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丹青（1 / 1）
先纠正一个错，之前把三爷的名字打成朱高曦了，其实是朱高燧，已更正~请继续观赏~“毕竟是小孩子，打记事儿起就没怎么见过，刚开始难免会生分。好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见了面儿倒也肯认人。”晴玥说着拈了个梅子扔进嘴里，砸吧了两下就酸得皱起了眉，苦着脸一口将梅子吐到了帕子上，“待以后日子长了，姨太太待他如何，他心里也就知冷知暖了。”
朱高燧见状一边给晴玥递上茶，边感叹道：“亏了凌玉姐，她倒是个心善的。”
接过茶猛灌两口，晴玥是拼命点着头以示赞同。
“再看你，就更不用提了。”
晴玥听罢，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却尽在不言中的表情。顺势端起桌上盛梅子的小碟，两目湿润的望着朱高燧，“能让人浇些蜂蜜吗？”
朱高燧一愣，“要不，直接给你换碟蜜饯吧？”
晴玥笑着摇了摇头，“我就喜欢这里头的酸味，只想拿蜂蜜送口，一味的甜怎比得这番滋味？”
朱高燧脸上露出点讶异，随后轻“哦”一声，就起身端起碟子亲自递给廊下垂首的小厮，还细细嘱咐了几句。
看着朱高燧这般，晴玥直觉得自己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半年前还在魏国公府偏宅的杂使丫头，现在居然恣意的坐在燕王府的花园里吃吃喝喝，还能随手指派起燕王的儿子。好在这位三爷性格随和，又和自己颇为投缘，要换成那位二爷，自己早不知道被他拎到哪里活埋了。
朱高燧挥手将小厮打发下去，又笑着走回来坐下道：“那我这位小表弟不在跟前，舅母岂不是很寂寞？想来，她一定是很疼爱他的。”
晴玥舔了舔嘴唇，顿了顿道：“那是当然，夫人很疼三少爷的！但看着二姨太太和三少爷母子情深，就只能忍痛成全了。”
朱高燧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追问道：“那舅母她……”
“三爷！”晴玥拉长了声调轻嗔道：“您怎么喜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若是要拉家常，倒不如进去陪王妃娘娘和大小姐说话，倒还是一家子齐乐乐融融，更不亦乐乎了。”
“怎么反变成我喜欢拉家常了？”朱高燧苦笑道：“还是你先拉着我说，凌玉姐如何让你们府里的二姨太太母子重聚的。”
“是吗？！原来是我先说的啊？”晴玥一拍手，恍然大悟的讪笑着，心里却想着，说这些都是为了在你们心目中树立起大小姐的优良形象。若是让你刨根问底，扯到夫人身上还不知道怎么编呢。
“你倒真是糊涂！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凌玉姐会如此体贴你们府中的姨太太。这倒是同之前我眼中的她，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晴玥似不经心的问着，随手拈起一颗瓜子送到嘴里。
朱高燧笑而不语，只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晴玥听了浅浅一笑，却并不愿就此跳过这个话题。徐凌玉近日来对自己的照顾，衣食住行都是让人看在眼里的。晴玥心里自然清楚，大小姐如此，很大程度都是为了利用自己母亲和燕王妃之间的关系。她频繁带着自己来燕王府请安，见到的人无不以为来的人是公府的两位小姐。
徐凌玉做的也还算高明，她并没有刻意的将晴玥推到燕王妃的跟前自我表彰，规矩还是按着婢女的规矩来，但是待遇却是尽在不言中。晴玥明了徐凌玉的心思，私底下也有意无意的散些话下去，只让别人将这些风吹到燕王妃的耳朵里。
当然，晴玥知道，燕王妃的城府岂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能够随意忖度的，但是一段时日下来，成效却有目共睹，燕王妃还真的渐渐对徐凌玉上心起来。
晴玥比较奇怪的是，虽说因自小分隔两地长大，即便是实在亲戚也并不亲热。但这仨兄弟似乎还有点抵触这位大小姐，二爷三爷倒还不甚要紧，只是连徐凌玉心目中的准姑爷朱高炽都是冷冷冰冰的。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选妃之事到了年底就要敲定，如今掐指算来不过还剩小半年的时间，如再不好好恶补一下这群人的关系，大小姐的前景仍是很不明朗。
晴玥想着，便抬手替朱高燧斟了杯茶，“三爷不说我也知道，怕是和二爷那边的缘故吧？”
“二哥？”朱高燧笑着摇摇头，想了想才问：“你可还记得兰馨？”
果然和她有关！晴玥暗想，却只故意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大爷屋里的兰馨姐姐？！怎么又扯上她了？！”
“想必你肯定认识凌玉姐跟前儿，一个唤作春棋的丫头了？”
晴玥点点头。
“年里头，舅母带着凌玉姐来我们府里作客，转到大哥院子里时，正是兰馨待的客。”朱高燧冷哼一声，带着些不屑，“兰馨虽没有名分，可那不过是眼下大哥还未立嫡妃而已。可那不识趣的丫头，不仅辜负了兰馨赠衣的美意，还说了些刻薄难听的话，倒像她才是大哥院子里的正主。”
原来如此，晴玥想着便笑道：“不过是个不知事儿的丫头，怎值得三爷迁怒到大小姐身上？”
“凌玉姐当时可也在场！听说她可是从头到尾也没管住那春棋丫头，如此一来岂不是纵容她欺负兰馨？”
“三爷也说是‘听说’不是？！说不定我们大小姐那时也正尴尬着呢！就算有这事，不过也是年纪轻，不经事儿任性罢了。再说了，后来爷们儿不是也让我们大小姐在家宴上吃了排头？”晴玥笑嗔道：“三爷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宴席上弄脏的衣裳还经过我的手呢。她好歹是大家的小姐，又怎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朱高燧听罢是苦笑着连连捶腿，“那日在茸参堂遇到你，就觉得你特会说话，今日真是又领教了一番。你这一通说辞，只听得我有理也成没理，有气儿也变没气儿了！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想得开，我们也不知凭白少操多少心了！”
朱高燧说着神色忽就有些暗淡，仿佛想起了什么扰心的事儿。晴玥见此只是暗叹，你们燕王府的心操得太大，恐怕不是“想得开”就能解决的。一家子守在应天府，表面上过得是光鲜亮丽，实际不过自愿为人质向朝廷示弱。想着，晴玥忍不住道：“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是你的总跑不掉！”
“啊？”朱高燧回过神。
晴玥心下一慌，有些懊悔自己失言。连忙讪笑道：“兰馨姐姐此刻虽无名分，但待到大爷立了嫡妃，身份自然就不是这样了，这个一定是跑不掉。”
“那是自然！”朱高燧笑道：“兰馨虽只是个丫鬟，但她和她姐姐都是从小在燕王府长大的。她后来跟了大哥，她姐姐又常年在我母后身边尽心伺候，说起来都是跟家人一样的！”
晴玥听罢笑着点点头，却不禁感叹这燕王府的人虽为皇亲贵胄却无世俗之见，对待下人也能视如至亲。想当年有燕王妃和自己母亲间的情谊，如今又如此待兰馨，何况眼下自己就和小王爷平齐端坐，把话同食，真真是个颇有人情味儿的地方。
“不过，你倒是也真难得，居然连‘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都念得出来！”
晴玥听罢头皮一麻，平时在孙公子面前口无遮拦惯了，今天居然也没遮没拦的在朱高燧面前念起了诗，自己说到底也是个小丫鬟，识文断字的事儿可不该和自己沾边啊！晴玥想着，背上已起了一层汗，还没想好怎么对答，朱高燧却先开了口。
“倒真是被我二哥说着了，那日他打算给你递锦盒，想要在里面藏一封信。我还骂他糊涂，说你一个小丫鬟哪里会识字。他却很坚定说你一定认得！”
“为什么……？”晴玥干咽了咽口水。
“我二哥说，你母亲一定会教你识字！想当年，你母亲还是我母后教的呢！”
“是啊……是啊……”晴玥讪笑着应和点着头，却完全不知道这档子事。只觉得今天像是梳了满头小辫子，让朱高燧一抓一个，好在这孩子憨实单纯，稀里糊涂的都混过去了。可回想起他方才的话，晴玥忍不住又有点好奇，“是，二爷要给我传锦盒呀？”
“是呀！你那日吐了他一身，可真把他气惨了！尤其是他最珍爱的匕首，都让你的……弄脏了。”朱高燧笑了笑，又道：“后来看到匕首上起了黑渍，二哥便起了疑心，一路追到兰馨院子里，还拦下给你诊脉的大夫，才知道你中了毒。”朱高燧说着摊了摊手：“后来的事儿，你应该都知道啦。”
晴玥愣住，原来那一日兰馨窗外的人就是朱高煦啊，难怪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渗人。没想到他居然会做了这些事情，晴玥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过来。脑海里总还记得那日在药铺外面，他犀利的字句，冷绝的面孔。可是这样看来，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情，晴玥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真的很生气啊？”
“杀你的心都快有了……”
“这么严重？！玩意儿而已啊……”
“那可是洪武二十三年，我父王亲自率兵北征，敌军领将乃不花儿率军投降时亲献的传家之宝啊！我父王班师后亲手送给了我二哥，为此我还一个月都没跟他说过话呢！”
晴玥听了咂了咂舌，他这么宝贝的东西这会居然还躺在自己怀里。晴玥一时也不知再如何接话，只打着茬道：“对了！王妃娘娘倒是喜欢不喜欢前几日我给她画的花样子啊？”
朱高燧一愣，觉得话题换得真突然，但也未多想，“倒是喜欢的紧！母后说你的花样画得和别家都不一样，是别有韵味！”
晴玥听罢得意一笑，想当年念书的时候，最大的兴趣就是上课照着漫画书画画，《彩云国物语》里所有的人物闭着眼都能画出十个造型来。给王妃画的花样，那不过是在角角落落的花边里学出的小本事。
“画花算什么，你还没见过我画人呢！”
“你还会画丹青？！”朱高燧有点惊讶。
“丹青？！”晴玥先是一懵，明白过来又点点头，“会啊！”
“别就是脸蛋如烧饼，四肢如柴火吧？”朱高燧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晴玥听了还就想跟他卯上了，撩起袖子将桌子一拍，大呵道：“笔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