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番外二 时光旅行【二十九】（1 / 1）
被埋在雪里半天，即便是身体素质都比普通人强上不是那么一点儿的夜兔也受不了。千春害怕她继续受凉会落下什么病根，整个冬天都不敢让她出门，这叫瞳想叫苦连天。
森田的孩子是在春天来临后没多久降生的。千春第一次帮忙接生，比森田这个孕妇还要手忙脚乱，幸好这次她去喊村子里的人来帮忙，那些人虽然脸色依然不好，却没有拒绝。这令千春对地球人的态度又缓和了一些。
不管他们之前有过怎么样的恩怨，孩子是无辜的。
见着瞳想的身体真的没有大碍了，村子里的人似乎也莫名地开始接受起了森田母子，千春认为她是时候该考虑带着瞳想离开这里的事情了。
“诶？要走？这么突然吗？”喜当妈的森田诧异地看着正逗着孩子玩的千春，“我还以为你打算就在这里住下去呢。难道……你要和小瞳想一起回老家？”
”烙阳吗？短时间内没这个打算呢。我大概还是会在附近旅行吧。其实我最开始是放心不下你，现在看到大家还是能接受你和你的孩子，我也就安心了。如果我离开了，你和他们的关系应该会更好吧？”村子里的人虽然肯帮助森田，却不敢主动靠近这里。千春想，他们一定还在畏惧她。
也是，那天的她实在太生气，恐怕他们留下过分深刻的印象了。
“你也别这么说……其实那天之后，他们也有在反省。现在他们对你的敌意也没那么深，你尽管留下吧。他们知道你们其实是好人之后就不会再为难了。”又提起那天的事情，森田有些尴尬。她也认为村民们做得是过火了一些——这已经超出了自卫的范畴了。
“没关系，也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对天人改观吧？只要这些孩子们不要继承这种可怕的想法，让战争延续下去就够了。森田姐姐，这孩子不会讨厌天人的……对吗？”千春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白净的面上再次染上了迷茫。
“安啦，这小屁孩要是敢嫌弃我们，我一定打得他屁股开花！”瞳想也摸到婴儿床边，朝正在安睡的孩子扮了个鬼脸。也许是在床上躺怕了，瞳想的性格逐渐变得开朗好动起来，总算像个普通孩子了。
千春抽了抽嘴角，一掌狠狠拍在瞳想头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说话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这么粗鲁成何体统？还有还有……”
“对人类要友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说要打人。这些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啦，你真的是超啰嗦！”瞳想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小孩子白面团似的小脸，软软的，仿佛她再用力一点就会戳破。瞳想有些害怕地缩回手，抬头时刚好对上千春含着笑意的双眸。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肯让千春看出来，就别扭地低下头不说话。
害怕她炸毛，千春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思。她和森田对视一眼，两人皆无奈。
“看来你是不会留下了，你和瞳想路上小心，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我们吧。”
千春点头，认真地答应下来，“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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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森田，千春牵着瞳想又一次展开了漫无目的的旅行。不对，这一次的她，好像稍微找到目标了。
“大大大大……大魔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为……为为为什么要来这里？”瞳想拉着千春的手，环视一周后惨白着一张小脸瑟缩了一下。对她来说，比起战场，更骇人的是墓地。
千春叹了口气，一手将她抱起来，换来的自然是小姑娘的奋力挣扎。千春手臂一用力，将瞳想彻底抱紧，又在瞳想耳边揶揄道：“你要再挣扎，说不定我就一个不小心把你丢在这里了哦？”
闻言，瞳想紧张地抓紧了千春的衣服，待心安下来之后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你！你在嘲笑我！”
千春笑，“没有呀。真奇怪呢，你连藏在尸体下都不怕，居然会怕经过墓地？”
“那次和这次不一样……我……”瞳想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算了，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强迫你。”瞳想低着头，让千春看不清她的表情。千春不知道瞳想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想逼迫瞳想说出来，只是放任那些伤口不管，最后受伤的人还是瞳想，“只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实在是憋得难受，就尽管扑到我怀里向我倾诉吧。我等着你向我倾诉的这一天。”
……
二人一路上沉默。
半晌，千春才听见瞳想细小的询问声：“喂……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
千春眨眨眼：“不知道，死掉就是死掉吧。”
听到答案的瞳想干脆趴在千春肩膀上装死：“这种答案一点都不心灵鸡汤，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来安慰我吗？我还只是个小鬼头诶！”她对千春的不按常理出牌表示不满。
“如果你需要的是安慰，我当然会编些好听的话安慰你啊。可是，我觉得你并不想要那些虚假的答案呢。”快走到墓地的出口，她将瞳想放到地上，跪下作祈祷状。
“愿在这里的人都能得以安息。”
瞳想看着她安静的侧脸，难得地没有吭声。
“瞳想，人的生命啊，既漫长，又短暂。人的灵魂啊，既坚强，又脆弱。每个人都会死去，面对死亡，我们的确无能为力。而这些因为战火而受到波及的灵魂，又是何等的无辜。我曾经犯下了许多错事，到现在，我依然还会沉溺在过去的悲伤与愧疚中。可是，能延续希望的便只有活下的人啊。如果一直沉溺悲伤而不愿走出阴霾，便这辈子都无法拥抱阳光了。”
“你觉得呢？”
她突然睁眼，直直地望着瞳想。明明是隐于阴暗之中，瞳想却觉得她的双眼比阳光还璀璨夺目。此时，那双亮晶晶的紫眸正从容地盯着她，而双眸的主人，温和又沉静，仿佛遇上了多大的事都能扛过去。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答案，就先跟我保证……跟我保证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突然死掉，然后把我丢下！”瞳想的眼眶逐渐泛红。
“我很强，所以我不会突然死掉的。”她一如往常，狠狠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表示她一直都在，“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孤独，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也不代表我会突然消失不见。请相信，无论身处何方，我会一直爱你。”
——无论我们之间隔了多远……我啊，会一直爱你。
几年前，她也对某个家伙作了一样的承诺。
“一脸思春的表情，想你的老情人了？”趁着她发呆，瞳想蹭到她身边扯着千春的脸，在千春一阵无语中又连忙改口，“……知道啦，不能喊老情人。那你刚刚想我那该死又不负责任的老爸了？”
有时候，千春真不知道该夸奖瞳想的随机应变好，还是该为她爱胡说八道头疼。
“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母亲，但就没必要把他当成你的父亲了。虽然说那家伙应该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千春为这个认知扶额，远目，最后沉沉叹气。
瞳想面无表情地下结论：“啊，听起来是个人渣。”
“说的没错！”千春激动地附和，过后才发现自己不该这样，尴尬地轻咳掩饰过去，“咳咳，我是说小孩子不要学大人说话，乖乖的就好。”
“你刚刚鄙视他了吧！对吧，连你也觉得对方是人渣！”
“……没有啦。”千春心虚。
“那，你会想他吗？”
从高空坠落后便一直在过去的时空中四处旅行，身边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支撑她走下去的是越来越坚定的信念。她有好好地按照自己所期待的方向成长，那他大概也一样吧，也不知道那家伙过得好不好。对这个问题，她的答案自然是……
“当然。”
“那你爱他吗？”
这都是什么鬼问题啊。千春哭笑不得，无奈瞳想的表情异常认真，叫她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白地承认，“恩……我很爱他。”说完，她的脸止不住地发烫——天哪，她刚刚到底在孩子面前承认了些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选择远离他吗？”瞳想的小脸上突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忧伤，“我不懂这些事，可是他们一直都不敢靠对方太近，说是会控制不住。他们告诉我，夜兔更适合一个人，没有感情的夜兔才是最强大的。呐，大魔王，其实我不讨厌你。我不想你丢下我，可我也不想伤害你，我该怎么办呢？”
“我在很早之前选择离开他，的确是因为这个。当时的我太幼稚，同时也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而他……从未想过放弃杀戮。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吧，这样想着的我选择了离开。”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只是没想到从另一方的角度来看，这也是她胆小懦弱的表现。
“那现在呢？”
“因为上一次的离开让我看到了更多的事，让我变得更贪婪，还想看更多更多的事情，寻找我心中的大义以及贯彻其的办法……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以及没办法乖乖留在他身边陪他了。实际上，我们在我离开的不久之前有过一场争执……我本想离开他一小段时间，让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只不过，这一次的离开出了点小意外。”千春顿了顿，又不得不想起那个让她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解决的问题，“我好像回不去了呢。”
她总不能再跳一次飞船吧。
“喂喂，再给我讲讲吧，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还有别的朋友吗？为什么回不去了？”不知被触中了哪一个机关，瞳想的话匣子被打开，一串串问题砸得千春两眼冒金星。
千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跪得有点僵硬的脚，又牵起瞳想的小手。
“这些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你不要太着急。”
瞳想仰起脸，“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既然我们这么无聊，那就去完成我的目标吧。多亏了你，我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千春深呼吸一口气，回头望着阴森森的墓地。想起过往的种种，那些曾被她伤害过的人啊，也是这样被埋在土里了吧。过去犯下的错，她会一点一点赎回。
请相信，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开辟一片崭新的未来。
“……什么啊，说话说得这么玄乎。”
“走吧，瞳想。既然人是因为战争才被迫进行杀戮，那我们就想办法终止战争。如果人之心被负能量笼罩，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相信爱。如果遇上了极恶，我们则要负责制裁他。总而言之，我希望你们能在和平又美好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长大——人类也好，天人也好，都能和平地共处下去。”
听着她的话，瞳想有些迟疑，“听上去好厉害啊，可是……真的能办到吗？他们都那么讨厌我们天人，真的愿意和我们和平共处吗？他们简直不讲道理。”
“可里面不还有像森田姐姐那样的人吗？还有她的孩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而且呀，说不定你将来会嫁给一个人类呢……”千春本是想打趣一下瞳想，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一个不小心真相了。
“唔……”瞳想又犹豫着点点头，“好吧，如果是好人的话，我勉强还能认可。”
千春粲然一笑，“那谢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