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廿三,风起(1 / 1)
那之后的日子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区别,只是两个枕头挨得更近,被窝由两个拆成了一个,床头的抽屉里,多了两盒软膏。而他们俩的房间里,时常备着一盆干净的水和一块新的白棉手巾。
因为头一回之后,林晚风悟到了,不管当时是多么动情多么激烈,事后要尽快弄好弄干净,这种事情上,待对方好,便是待自己好,对方舒服,他心里也舒坦。
岁月匆匆,又是数月轮转。
林晚风不记得哪天早上醒来,白羡还在迷迷糊糊,他突然笑了笑,一种心情,事到如今浑然天成,于是凑过去温柔道:“子慕,以后,就这样过下去吧。”又补道,“你和我。”
后者揉了揉眼,借着晨光看了看他脸,半晌也是慢慢一笑,轻轻答:“好。”两个眸子亮晶晶的,像天光刚起,似晨露初凝。
事情就这么说好了。仿佛只是一个喊另一个吃饭,这么简单。
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如一场大风般将两人的命运吹得沉浮两异,也许一辈子就这么简单过去了。他宁愿不曾发生,只是事与愿违。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征兆。镇子上贴出榜单招兵,远方则传来边疆不稳的传言,无论怎么看,都是战事将起的不安气息。自从林晚风晓得这个消息,每日看着白羡,每日便在默数尚能平静的时日,暗想不被波及的可能性有多少。
而这一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便在离端阳尚有十数日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家门前。
马车来得很早,早到林晚风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出门便已到了门前。赶车的人训练有素,停得干脆利落。林晚风下意识地,抬手让白羡留在屋内,自己出去看。
一只手掀开帘子,露出绛紫色的衣袖。来人目测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身手也不错,下马车的动作很利落,只是无论怎么利落,都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优雅气度,换个说法,该说是“贵气”,而且这种贵气的感觉体现在每一个举手投足和眼神里,浑然天成,寻常人家熏陶不出,除非从小被言传身教,刻意教导。
来人抬眼打量了下屋子及门前菜地,最后眼光落在林晚风身上,林晚风不禁蹙眉暗暗握紧了拳,而来人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视若无睹,微微一笑,抬手作了一揖:“叨扰。”
一股春风兜头迎上,他突然一口气便发不出来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开头。
“阁下是谁,有何贵干?”车马未做久留,即刻便走了,眼见绛紫衣衫的不速之客带着随从朝他家门口走来,他踏前两步,语气不善地问道。姿态有些像保护危卵的老母鸡。
“在下……”紫衫人微妙地用瞥了一眼被林晚风护在身后半掩的门,“在下想见见一位故人,不知可否通融。”
林晚风心头的刺根根竖起,凭感觉就知道眼前这位大有来头,行事做派这般优雅从容,一丝捉逃犯的影子也没有,倒真的像寻访故友,这怎能不让他万分警惕?
可是,若能准确找到这里,恐怕早就对所有事态了如指掌了吧,他又何以睁眼说瞎话,说没有这位故人呢,何况面对这样一位……他一时之间竟连说瞎话的勇气都没有。
“表哥——”
正在犹疑不定,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林晚风一惊,回头看,半掩的门扉开了些,久候不至的白羡已站到门边,一手扶着门框,朝他们俩张望。
这一刻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先把这人藏起来再说。
紫衫人显然已看到出现的白羡,唇角微微抿了抿,然后淡淡笑了笑:“白将军,不请在下进去坐一坐吗?”
白羡并没有像林晚风一样如临大敌,可能在里面就听到了,是以只是有些阴晴不定——对,阴晴不定,他从没在这孩子脸上见到这样肃然里带点阴鸷味道的表情——然后听到白羡用平静、带点硬邦邦的口吻道:“我不是将军。王爷要见我……那便请进罢。”
王爷……林晚风在心头默默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
“你不是将军,那我也不是王爷。”紫衫人低眉笑了笑,又叹了叹,语调温软。
白羡在门边顿了顿,不说话,只是把门朝一边又推开了些,侧身等着。
林晚风前后各看了一眼,只能让开身子,不再试图螳臂当车。当事人都跑出来认了,他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