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兔的温暖【二】（1 / 1）
“百合阿姨，日安。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夕树楠夏领着夕树千春穿越了整个神社，来到神社最角落的一间小木屋里。
这里住着这间神社的巫女——前田百合。实际上夕树一家会住在神社里，那还是多亏了前田百合。明明负责看管这间神社的人却只住破烂木屋，把好的房间留给他们，还从来不刁难他们，更加不会以房主的身份自居，把他们视作寄人篱下的受惠人。前田百合的确是个大好人，也是个怪人。
除非是采药或是祭典，否则前田百合绝对不会随意出门。
前田百合一直说自己在赎罪，可夕树楠夏并不明白她在赎什么罪。夕树爸爸也曾偷偷对夕树楠夏说过，前田百合绝对不是普通的巫女，她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优雅的作派，也许年轻时曾在大家府邸里待过。
夕树一家会认识千夏明日香，那也是因为前田百合。会让冷冰冰又性格古怪的前田百合露出笑容的人就只有千夏明日香一个。
前田百合和千夏明日香的母亲是姐妹，照例来说她是千夏明日香的姨妈。可她却从来不肯让千夏明日香叫她一声“姨妈”，而是让千夏明日香随夕树楠夏喊她“百合阿姨”。对这点，千夏明日香本人倒不觉得有多奇怪，就是夕树家好奇不已。
前田百合点头，并无出声回答。
夕树楠夏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
“明日香没来，她腿脚不方便，她的家人不会随意允许她出来的。”前田百合淡淡地扫了扫一脸不满的夕树千春，话却是对夕树楠夏说的。
夕树楠夏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脚受伤了，这段时间不要到处走动最好。我原本还烦恼要是她不听话还是天天跑过来该怎么办，百合阿姨你也知道她那性格，总喜欢乱来。”
“我还以为你会失望。”
“诶？不会啊，为什么会失望。”夕树楠夏一愣，又恍然大悟，“百合阿姨的意思是明日香不在我会寂寞吗？没关系啦，我身边还有千春啊。我家千春这么可爱，而且还说过会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千春重重地点头，示威般抱住夕树楠夏的手臂——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不过是反应慢了一点儿还不至于是傻子，这个百合阿姨也成天算计着帮千夏明日香把楠夏抢走，可是……可是……楠夏是千春的！谁也没法抢走！
前田百合看也不看千春一眼，径直走到门边，打开门。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那我们就不打扰百合阿姨了，明天再来看您。”夕树楠夏这个好脾气自然不会恼，更何况他早就习惯了前田百合的态度，心里清楚前田百合不过是嘴硬心软。又或者说，他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千夏明日香那厚脸皮传染了。
见二人出了小木屋，前田百合用力地把门关上。
千春气得跺脚，又碍于夕树楠夏在隔壁，不好意思冲上去直接揍前田百合一顿。夕树楠夏揉了揉她的头发，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千春更加火大，干脆不肯走了就站在原地赌气，“你这是什么态度嘛，为什么都这样被欺负了，楠夏还是不生气呀。”
夕树楠夏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有什么好生气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合阿姨的性格，她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好了，听话，快走吧。你先回房间，我去山上一趟。”
“我——不——要——！”千春扮了个鬼脸，“才不要呢！千春、千春只是心疼楠夏啊，楠夏这么好，百合阿姨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态度对楠夏。千春不高兴。”小丫头的身上散发着“和千夏明日香扯上关系的都不是好人”气场，让夕树楠夏忍不住想扶额。
“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才会生气，所以我很高兴啊。千春一直都很关心我，这是好事，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很讨厌明日香？”夕树楠夏总觉得千春一碰上和千夏明日香有关的人和事，就会变得特别任性。
千春转了转眼，很诚实地点头，“是啊，好讨厌。”
如果千夏明日香在场，她铁定直接失意体前屈抱怨“我勒个去，姑娘你太直白了”。
夕树楠夏失笑，“明日香是个好姑娘，你为什么会讨厌她？我记得她对你不错啊，经常带点心给你。”虽然过程有点不堪。
饶是正经如夕树楠夏，也忍不住想吐槽。
“好什么啊，楠夏只喜欢千夏，不喜欢千春。”千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夕树楠夏君的罪状，“你一见了千夏就不理千春，夹菜先给千夏夹，从来不会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千夏说话，千夏一出事你就不要千春。结论就是，楠夏在乎千夏，不在乎千春。”
“笨蛋，你在乱想什么啊，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乖，你回房间先自己玩，我上山去摘些枇杷叶。”少年微笑着，依然是叫人暖到心底的笑，却让千春觉得这个笑容和他对千夏明日香露出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她愈加的笃定，夕树楠夏不在乎她。
——全部都是那个千夏明日香的错！真想，真想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某种名为怨恨的情绪，雾气氤氲的紫瞳幽深不见底，宛如传说中在宇宙里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呈现出一派叫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千春？千春？”夕树楠夏望着这样古怪的千春，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他担心地蹲下来，用手背探了探千春的额头，“你是发烧了吗？嗯？体温好像正常啊。”
千春回过神来，闷声道，“……楠夏果然不喜欢千春，你都让千夏跟着你一起上山的，可你每次都不肯带上千春。楠夏不公平，楠夏是大坏蛋。”用生气来形容她，倒不如说千春正在和夕树楠夏闹别扭。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夕树楠夏硬着头皮答应带她上山。但相对的，千春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许再闹脾气。夕树楠夏一路上都紧紧牵住千春的手，生怕他一放手，千春就会赌气跑开，更加害怕这湿滑的山路会让千春摔倒。
“千春，你要好好走哦，不能像明日香一样因为走太急而把脚崴了呢。那丫头啊，就是性子太急了。”夕树楠夏一边走一边回头，打算用调侃千夏明日香的急性子来一点一点让千春放下对千夏明日香的敌意，但没想到会起了反效果。
“明日香明日香明日香……又是明日香！干嘛每句话都要提到她啊！楠夏就这么喜欢千夏吗？难道千春在楠夏心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明明、明明楠夏对千春是最特别的存在的说，为什么楠夏……不把千春放在特别的地方呢？其实楠夏的眼里只看得见千夏吧。”
千春甩开夕树楠夏的手，垂下眸子，悲伤又脆弱的模样与日常的蠢萌模式判若两人。她抬起头，唇边划起一抹笑，眼里的偏执疯狂清晰可见。她阴森森地尖声笑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指，“那么，我就把挡住楠夏目光的障碍物除掉怎么样？楠夏的眼里，只许容下千春一个啊。除了千春之外，不许再对其他人笑得那么温柔。”
夕树楠夏皱起眉头，“千春，你别这样。”
“所以我才讨厌这样的楠夏啊！明明只对千春温柔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对其他人都这么好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千春会忍不住地想把他们毁掉……毁掉……全部都毁掉。对，血……血……让他们染上血，欣赏他们痛不欲生的表情，呵呵，真是想想也觉得让人兴奋啊。”
“楠夏，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都在期待着战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觉得这是我的天性，我无法抗拒！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努力去忍耐。楠夏，你为什么不懂呢……为什么不懂啊……”
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你。
喜欢到想把分走你笑容的人全部杀掉，喜欢到想把所有靠近你的人杀掉。
“不要说了！”夕树楠夏高声打断了千春的话。素来温文尔雅的他鲜少会用这种音量说话，更加不会对最宝贝的妹妹发脾气。他愣愣地望着千春泛红的眼眶，心又软了一大半，把怒意和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千春，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好吗？我叫夕树楠夏，你叫夕树千春，我们有着相同的姓氏，流着同样的血，我们是兄妹。我们……只能够有亲情啊，你懂吗？我们不能够拥有其他超越伦理的感情，我们是兄妹，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变的事实。”
仿佛是为了说服谁，夕树楠夏一直在强调“我们是兄妹”。千春注视着他眼底里的那抹复杂的情绪，心中越发地茫然失措。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抬手指着心脏的位置，眼神恢复了平日的迷蒙，无害得像只兔子，“呐，楠夏，为什么听到你说我们是兄妹，这里会这么疼呢？为什么千春的眼睛，会流汗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夕树楠夏沉默不语。
千春又跑到夕树楠夏跟前，伸手抚摸着夕树楠夏的脸。
夕树楠夏一愣，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千春，别闹了。”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非一般地暧昧，夕树楠夏尴尬地把千春的手放下后飞快地松开她，微微侧脸不自然地说道。
“千春才没有在闹！楠夏……楠夏果然最讨厌了！千春再也不要理楠夏了！”千春踮起脚尖，快速地啄了一下夕树楠夏的嘴唇后转身逃开。
那是个孩子气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或许连吻也说不上。
夕树楠夏愣愣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到那个温柔少年通红的耳根以及——反复握拳但又反复松开的手。
“到底为什么，我们是兄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