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原魔之章 2原魔印(1 / 1)
太阳落到山的边缘,细瘦的枯草被晚风吹得摇曳,点到河面上,打乱了鳞片似的水光。
天色暗了,在这样的小城,正是炊烟起时。
白衣的男人在河边洗净手上乾涸的血迹後站起来,走上通往小城东边的石板路。
乍看之下不到三十岁,可是脸上的风尘像是已跟随了他许久。
他长得很好看,可却总是有一点漫不经心和风流之意,沾了些血迹的白衣,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他本就是个浪荡惯了的人。
“小姐,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私立学校?在山脚下。”
坐在街边的檐下拣着豆子准备做晚饭的本地姑娘,为这不熟悉的“小姐”二字有些受宠若惊,她指给他看,去路就在曲折的小路尽头,绕过医院後面,一直走到杏子林之後。
“谢谢。”男人给了那姑娘一个灿烂的笑容,夕阳从他俯下的头後斜斜地洒下来,将头发染得带了金色。
那本地的姑娘看呆了,连回答都忘记,一直目送他消失在石板路的那头。
就快要到了啊!男人在路上闲闲地走着。那个改自古老宅院的学校,没想到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那麽倒是方便得很,假如是在人类的大城市里,惊动了那些喜欢飙车的员警,可就麻烦多了。
他对自己不在乎地笑笑,多年没来人界了,老朋友们,都不知怎麽样了呀?
那孩子,也早应该到那学校了……
身上的伤会造成一两天的行动不便,或许在那学校抓几个学生,先操纵他们的身体好了。从魔界关口强行通过的代价真的是很惨呢!
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咧开了嘴,倒楣啊,他对着天空吐口气,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
魔界……是故乡。然而已久久没有回去了。
院中百年老树,要抬起头才勉强看得到顶端,也是唯一让人回忆起故乡的地方。红色风衣一角在树影中若隐若现,汤小蛾沉默地躺在树梢间出神。
他喜欢树木,尤其是葱郁高大的古树,一个人的时候,就常常待在不会被打扰的阴凉里,任思绪天马行空,任时间流去。
不知城墙边的朝夕花草开谢了多少回,谷中的歌声又飘荡了多少日夜。有多久未见紫色的浆果熟了,从雪白的石窗前滚过;又有多久没去听那片暗蓝的湖水;古藤缠绕的赤澜树,自己常去午睡的那片荫凉,是否又爬满了新的藤蔓了?
不知不觉,离开已经这麽久。
在人间千里寻觅,那些说短不短的时光,都彷佛在一弹指间浓缩殆尽。还记得踏入离朱的水玉洞穴,看到被囚禁在血冻石中日渐憔悴的那抹青色身影,他就知道无论离朱要的是什麽东西,自己都只有去给她找回来。
原魔印。离朱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那是个满月的晚上,他缓缓地踏上水玉的石阶,一步又一步,彷佛走不到尽头,越往里,洞穴就吞没了月光,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蝴蝶,凄凉的微光,在洞壁上闪烁不定,离朱就在尽头等他。
那是张不过十一、二岁却绝美的脸,浅紫的长发一路铺泄到地上。那些脆弱的蝴蝶就在她身旁飞舞,有几只落在离朱手中的血红石头上。
小蛾,你来了……你看到了吗,这血冻石中的身体是谁?我要什麽?我要原魔印……失落人间的原魔印……你把它带来,交换你的朋友吧。
血红的石头中,那抹青色的身影淡得彷佛就要化成一缕烟,那是青禹。
自己带回原魔印,就能将她救出来了。
洞中的阴风吹起离朱的长发,蝴蝶们尖叫着飞离,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有着如此冰冷残忍的眼睛。“小蛾,”她说,“下个赤环蚀之前,带原魔印来见我……否则你的青禹就要死了。”
下个赤环蚀之前……
汤小蛾猛然回神,时间已差不多了。找遍千里,原魔印的感应越来越强烈,他几乎就要确定,就在这院中的某处。
这几棵银杏,竟奇怪地沾了些原魔印的气息,可是,想要深究,那气息又消失了,彷佛是被什麽隐藏起来,要不是那个叫张雯丽的女孩子跑出来打岔……
不知离朱要原魔印有何用?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封印了利刃的石头。
算了,她要什麽,就给她拿去,把青禹救出来就好。
可是,也许事情并非如原本预料的简单,原魔印只是个没有生命的东西,然而这学校中长久以来埋藏的幽灵,彷佛被什麽放了出来,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好像掩盖着原魔印的藏身处;难道,在人间的这麽多年,它已有了新的主人吗?如果拿走它,或许免不了一场恶战,也顾不得是对是错,顾不得是否连累无辜了。
汤小蛾轻轻叹了口气。还有被囚禁的青禹,他又怎能让青禹死去呢?
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子,叫张雯丽是吧?在人界这许久,也慢慢适应了他们。
人是奇怪的生灵,他们聪明、好奇、力量渺弱,却那样顽强,然而人魔殊途,两个不同的世界,还是永远隔断开得好。
汤小蛾想起这一路遇见过的某些人类,他们只比同类多了一点点力量,却妄想到达另外的世界,就像刚才那个女孩子。另外的世界就那麽好吗?值得抛弃自己的同类吗?
很久很久以前,汤小蛾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个穿黑袍的女人常常对他说:“小蛾,你看,天上的星星如此美丽,却遥不可及,因为它们都是虚幻的。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世界,生活着其他的生灵,他们看到的星星,也许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汤小蛾记得她还说,这个世界没有最强的力量,别的世界也没有,大家都是以均衡的格局存在着。人界,魔界,或是其他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麽呢?在这之上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几千几万年来妄想打破这些界限的人,都一去无回。
也许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是这些岩石、花草、天空、大地的一部分而已,我们忘记这点,就会走入一条岔路里去,再也回不来了。
明白这个道理的,又有多少呢?人也好,魔也好,都为了这样那样琐碎目的而生活着的;魔界也会为情欲、为长生、为野心争斗,人界也是如此。
人是如此聪明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东西,他们以後会是怎样呢?
汤小蛾仰望着几片黑云从小小的月亮上滑过。
人间的月,竟是如此小而黯淡的,他越来越想快些回去了。
“咳咳!”一连串猛烈的咳嗽回荡在教室里。讲台上的中年教师扶着讲台,咳得弯下了腰。他三十岁孤身带着女儿来这小城,生活清贫,专心照顾女儿,教了十多年书,大概一辈子就在这里了。
教室里一片沉默,大部分学生都担忧地看着老师。
小嘉低声对同桌的张雯丽说:“池老师一到天气转冷,咳嗽的老毛病就越来越厉害了,好可怜啊。”
张雯丽昨夜在银杏树那边折腾到很晚,现下精神不太好,就懒懒地嗯了一声。
小嘉摇摇她,“唉,你真没同情心,池老师家里穷,生了病听说他都不去医院,这样下去怎麽办啊!”
前排的林子甜转过头来,“要不叫池老师回去休息,这样下去,课也没办法上吧?”
张雯丽托着腮,说:“随便。”
旁边胖胖的胡海芬尖苛地说:“干嘛问她,人家高傲得很,才不会关心别人死活。”
小嘉反驳:“雯丽哪里瞧不起别人了?你自己嫉妒人家比你好看。”
胡海芬冷笑:“我看,只要是人,她都瞧不起。”
“不要吵啦!”林子甜很暧昧地迅速瞄了教室最後面的少年一眼,神秘兮兮地说:“没有啦,张雯丽喜欢汤小蛾啦!谁都看得出来的。”
张雯丽抬眼看她一眼,懒得回答。
胡海芬见她傲慢的样子,尖笑一声,“少一副清高样了!人家根本就不睬你。”
“老师说话了。”张雯丽拉住还想再吵的小嘉,她和胡海芬从来就互相看不惯。
胡海芬重重哼了一声。
独自坐在教室最後排的汤小蛾本来一直看着窗外,此时若有所思地看了张雯丽一眼。这女孩子,怎麽和昨夜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呢?昨晚,她很缠人,而且主动得有些自以为是,可是现在,对人倒是冷淡得很。
是因为瞧不起自己的同类吗?他修长的指节轻敲着桌面,觉得有些好奇。
“咳……”池老师还不到五十岁,就有了白发。“同学们,咳……真是对不起大家,看来这课没法上了,正好是晚自习,就下课吧。记得,咳,不要到处乱跑,天气冷了……”
大家呼啦一声,就各自散了。懂事的学生就去帮老师收拾讲台,抱个书本什麽的。
“雯丽,你收拾快点,你不走吗?要不要出校门去逛夜市?”
“不去了,天气太冷了。你们不用等我。”
“那好,我们先走了啊。”小嘉和其他几个女同学朝她挥挥手。
张雯丽磨蹭着收拾书包,等到教室里几乎没人了,她回头一看,汤小蛾果然还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微微一笑,向他走去。
汤小蛾突然很後悔刚才没有赶快离开教室。他看出来张雯丽是故意磨蹭,可是,又忍不住想看她到底想干什麽。她到底是什麽身分,又知道多少东西?
“汤同学,你还不回去吗?”
沉默。
“……昨天晚上,你好像是在找什麽东西?”
汤小蛾终於看了她一眼。
张雯丽在他面前坐下来,“你不要这麽防备嘛。”她嘻嘻一笑:“你是在等我吗?”
汤小蛾淡淡地说:“不是,我希望你收起好奇心,过回你的生活去。我只是不愿意伤人,但其他的,我就保证不了了。”
“如果有什麽危险,你不保护我吗?”张雯丽眨眨眼睛,装作很天真地说。
“……理由?”
“你很没幽默感啊。”
汤小蛾冷哼一声,“你小说看多了吧。”
“我只是好奇。”张雯丽轻轻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就算不是人类,也一点都不可怕……从一开学,我就注意你了。”
汤小蛾看了她一眼,正想说什麽,突然脸色沉了一下。
“怎麽了?”张雯丽紧张起来,左看右看。她什麽也没看到,就奇怪地望着汤小蛾,只见对方带着一点深思的表情,伸手触到她的脖子。
“你要干嘛……”张雯丽的脸涨红起来,可是没想到,汤小蛾的手突然收紧。
她本能地拼命挣扎。他怎麽突然……她呼吸困难,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汤小蛾盯了她半晌,慢慢放了手,“不是你。”
“什、什麽……”张雯丽捂着脖子,喘着气。
汤小蛾沉默一下,“刚才突然有不是人类的气息,以为是你,大概是我感觉错了吧。”
张雯丽平静了些,姣好的脸有些失望,“我才不想当人类呢……”
教室的门口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巧的人影冲进教室,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脸上挂满了汗珠,一脸焦急,“喂!学长学姐!我爸爸咳嗽又犯了是不是?他去哪里了?”
张雯丽莫名其妙,“谁是你爸爸?”
“池老师啊!”
啊……是池老师的女儿啊,好可爱!她想,“我们……不知道啊。”张雯丽说。
“唉!”那小女生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跑走了。张雯丽愣愣的,手还捂着脖子。
汤小蛾站起来,“我走了。”
“啊?我……我和你一起。”
这女人!!汤小蛾受不了地回头,“你……刚刚不怕我杀了你?”
张雯丽咬咬唇,“可是你最後还是没有,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太蠢。”
“呃?”停了几秒,“汤小蛾!!!”张雯丽跳起来大叫。
讨厌,又不见了。张雯丽步伐匆匆地往宿舍走。
唉,每次都这样,说不到两句话他就不见了!手上提着一大堆采购的物品,太重了所以不方便看表,但她知道已很晚了。离开教室後,刚才又去买东西,在商店里选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还把钥匙丢了,原路回去摸了半天,才在路边沟里找到,还凭她超强的感应力……
这下好了,多半开始查房了,张雯丽加快了步子。
想到汤小蛾居然说她蠢,张雯丽狠狠咬着下唇。她可是看得见很多东西!不过还好人类就算能看见些东西,都是由人化成的幽灵或鬼魂;和人界无关的,她并没有感应能力,这有时也是幸运。
她定下神准备在守女生宿舍的老太婆查房之前赶回去。突然,右边操场几丝白色的淡影从泥土里拔起,向操场角落飘去,张雯丽暗呼倒楣,还是装作不看见的好。
她转过头,心里觉得有点不安,虽然这学校是个古老的宅子,一年前她来上学起,看到点奇怪东西也是有过的,可是,都没有这段时间如此频繁。
作为一个风水师的女儿,常识都应该知道,哪有人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两次,而且数量还如此多的?对,数量!她猛然回头,那些白影足足有五六个,太多了点吧?
她小心装成无意地往白影飘去的方向看,好像是操场角落的一个小树林,里面有几个冰冷破烂的石桌石凳。这时,那些凳子上似乎有好些人影,太远了看不真切,最近怪事多,张雯丽又有些担心被幽灵发现,只好赶快回宿舍。
她这麽怕被发现还是有原因的。张雯丽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幽灵,那时候自家和邻居都住平房,公用厕所在三十米远的院墙边,小张雯丽就在厕所旁看到那家伙,白色的一团,发出很轻的尖叫声。她吓住了,小眼睛瞪得溜圆,把那个幽灵死盯着看,从此那幽灵就老跟着她,试图和她沟通,她受了一段时间的骚扰。
要不是後来爸爸说那个幸好是个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灵,否则麻烦就大了,并告诫她以後不能盯着人家看等等。
张雯丽一朝被蛇咬,十多年来倒是练就了“鬼影眼前晃,把它当空气”的本领。
还好老太婆刚查到二楼,她悄无声息地从楼梯溜上去,到了自己寝室门口,长松了口气,突然瞄到自己前段时间贴在门口的小护身符。
这段时间学校流行笔仙发疯得紧,她又没办法劝阻同学,只好在自己寝室贴了个小护身符,各扫门前雪吧!也不知这学校怎麽了,张雯丽心脏跳得很快,又有一丝兴奋,可能存在的另外一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个梦想。
从今天开始,说不定自己从小的幻想,就要实现了。
一只黄豆大的红蜘蛛从她背後轻轻落地,爬进了黑暗里。
“怎麽回来了?不是她吗?”红蜘蛛爬上细嫩的指尖,牠的主人轻轻问道。
这是如青葱般娇嫩的手,蜘蛛的一点红色在略显苍白的肤色上,有种说不出的艳。院内教师住宅的一间房中,一个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凝重表情的少女缓缓拉上窗帘。
“月泠!”父亲敲着门。
少女连忙把蜘蛛塞到枕头下面。“爸爸!”她急忙开门,一见父亲就扑过去,“怎麽这麽晚回来?我听说你咳嗽又犯了,好着急,还去你班上找你,都没有人。你去哪里了?”
才四十多岁,就有了几丝白发的池老师,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那些住校的学生不听话,晚上老爱偷跑出去,爸爸每天都得去宿舍查看他们啊。”
“哼,管他们的,出了事情活该!你还病着呢!”池月泠脸臭臭的。
池老师失笑,他对这个女儿也没办法。妻子死得早,女儿小时候木讷得很,这几年却越加活泼可爱,懂事又体贴,都不用他操心。父女相依为命,宠她些也就罢了。
他摸出一个饭盒子,里面是块奶油蛋糕。“看爸爸给你买什麽了?”
“蛋糕!”池月泠欢呼着就要去抓,魔爪却被父亲打开:“去洗手!”
池月泠专心啃着蛋糕,靠在爸爸身边。这个爸爸真好,比这麽多年来见过的人类都好。她忍不住说:“爸爸你真好。”
池老师又笑了,有些苦涩地想,这孩子从小就不吵闹要什麽,自己教师的工资,也不可能给她添新衣新鞋、这样那样的新玩意,可是她从不介意。这麽懂事的孩子,可惜亡妻无法得知了……他眼睛有些湿润,看到女儿意犹未尽地舔指头,就拍拍女儿的背,“吃完啦?去刷牙睡觉!”
和爸爸道了晚安,关上小房间的门。池月泠爬上床,解开一头如瀑的黑发,砰地斜靠在枕头上,大出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笑容也隐去了,愁眉不展的。换了件梅花边的可爱睡衣,从枕头下把红蜘蛛掏出来,亲了一下,那蜘蛛就高兴地八脚乱挥。
池月泠看了牠半天,突然叹了口气低声说:“小红,小红……你什麽都不懂,我们这样的平静生活,可能要结束了哦。这许多许多年,支持我们活着的那个东西,现在要被人拿回去了。我不想给他们呢,我把它藏起来了……可是,一定会被找出来的……”
沉默了半晌,她又叹了口气,“唉……小红,我们该怎麽办呢?爸爸是人类哦,他只能活很短的日子,身体又不好,我一点都不想结束现在这样的生活……”
那红蜘蛛摩挲她的脸,彷佛没有听懂。池月泠拉上被子,却睡不着。
银杏树下深埋的那块深色古玉,彷佛沉淀了太多东西,压抑太多锋芒,上面的暗纹十分奇怪,绝非出自这个世界。它不属於自己,她知道,但没有那块玉,也不会有自己的存在。
她生於此,也爱上了人类的生活,多年前,她偷偷夺占了这家小孩的躯壳,便有了一个教师爸爸,人间的生活多麽平静而愉快,爸爸对自己那样地好,这生活永远这样下去,该是多麽令人梦想的事。
远离血腥与孤独,这样安宁的生活,让她情愿放弃做为妖怪的一切。
池月泠抓紧被子,她不要任何人来破坏她的生活!可不知为什麽,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那个叫张雯丽的学姐只是个人类,应该不是她。可是,自己明明在银杏树下感应到入侵者的味道…难道小红跟错人?来的到底是谁呢……谁来剥夺她的生活,带走她的东西……
张雯丽前脚进门,老太婆後脚就撞了进来。她目光锐利地扫视了张雯丽一眼,然後确定每个人都在後,点了点头。
室友小嘉笑嘻嘻地说:“王妈,我们都在的,雯丽也早就回来了。”
王妈哼了一声,“少给她打掩护,你自己看雯丽这丫头,鞋都没来得及换,现行犯一个,不过你们还好啦,其他几个寝室少了七、八个人,等回来有她们好看的!”
小嘉吐了吐舌头。张雯丽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王妈风风火火走後,张雯丽一屁股坐到下铺的床上,突然看见桌上有纸笔,纸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寝室的两张小桌子也被并了起来。
“你们趁我不在就玩笔仙?”她不高兴地说,“不是告诉你们不要玩吗?”
几个室友挂在床上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雯丽你不知道吗?这段时间流行笔仙啦!其他寝室好多人都玩了,听说很灵呢!”
“就是就是,不过我们今天试了半天,什麽反应都没有嘛!”
张雯丽暗自撇嘴,我的符都贴门口了,你们请得到什麽呀。她说:“好了好了,你们别胡闹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要玩得好。”学校冒出来了这麽多灵体,再玩笔仙,不出事才怪。
“雯丽你不要老是一副要教育我们的样子嘛。”
“有吗?听不听可是你们的事。”
“好啦,不要吵,反正我不玩了,半天都没动静,没劲死了。”小嘉趴在床上,想了想又说,“隔壁胡海芬还有林子甜她们带了好几个学妹,今天说要去操场後面的树林请笔仙呢!看样子还没回来。听王妈的口气,明天有她们受的!”她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睡了。
张雯丽心中一动,操场?难道自己回来时看到的人影就是她们?
她有些担心起来,起码有五六个白影飘过去,希望不会出什麽事才好。她转念又想,这些叽叽喳喳的俗人就是喜欢不自量力,关我什麽事?!她换了衣服爬上床,迷迷糊糊地作个梦,梦见汤小蛾肯理她了,哪里都带她一起去。张雯丽翻个身,抱紧枕头满足地叹了口气。
熄了灯,大家都裹紧了被子作着美梦。突然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远处女生的叫声和王妈粗声大气的呼喝,乱成一团。
张雯丽本就比常人警醒,她眨眨眼,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在远处,不甚真切,同寝室的人都没有什麽动静。肯定是玩笔仙的人出事了,张雯丽冷冷地哼了声。
隔壁的胡海芬没事就喜欢翻星座书啊,算命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有林子甜那个跟屁虫,这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懂什麽的,要是星座书上写的是真的,那每个人都成仙了。这种自以为是的俗人,她张雯丽才不会同情呢!
很快,声音小了些,好些脚步声也来到她这层楼。
一个学妹正结结巴巴地讲述事情经过——大概是她们玩笔仙玩得很顺利,笔仙也回答了很多问题,先是各人的爱情学业啊,後来居然开始问起笔仙的私事了,长什麽样,多少岁,喜欢吃什麽等等。
最後胡海芬一时兴起,就问:“笔仙笔仙,你是怎麽死的啊?”
学妹吞了口口水,接着说:“那笔就停住了……然……然後……就开始在纸上用力地画起来,纸……纸都划破了……握笔的是……是林子甜和胡……海芬,突然不知为什麽……她……她们两个尖叫了一声就把笔扔了……”
另一个学妹害怕地补充:“然後……我……我们也叫起来,就冲回来了……”
王妈凶巴巴地说:“撒谎!那为什麽少了她们两个?”
小学妹都要哭了,“是真的!王妈,我们不知道呀……我以为大家都跑回来了。”
其他几个也七嘴八舌地说:“是啊,好吓人啊!她们也应该跑回来了才是的……”
王妈不耐烦地打断了话,说了自己要去找人的话,大家马上散了。
快一点了,张雯丽越听越无睡意,听见人都散了,忍不住爬了起来,她是个瞎胆大,实在是想去看看,自己虽然不可能除妖降鬼什麽的,好歹自保还可以,说不定,还可以遇到那少年呢!
想到汤小蛾,张雯丽爬了起来,忍住寒冷穿好衣服。
小嘉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说:“雯丽你又要去哪里?”
“厕所。”张雯丽说完就开门出去。
王妈还在管理室的学生名单上查阅胡海芬和林子甜的手机号码,这麽冷这麽黑的夜,她老骨头一大把了,也没那麽积极地去找,也没注意张雯丽已经从後面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