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其实绿奴也不知道,先生谈事的时候一般都不喜欢自己在场的,所以他也是一知半解。
他只在那头一天晚上,送走王忱公子的时候,才隐约听见这么一个名字。
薛黎陷原本仍旧原地绕圈圈,此刻却突然停住了,侧头凝神盯着雾气中的某个位置。
出来的是苏提灯。
是……好像还活着的苏提灯。
薛黎陷觉得他此刻已经很狼狈了,没想到对方能比自己还狼狈。
绿奴都被吓了一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一直很注意面子的先生么?
「你快点带我回去救人,只有我能解。」
薛黎陷点了点头,给他指了条不会再容易再让他摔着的路,一面走一面淡淡道,「那群疯子有三天的时间,这才过了一天一夜,还不急,你不该跟我解释下……」
「急的是我。轻功。背。快。撑不久。」
薛黎陷诧异回头,他原本还想多留几天让柳妙妙钻研下能不能看出甚么来,没想到这人竟然连话都开始说不全了。
……
苏提灯忍着全身上下所有阵法和蛊术的反噬之痛,颤巍巍给第二个疯子扎完针,就倒下了。
柳妙妙不服气的也学着他的样子来扎,刚才她都看明白了,可她扎了半天,那个疯子仍旧疯。
她不知道,苏提灯每扎死一个疯子身上的毒蛊,自身就会失去一个母蛊,等这两个人下来,他自身的精血已经撑不起他体内一直喂着的那条冥蛊了,还有三个阵法在一直维持着啊……
薛黎陷在他倒下的那一刻竟然已经开始条件反射的望着绿奴手里的灯笼了——还亮的好好的。
这才莫名松出一口气来。
只不过刚松气,又提回来了,柳妙妙竟然去扒男人的衣服!
绿奴是第一个不乐意的,只不过扑过去就晚了,苏提灯大半个白瓷一样的身子就□□在外面了。
然后,屋内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远处看,第一眼就是惨白!
但是仔细看去,才发现他的皮肤每一处毛孔都是小红点点,而且那些小红点点还会动似的,似乎在换位置!
「唔、嗯。」苏提灯闷哼了声,只觉体内有甚么东西正要破表而出,那挣扎的几乎要撕裂整个身子的破裂感又把他痛醒了。
咬紧牙关把衣服又套上了,体内那个蛊虫这才又静了下来。
苏提灯向一旁吐出一口血来,继续爬起来施针。
好似刚才突然晕过去那一幕是子虚乌有的。
绿奴的心都挤到嗓子尖了,他第一次看到先生……这么狼狈。
衣服没穿好,头发散乱着,还湿漉漉的粘在脸侧,但他的眼神一直坚定着看着面前那个伤患,他一手抓在胸前的衣襟上防止再次散开,一手快准狠的往那人背后的几处大穴扎去,但他的手上,除了刚才摔下山有些破皮和血渍沙砾之外,并没有像身上那样那些会动的小红点。
就当他最后一针扎下去的同时,柳妙妙和薛黎陷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了:「退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绘心女,小怜(八)
七条那些像蛇一样大的虫子从苏提灯周身一个灯笼柄的长度划圈为界破表而出,凄厉的喊叫硬生生震醒了所有小镇里睡着了的居民。
好在屋内都是济善堂的人,薛黎陷将所有人赶出去,只留他,柳妙妙,绿奴在屋里。
那七条巨大的虫子在苏提灯身旁盘绕着,他就安安静静的倒在其中,像是一株安静生长的植株,旁边那些个完全处于群魔乱舞状态的……像是它的叶子罢了。
「大哥,这人不简单呐!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离柳妙妙最近的那条虫子大口猛张冲她袭了过来。
「嘘!」
薛黎陷把柳妙妙又往后拉了拉,那虫子便停在半空愣了愣,没再动弹,只是保护在苏提灯身边。
绿奴也愣了,这几条虫子跟着下山了?那么……山上的阵法是撤了还是换了个别的?
「那几条蛊虫知道主人现今昏迷了,这是自动钻出来保护主人的呢!好威风呀,大哥!」
薛黎陷给了柳妙妙一个白眼,转头去看绿奴,「你家先生……这样……多久能醒?」
「先……」绿奴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妙妙捂住了口鼻,直接跳窗跑出去了,还顺道回头把窗户推上了。
薛黎陷紧跟着从门闪出去,回头再看了一眼,也是一愣。
那些个蛊虫好似也被苏提灯刚才无意识放出来的第二层毒给腐蚀了,现今都开始慢慢的萎缩起来,尔后钻入地表又没了。
浓郁的香气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柳妙妙的眉头一皱,「这人怎么昏过去了还能施毒?而且这毒也太狠了些,让那些香气再往外涌的话,整个祈安镇的人都得跟着陪葬了!」
「嘴皮子功夫见长啊,那还不快配解药去?」薛黎陷瞪了她一眼,当先准备转去药庐,毒确实是狠了些,但是有解法的,就是制作比较麻烦,人多的话就不怕了,只是还未等前脚踏入药庐,薛黎陷就脚底生风的往内室赶去了——苏提灯这个奸商!
柳妙妙只瞧见薛黎陷捧了个极其丑的东西,尔后将窗户稍微抬开点,将其扔了进去,就立马又把窗子合死了。
渐渐地,香气没有了,一切都静下来了。
柳妙妙眼睛滴溜溜一转,「毒血蟾蜍?」
「嗯……」
「现今世上仅存的三只之一?」
「嗯……但愿还存着。」
薛黎陷摸了摸下巴,叫绿奴先抱着灯笼回他屋待着吧,又过了片刻,这才进去把那最后一个疯子给抬出来了,又把苏提灯背出来了。
柳妙妙显然对这具躯体很感兴趣,还没再次动手动脚,就听到两个重叠的男声:「你干甚么?」
薛黎陷也吓了一跳,差点把苏提灯扔出了,这人到底昏着还是醒着?
「薛掌柜,麻烦你给我准备间屋子吧。」
「我这儿……屋子是挺多,但都……有人住。」
「……那你把你房间让给我吧,叫绿奴过来就行了,小生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不可能,你刚刚……」
苏提灯看了柳妙妙一眼,柳妙妙一愣,这人的瞳孔……是涣散的啊?!
「快一些,小生有法子治,你再拖下去,小生才真该玩完了。」
薛黎陷虽然满腹狐疑,可此时也由不得他再细想,只好把他放到床上,叫来绿奴。
「麻烦……给小生准备几条粗的绳子来。」
薛黎陷一愣,还是忙不迭拿来了。
「绿奴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苏提灯无声的对着房顶苦笑了下,以前不是虫子吃他就是他吃虫子,刚才为了能不昏迷太久,倒是把那七条虫蛊又给渡化了,好不容易才喂那么大的啊……
苏提灯轻轻抬了手,原本站在床边的绿奴乖巧的弯下腰来,苏提灯单手绕过他的脖子尔后将他往下拉再往下拉,直接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胸膛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奴那一刻慌得都听不到先生的心跳。
接着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一扣,团团白雾从他身侧慢慢弹开,尔后充盈了整个房间,他这才很小声道,「绿奴,把我外套脱下来,但里衣一定要给我穿好,然后将我捆起来。」
「先生?」
「嘘,别让别人听到,捆好我,把我的外套塞到我嘴里之后,你就去桌边坐着,无论听到甚么声响,都不许回头。绳子我最后能脱开,然后我叫你回头,你再回头。」
「捆紧些也塞紧些,不然我死了,都赖你。」
「先生……」
「快!」
「好……」
苏提灯眼看着那绿色的身影涌入白雾中再也看不见,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拉过桌椅板凳的声音,「先生,我坐好了。」
黑漆漆的夜里没有燃灯,本就看不清楚,又有白雾缭绕,只有桌子另一边那盏幽蓝色的灯笼散发出盈点小幽光来。
绿奴痴痴的对着那盏灯笼看着,房外薛黎陷对着突然涌出来的大雾也惊诧了片刻,略微探出去一股内力,刚撞到云雾时就收了回来。
隔断里面的情况了,这苏提灯,神神叨叨的。
於是侧头问身边的柳妙妙,「有何高见?」
「高人!」
「谁问你这个了,这些个东西,你以前见过么,或者……」
「我前几年在南疆呆了一阵子,」柳妙妙背着手摇头晃脑道,「南疆的大巫师,估计都没眼前这个人厉害。可他是中原人的长相,不是吗?」
「南疆……」薛黎陷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碾磨了一番,压低声音反问,「大巫师羅迦?」
「是啊,我两个月前又去了一趟找点宝贝,再次瞧见他了,你说真有长生不老的蛊药么?那人……活了过百岁吧?还是两百岁了?总记得好像我老爹还在的那时候他就很老了……」
「嘁,」薛黎陷一面盯着围绕在他卧房门口的雾团,一面淡笑道,「他们不都是戴着兜帽蒙着脸么,你怎么就确定还是一个人?」
「羅迦脸上有一条大疤痕的,从眉心间往上延续到发际中,往下劈到下巴颏,挡不住的。」
「哟,这不整张脸给一分为二了么?」
柳妙妙斜睨了身边这个负手而立英姿飒爽的男人,顿觉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副一代宗师的外表了。
刚打算奚落他一下,就被薛黎陷拉扯到一旁去了,「死的那十个人,都是谁?」
「那可都了不得。卫家五个,南宫家四个,公孙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