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相见晚(1 / 1)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离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此时的宣仪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刘海儿也稍稍遮住了眼睛,并不如平日里的清丽脱俗。但不知为什么,这张脸竟让承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触动,直指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完全陌生。
“你的手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也会很麻烦的。”承灏关切地说道。
“这位先生,既然这样的话就别站着了,赶快帮我姐姐止血吧。”若慈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完了里面的东西,又跑了出来。
“是是是,”古董店老板也赶快接过话茬,“各位大人如若不嫌我这小店简陋,就请在里面为这位小姐疗伤吧。”
“这样的话,在下就失礼了。”承灏微微点头,和宣仪、若慈、小仙一同进了内室,暗夜不方便进去,于是在大厅喝茶,洛神也在一旁陪他。而刚才的奴隶此时正拖着受伤的腿倚在内室门口,像是在守护着里面的人。
“姑娘,在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着承灏轻轻撩起宣仪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莫说是承灏,连小仙和若慈见了,都在心中暗自慨叹。
伤口很深,可见当初下手时力道之重。承灏为宣仪轻轻擦拭着伤口,上了药又包扎好,整个过程承灏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了她。
“这瓶药是我家独门配置,每六个时辰换一次药,不过伤口太深,恐怕将来还是会留下一点痕迹的。”承灏一边拿了一个绿色瓷瓶交给若慈,一边说道。听他这样说,小仙也不免为宣仪惋惜,若慈更是在一旁跺脚急道:“都是你爱管闲事,这下可好,要怎么办才好啊?”
“这样啊,”宣仪也是一付很介怀的样子,抬头看着若慈,“早知道这样的话应该去跟他把鞭子抢下来,干吗要挨这么一下子呢?我真笨是不是?”
听她这么一说,小仙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更对宣仪生出几分好感来,因嘱咐她道:“姑娘家到底是不比男儿身体强壮,伤好之前尽量避免吹风,也不要沾水,最好可以多吃些清淡滋补的食物。”
“都记下了,”若慈点头应道。于是四人一起步出了内室。
看到那人仍在门口站着,承灏忙嘱咐他,“你的伤一定要卧床修养,半月之内不能行动,否则你的腿恐怕就废了。”那人仍不说话,一付无所谓的表情。
宣仪摇摇头,和店老板说道:“这个人我跟你买了,你卖不卖?”话虽是询问的意思,却丝毫没有商量的口气。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那老板一直低头不敢直视宣仪,“小姐喜欢就送给小姐当个玩意儿了,就送给小姐了。”
“那就多谢了,人我这就带走了。”宣仪笑得依旧慧黠。
“算你还有点眼力,小姐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若慈也上来敲了敲那老板的头。
出了门,宣仪和若慈为那个奴隶雇了一顶小车,便和承灏等人告辞,回家去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小仙自顾自地说道:“我喜欢那个姑娘。”
承灏看看小仙,极其自然的说道:“我也是。”
“哦?”小仙的笑容极其暧昧,“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你说的那一个。”承灏丝毫不以为意。
“我一定要你亲口说出是哪一个。”小仙露出邪恶的表情。
“那我偏不告诉你,你猜啊,猜中了有奖励。”承灏故意逗她,说罢扬长而去。
“玉承灏,你给我站住。”小仙咆哮着去追承灏,两个人闹成一团。暗夜在一旁笑他俩无聊,洛神心里却有如打翻了五味瓶,异常不是滋味。集市再热闹,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心情。
四个人玩到黄昏,才抵达了兰家。与兰老爷见了面,彼此寒暄一番。与兰家众人和岚轩也都一一见过,叫人去请小姐时,下人回来却禀道:“小姐说现在有要事走不开,臻小姐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兰惊云顿时大为恼火,女儿现在已经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了。岚轩连忙向承灏等人解释:“舍妹一向体弱,七小姐又和她情同姐妹,想必是正在照顾她吧。玉兄和影兄千万不要见怪。”
“哪里,既是这样,承灏自然不敢叨扰两位小姐。”承灏也知道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至少兰老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也就懒得去计较。暗夜心里当然更明白,只是略微点头,根本不予理会。
为承灏等人洗尘又是一场宴席。席散后众人也都各自休息。兰家为承灏一行人安排在了一座离后花园非常近的小楼,还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疏帘淡月,以方便他们观景,洛神和小仙自然都欢喜非常。
次日清晨,承灏一大早便醒了,于是便来到了花非花散步。却没想到没走几步便看到前方凉亭内有人正在读书,不是别人,竟是昨日偶遇的那位姑娘,不禁愣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宣仪也刚好抬头,恰好四目相对。半晌,宣仪才缓过神来,笑着起身对他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公子啊,昨天都没有好好谢谢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承灏忙着答礼,“姑娘严重了,在下玉承灏,未敢请教姑娘芳名。”
“玉……你是玉少爷?”宣仪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表情,却又马上恢复了常态,道:“怪不得人品和医术都如此了得。小女子姓臻名宣仪,公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不必客气。”
“那宣仪姑娘是不是也该公平一点,别再公子长公子短的了呢?”承灏笑道。
“那……”宣仪思考片刻,道,“我就叫你承灏大哥好了。”
“好啊,我们一言为定。”承灏步入凉亭,看到宣仪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藕荷色纱裙,并无任何避风的套衫,不禁想起了她的伤,因责备道:“昨天还嘱咐你不要着凉呢,想必你也没有听进去吧。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不想的话就不会疼了,”宣仪淘气的笑道,“所以我才拿了一本书来转移注意力嘛。今天天气很好啊,我觉得不冷才出来的。”
承灏也笑了,像宣仪这样坦率又可爱的女孩子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下意识地转移话题,承灏看了看天空,“看最近风和日丽,怕是不会再下雪了吧。”
“你很喜欢下雪吗?”宣仪很好奇他这样说。
“不知道,”承灏摇了摇头,“小时候有很多不愿再想起的事都发生在雪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仍然怀念。”
宣仪点点头,“是下雪的时候会让你想起不愿忘记的人,所以才会怀念吧。”
承灏吃了一惊,这居然是这些年来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答案。和宣仪在一起,承灏感觉到的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安心,突然间没理由的很希望下雪。
而此时的宣仪就像能看懂承灏的心似的,闭上眼睛勾起左手无名指,瞬间有和风吹过,花非花顿时成了一片花的海洋。漫天花雨,恰似大雪纷飞。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