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想是出言讥讽,正要回头之际,无意间却瞧见羽睫下的一双眸子正闪着银光,凶恶冷然,寒冰似地教她见了不禁发颤,这一瞧,苏嬛嬛倒噤住了。
“走——”双肩微颤,璃儿蓦地抬起头,杏眼睁圆,自喉间发出几声如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唇角隐约露出尖细虎牙,面目狰狞,着实让在场的两个女人大为惊愕。
这一吼,吓得苏嬛嬛变了脸色,小嘴张大,舌呿不下,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儿就往后跌去。
好半天,在凤霞的搀扶下,她连忙回神,稳住身子,按捺着内心的撼动,轻咳一声,掩去惊恐,扬起眉,气得“呸”了一声,瞪眼喝道:“哼!别以为发狠我就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分,拿什么来同我斗?今儿仅是先来瞧瞧,如今你这么不知好歹,更休怪我无情了!”甩袖一挥,“凤霞,咱们走!”
一扭头,领着丫头,苏嬛嬛便头也不回地愤气离去。
一下轿,崔秀玉便急匆匆地进了花厅,待喝了口仆人斟上的茶,歇口气,缓了缓心神,这才静下来,沉寂思绪。
欸……真是造孽、造孽哟!呼了口闷气,单手托腮,不由暗地长叹。
方才上了趟寒山寺,崔秀玉原是想为戚府近来的不安宁求个平安,烧完香,就待她走下石阶,正要离去时,却被一位面蓄白须、慈眉善目的方丈给拦了下来。
位于苏州市阊门外枫桥镇的寒山寺,原名妙利普明塔院,距城约莫五公里,向来香火鼎盛,前来祈福的众位香客善男信女们皆是络绎不绝,有的甚至是慕名远道而来,而寒山寺之所得名,乃是唐朝末年有位高僧寒山子在此主持,继而加上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诗碑其中的“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成为今昔千古绝响,名满天下。
除此之外,传闻寒山寺经主政大师寒山子之后,历代住持个个皆是德高望重之僧侣,突地被拦,崔秀玉是怔愣了下,随即回神,欲开口询问何事之际,仅见老僧抿唇不语,细细看了她一遭后,频频摇头叹气。
不明所以,崔秀玉被老僧的举动搅得满面雾水,连忙施礼,款款问道究是何事,使得方丈如此叹息?
微扬须苍白眉,老僧喊了句阿弥陀佛后,仅说世间色相,皆属虚幻,便住了嘴,再次摇头叹息。
这一番想不透、字字玄机的话,教崔秀玉越发着急,惶惑地大喊“师父”,一张施以厚实脂粉的脸是扭曲成团。
老僧始终站定,不为所动,许久,这才自袈纱里抽出一只黄纸,往上一抛,顿时红光闪烁,抬眼不及,即刻灰飞烟灭。
丝丝灰烬落下,洒向崔秀玉四周,眉一扬,抬眼观视,瞧了半天,老僧才同她道“白光罩顶,妖气绕身,且问近来府中是否不顺遂,常见血光,难脱孝丧?”
崔秀玉见问大惊,忙点头,说着府内最近所发生的奇事,将一切缘由全都交代的清楚明白,生怕漏了哪些,连着府内中人亦是说得详尽透彻。
老僧听了,拂着长须,频频点头,只道是戚府内里恐真有妖孽做怪,可瞧这妖气倒也称不上为害,白光一片,虽是掺杂几许厉气,却见灵气映亮,不似害人之妖,若因而贸然收取,惟恐伤及生灵。
听上这话,光是妖孽两字,就让崔秀玉心慌意乱,惶恐至极,哪还听得了老僧的劝解,只得欠身道谢,挨着满心的疑惑惧怕,乘舆回府。
一路上来,她频想着这问题,老僧口中所言的妖孽究是身藏戚府何处?路程想,走路想,现刻儿闲静下来吃茶又想,脑中千回百转的,终是无用。
略叹了口气,她转而从戚府上下所有人想起,突地灵光一闪,一个人影蓦地出现,猛然触动往事,想起了……
“哼,说的好听!你不重,外头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紧,祖先颜面不得不顾,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坏了咱们家的门面,何况谁知晓她身家是否清清白白的,说不定正是哪个野女人的孽种,明明白白就是个狐狸精!”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儿就是只狐狸呢?”
是了是了,那程子戚少瑛带回来的乡村野妇教她看不上眼,便出言相讥,没想到那女人竟重重地点了头,笑语承认。
细想想,自她进府后,不如意的事倒是一桩接着一桩,弄的全府上下没个安宁,先是方水莲无故失踪,喜事成了丧事,如今后院家畜又死伤甚多,不是死无全尸就是断了膀子、双足,近来甚至越发猖狂,有与日俱增之势。
当日,她还以为那女人是过于天真,不晓得这是讽骂之词,还傻愣愣地嘻笑答应,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无心骂语竟一语成谶,那叫璃儿的女人真是道道地地的狐媚子、妖魅怪呀!
原来,这一切的原由,全出在北苑的“那人”身上……转着茶盏的手直发颤,体认此等事实真相,崔秀玉早是吓的不知所措,两眼圆睁,面若雪色,唇白齿颤,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浑然无所觉。
“啊!”惊叫声,直至滚热的茶水烫着了手,崔秀玉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惹的老总管以为是发生了啥大事,急匆匆地自门外探头询问。
思绪几经百转,尚是处于惊骇之中,崔秀玉一脸迷茫,满面紫胀,额间还有几滴汗珠子滚滚落下,看了急奔进门的老总管一眼,随口应了声“没事”,也不及详说,拔腿就往南苑厢厅走去。
“媳妇儿、媳妇儿呀……”崔秀玉来到雕花门前,也不敲门,仅是扯开喉咙大喊,装似平稳的声调仍是透出颤音急促。
没半刻,喀啦一声,门扉教人推开,露出一张绝艳的面容。
前来迎门的苏嬛嬛一见崔秀玉面色有异,半青半白,不知何事,遂弯身斟茶,忙递给了出去,款款笑道:“娘,快进来喝口茶罢!瞧您急的……”
“唉,凉茶一入喉,可舒坦了。”接过茶水,也不顾什么,即一口饮尽,满脸心足快意。
“娘,究竟是何事如此紧急,要找嬛嬛缓差人来遣便是,何需亲身来寻,这样嬛嬛怎好过意的去?”笑眼眯眯,苏嬛嬛提袖倒满茶水,忙捧上,陪笑问道。
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崔秀玉立刻上前轻开门扉,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往着外头探上一探。
见了这般,苏嬛嬛不由得蹙起眉来,满脸狐疑地看着婆婆诡谲的举止。
好一会儿,待查探清楚,放下心,露出了稍是放松的神色,崔秀玉一面将房门掩了,自个儿又是坐了回来,呷了口茶,这才缓缓地道:“这事儿不好让外人知晓,自是娘亲身来探。”
见她故做神秘,苏嬛嬛一下也着了慌,忙问:“娘,究是发生了啥事,何需如此谨慎?”
“嬛嬛呀,娘问你,自你嫁进府后,可曾发生啥诡异怪奇之事?”挨过身子,崔秀玉小声地问。
“嗯……这倒没有,娘怎会这么问呢?”
“哎唷,你不知晓,不瞒你说,娘今晨去了趟寒山寺祈福,烧了香,拜完佛,本是要下山回府的,怎知就被位老和尚给拦住,还说咱府里有妖孽作祟,你说吓不吓人呐?”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嬛嬛掩嘴笑道:“娘,您甭忧心,或许是那老和尚胡说,无非是您想添些香油钱,不过就是个鬼怪之说、无稽之谈罢了。”
“唉,错了错了!你有所不知,就算是老和尚故意以此讹言误我,我又岂会听不出,最教人邪门的是,实乃他说得句句属实,一字不差呀!”
“啊,当真如此神准?那老和尚究竟是说了什么?”苏嬛嬛亦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水差点就溢了出来。
“白光罩顶,妖气绕身,常见血光,难脱孝丧。你说,这奇也不奇?”崔秀玉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不时抚着胸口,神色更是焦急慌乱。
如此一听,苏嬛嬛也不得不信了,原以为崔秀玉是年老妇人,其心难免多变,虽平日威严有余,可亦是有着妇人习性,尽信些光怪陆离之事,而现下听她娓娓述道,自个儿也不由得心底发寒,信以为真了。
她是知晓府内出了许多事,包括上任少夫人方水莲的意外身亡,正因如此,她亦才能入主戚家,成了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话说回来,若府内真有妖孽作祟,她之有着今日的一切,合该托它的福,得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她很是清楚明白,她之所能如此富贵,虽是亏了那畜牲的无心插柳,让她拾得了机会,当上了每位苏州姑娘都想攀上的戚少夫人,若然妖孽的动机是毁了戚府,难保日后对她无害。
“娘,那您可知晓妖孽在哪儿?咱们必要揪它出来,绝不能放任害人了。”打定主意,苏嬛嬛重重地拍了桌子,突地激昂起来。
“这妖呀……你过来,”她一把挽过苏嬛嬛的肩头,凑在耳边细声道:“我怀疑……这妖孽就住在北苑,就是那叫‘璃儿’的狐媚子。”这是她百般思量后得出的结论,绝对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