饭了吗?乔?”乔梁的外国同学习惯这样称呼她,所以身为市医学院教授的乔夫人也“与时俱进”,在家里这样称呼他。
“妈,我在医院的餐厅已经吃过了。”乔梁走进了客厅,灯火通明的偌大客厅里并没有父亲的身影。乔梁随手关掉了客厅雕着美丽图案的浮雕的天花板的四周的小装饰灯,只留下客厅中央的仿古式暗红花边的大吸顶灯。
“我上次去你的公寓,已经跟陈嫂交代过了,叫她在你的饮食上多费些心思,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乔夫人怜惜地说道。
“您不知道,我这样修长的身材才会受年轻女孩子的青睐!”乔梁笑着说。
“那你快跟妈妈说说,你都受了哪些女孩子的青睐了?”乔夫人急切地说。
“完了,引火上身了!我是搭错了哪根神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乔梁对自己刚才说的玩笑话后悔不迭。
“我爸爸呢?还没回来吗?我看见他的专车已经停放在车库里了?”乔梁急忙岔开话题。
“看,刚刚说点儿正事,你又跑题了!你爸爸在书房呢!”母亲嗔怪道。眼看着别的同龄人都抱上孙子孙女了,乔院长夫妇也有些心急了。
当然,在这个大城市里,像乔梁这样将近三十岁的未婚男女有很多,他们还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体面的高薪工作,可就是婚姻大事迟迟提不上日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追求的是什么样的情感生活。
儿子的婚姻大事成了乔夫人的心病,她心里也清楚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儿子不乏追求者,但都没有让儿子中意的,她也不晓得儿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陪妈妈坐会儿,这两天我的心情不大好。”乔夫人坐在黑白格的布艺沙发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右侧的厚厚的护垫儿上,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怎么,您不舒服吗?”乔梁关切地问,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儿子,一边说着,一边挨着母亲坐在沙发的左侧。
他端详着母亲憔悴的脸庞,她的发梢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您如果觉得力不从心,就别再去医学院做返聘的工作了。”乔梁侧着脸看着母亲说。
“我不去工作,人更会老得快!我又没有孙子、孙女带。”乔夫人轻声地略带怨气地说。
“您看,您又来了!”乔梁就不明白了,母亲一个堂堂医学院的教授也如此不能免俗。
“真是黄泉路上没老少,谁知道谁哪一天就会见马克思呀!”母亲是一个无神论者,在当今少男少女甚至不知马克思为哪路神仙的时代,她还依然崇拜着他。
“我伟大的母亲一直是个乐观主义者,怎么今天竟说出如此消极的话来?”乔梁调侃道。
“你知道安百合吧!就是我在医学院资助的那个女大学生。”母亲神色黯然地说。
乔梁的父母一直热衷于公益事业,即便两人的收入不菲,但大部分都捐赠给了慈善基金会或医学院的穷困学生,所以乔梁特别敬重他们。
“知道呀,您不是还把她带回家里过吗?去年在医学院举行的帮助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筹集善款的捐赠仪式上,她还作为病患代表发了言。”妈妈一提起百合,乔梁猛地想起,她的长相与小何相似,怪不得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小何,乔梁觉得那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以为她是医学院的那个学生呢!
想起小荷,乔梁又担心地想不知道她的烧退了没有,但在母亲面前他又不好打电话问陈嫂。
“你的记性还真好!多清纯的一个女孩子,死了!”乔夫人没有看儿子,不无感伤地说。
“怎么?死了?”虽然与百合没有过多的接触,乔梁还是为一位花季少女的突然离去而感到震惊!“她不是还在你们医学院没毕业吗?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吗?”
“不是,据说是死于车祸,详情我也不大清楚,才22岁呀,真可惜!”乔夫人不无惋惜地说。
“或许是上帝看她与疾病折磨太辛苦了吧,让她好好地去休息了。”乔梁想出了这条安慰母亲的理由。
“或许吧,不过死于车祸还是让我心有余悸,听说面容全毁了。”乔夫人伤感地说。
“人死不能复生,您如果过于牵挂她,我哪天请求神父为她做一场弥撒。”乔梁去了美国后,成了一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也好。你是知道的我不信鬼神,但如果你有空就去办吧,因为百合从小是在天主教堂长大的,你如果以我的名义为她做一场弥撒,她的在天之灵或许会高兴的,因为生前她是很喜欢我的。”乔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我扶您进卧室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您的神经也不大好,会影响睡眠的。”说着,乔梁站起了身。
“你今天不用加班吗?”乔夫人也感觉身心俱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今天我就睡在家里了。”乔梁轻声地说。
“难得你住在家里。我去二楼帮你收拾收拾你的房间,很长时间没回家里住了,我帮你换条新床单。”一听说儿子今晚要住在家里,乔夫人似乎又来了精神。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乔梁说着要扶母亲进卧室。
“你到书房去见见你爸爸吧!虽说你们在同一个医院上班,我听他说你们也很少见面。”乔夫人说着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我总往院长大人的办公室跑,别人会说闲话的。”乔梁调侃道。
“又没正经。说话别又口无遮拦的,惹他生气。”母亲又叮嘱了一句才上了二楼。
乔梁穿过宽敞的客厅,来到客厅右侧的书房,他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的门,父亲应允了,乔梁才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父亲乔远中正坐在书房北侧的书桌后的黑色老板椅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翻看着一本医学杂志,见乔梁进来了,炯炯有神的眼睛便从低垂的眼镜上方直视着他,一看到父亲的这个表情,就让乔梁情不自禁地想起电视剧里旧社会的账房先生。
“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父亲板着脸严厉地说。
乔梁没吱声,顺从地坐在了父亲对面的黑色皮椅子上。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这副严肃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美国的父子可以不那么拘谨,可以互相成为朋友。而他与父亲却像搞阶级斗争的两派,乔梁自从记事起,就很少看见父亲的笑脸。
“将来我有了孩子,一定要做个开明、民主、温和的父亲。”乔梁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合父亲的心意。
“你是不是为一个肾病患者联系了一个活体捐赠者?”父亲的话语一出,乔梁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最怕父亲知道此事会阻挠,好在冯玉清的肾移植手术已经顺利进行了。
“您是听谁说的?”乔梁低下头,轻声地问道。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此事。”父亲沉着脸问道。
“确有此事。不过那个捐赠者是为了钱自愿捐献的。”乔梁小声地义正言辞地说,他觉得自己是为了救一条性命才冒险这么做的,本无可厚非。
“那个捐赠者的行为就属于买卖器官,那是我国法律明令禁止的!”乔院长激动地说着从老板椅上起身站了起来。
“可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挽救了一条生命,我觉得值得!”乔梁觉得很委屈,不服气地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手术,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至于别的闲事不要管!”乔院长严厉地说着,连脸上的肌肉都跟着震颤了。
“我国的肾病患者太多了,每年都有许多严重肾病患者,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及时地进行肾脏移植手术而丧命。那些囚犯的尸体提供的□□是远远不能满足临床的需要的。”乔梁温和地说。
“你说的那些难道我不知道吗?以前你就曾经对我说过,美国已经通过立法可以移植脑死亡患者的器官,当然得家属或本人清醒时同意。但我们是在中国,我国的法律禁止那么做,法律有它制定的理由!”乔院长声色俱厉地说。
“那是为了防止犯罪!防止一些不法分子用残忍的手段获取别人的器官进行买卖!”乔院长越说越激动。
乔梁低下头,他知道父亲说的对,所以就不再作声了。
“如果有人举报,你作为中间人是会受到牵连的!好在没什么问题。儿子,咱们帮人救火也不能烧到自己呀!我们夫妇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呀!”父亲走到乔梁的身后,拍着乔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乔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我还有一件事问你,你的女朋友谈得怎么样了?”父亲话锋一转,柔和地说。
每次回家都是母亲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成想父亲今天也过问起这件事来了。
乔梁扶了扶自己的镜框,诧异地看着父亲没有说话,准备听他的下文。
见乔梁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乔院长竟觉得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听说,医院里喜欢你的未婚女医生、女护士不在少数,有没有你觉得情投意合的?”
“目前还没有。”乔梁实话实说。“看来医院里“关心”我的人还真不少!”乔梁在心里暗想着。
“前天,在市里召开的政协委员会议室里,我碰到了林太太,听说你在和她侄女交往?她话里话外的在称赞你。”
“终于说到正题了,会不会是林太太将我联系肾脏捐赠者的事告诉的爸爸?我可是嘱咐宋楠的不要将此事向外宣扬,难道她忘了嘱咐她姑妈了?”乔梁在心里胡乱猜疑着。
“啊,我与她侄女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对于父亲的问话,乔梁不能不答。
“我有个事儿想问问您,咱们医院肾移植手术的报销比例能不能再提高一些?有大多数患者尤其是外地患者支付不起这么高额的费用。”乔梁急忙转换了话题。
“那也没办法,报销的比例不是我们医院自己能定的。我们的国家的惠民政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我们的农民有了合作医疗。”乔远中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关心病患的疾苦,但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我们科室现在正有一个女患者,只有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女儿,您看在医疗费用上能不能有一些优惠政策?”乔梁突然想起了要为小荷母亲争取减免一些费用,以减轻小荷的经济负担。
“儿子,你可是第一次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位患者与你的关系很特殊吗?”乔院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儿子。
“啊,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母女无依无靠,又没有经济来源,觉得很可怜。想帮帮她们。”乔梁躲闪着父亲的目光,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我们是公立医院,又不是私人诊所,不会有什么优惠政策。如果你真想帮帮她们,就掏自己的腰包吧!不过你帮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你能帮得过来?”乔院长反问道。
“每年因为经济条件耽误治疗的患者不在少数,看到这种情况我也很痛心呐!””说着,乔院长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乔院长打了一个哈欠,昨晚因为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所以没睡好。
“父子两人还真是有共同语言,一聊就聊了大半天。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乔夫人走进书房催促道。
“乔,我把你的房间收拾好啦,快上楼洗洗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乔夫人和风细雨地对儿子说道。
乔梁与父母道了晚安,便急忙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惦记着小荷,刚关好卧室的门就给陈嫂打了电话。
“陈嫂,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想问问小荷的烧退了没有?”乔梁急切地问道。
“哦,乔医生,你不用跟我客气的。那个女孩子的烧还没完全退,不过比刚来时退了不少。”
“您给她喝一瓶双黄连口服液吧,她多半是上火加着凉引起的感冒。药在我卧室衣柜上的小药箱里,您取时要多加小心!”因为要上高,所以乔梁细心地叮嘱道。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说完陈嫂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