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蕊妃(1 / 1)
【前缘】:
雪后新晴,天际垂了一抹红彤彤的朝阳。此间时刻,照凡间的说法,正是一年的新始,人们均穿了新衣,化了新妆,拿了年货走亲访友。
白麟步履蹒跚,提提左肩快掉下来的腊肉,气喘吁吁的跟在花菱的身后,前边的花菱,提了一角裙摆,堪堪踏过溪涧上的石块,脚下的溪水很是奇怪,红艳艳的颜色并不像是单纯被艳霞染红似的,透着诡异的血色。
花菱时似是习以为常,稳当当的带着白麟渡过溪涧。沿着溪流向上,尽头处是一处茅舍。她示意白麟将一推年货放于门前,自己则上前敲了敲门。
门应声自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灰袍男子。灰袍男子挑眉,用竹萧戳了戳年货上贴着的红纸,颇为不屑的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喜欢做凡人那一套了,我这样的地方哪里有过年的喜庆。”话虽这么说着,他却随手一挥,年货个个自发的往屋子里飞去,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
花菱环顾四周,这地方确实过于阴森,血红的溪流,秃头的树干,林间的飞鸟只余下黑漆漆的乌鸦,偶尔“嘎嘎”的乱叫。他垂头低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张红艳的剪纸,举手间,剪纸已然服服帖帖的粘在门框上,正中是一个倒立的“福”字。她歪头又想了想,又变了两个红灯笼挂在门架上。
灰袍男子任花菱折腾自己的屋子,无奈间抚了额:“师妹,你可真是……哎……”男子正是黑无常。
花菱不置可否,拉了白麟踏进茅屋。黑无常盯着他交握的双手,有些愤愤不平,百年不见,这条死白蛇竟与她师妹越发亲近了!
黑无常担了阴司之值,守在地府的入口引渡亡魂,即便到了新年,渡踏忘川的孤魂还是不少。是以到了夜间,黑无常便戴着斗笠,撑着船去往阳间引魂。
夜间阴风阵阵,空中传来各种哀鸣嘶叫,花菱与白麟站在溪边,渐渐的,溪下头传来踏足声,亡魂已陆续踏忘川而来。
有一红衣女子,黑色锦锻披帛飘飘,发髻高束,面容姣好,提着一盏八角宫灯缓步而行。能被允许提着八角宫灯渡忘川的,必是王室中人。
白麟一早便注意到了那个女子,动了动鼻子嗅着气息,很是惊讶的低叫:“竟是狐仙!”
只见女子在一块名唤“三生”的石头前驻足,毫不犹豫的将八角宫灯放在“三生”石前,灯芯一闪,瞬间熄灭。花菱诧异的看向女子,身旁拂过一叶扁舟。
黑无常已拿纸笔立于女子面前,例行公事:“姓名籍贯。”
女子空洞的双眼穿过黑无常,微蹙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会儿后,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蕊,青丘。”黑无常眯眼审视女子,目光锁定在她腰间的狐头玉佩,一个“若”字跃然于上。
黑无常吃了一惊,双手抱拳向女子行礼:“竟是若桑大帝之女,若清上仙,上仙何以至斯,快快拾起灯魂穿过这忘川去。”放在“三生”之前自愿熄灭灯芯的亡魂,视为自逐,自此足踏白骨,被湖下的死灵缠足,在忘川河中徘徊不前,这是一种对自己极重的刑罚,莫说千万年,没有哪个神仙这样干过,即便是有,这第一人绝不能是若桑大帝之女若清上仙,他都要管她作姑奶奶的姑奶奶的姑奶奶……可见若清上仙位阶极高。
若清摇了头,声音悠远:“我,唤作蕊。”说完,转了身离去。
黑无常想抬手阻止,却无形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退好几步,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若清上仙走远。忘川河中霎时沸腾起来,沉在水底的死灵纷纷伸出骨爪,争先恐后的撕扯着若清艳红的裙摆,黑色的披帛被拉扯下来,孤零零的漂流到花菱跟前。身旁的白麟撩起袖子将披帛捡起来。从刚才女子与黑无常的对话,他们已然猜出了几分。若清上仙不知何故下凡做了谪仙,又不知因何甘愿放弃仙籍,永墮阴司。
连着三日,若清上仙皆要从黑无常的茅屋前踏过忘川五遍,黑无常哀嚎不已:“若清上仙如此这般,若桑大帝若是震怒起来,我该当如何啊!”
花菱与白麟也发了愁,他们原本想趁着过年,带些年货向黑无常求件事,现在看来,不得不缓上一缓。
“不若我们去若清上仙历世之处探个究竟,想想办法除了上仙的心结。”白麟望着若清上仙渐渐隐去的背影说道。
“说得容易!我们哪里有本事可以去拿司命的命薄来看。”黑无常怒目横眉,众神周知,凡是谪仙的命薄,哪怕是玉帝亲临司命府,也没有看出来的道理。那是天机,神因天而生,窥探于天,必遭反噬,魂飞魄散而亡。
一边花菱蹲在“三生”石旁,用手轻轻滑过八角宫灯的脊柱,说:“不是有三生嘛,纵然三生不若命薄仔细,但毕竟有了凡人的记忆,多多少少能知道着事情。”
“那也是犯天规的!”黑无常冷汗直流,“三生”是他的法器,可知人的前世今生与来世,可若清上仙是谪仙啊!
花菱挑了挑眉:“横竖你都要受罚,何不让若桑大帝欠你一份人情。”
【正文】:
花菱一行人来到人间时,恰是凡间所说的元宵节,阳气甚旺,京都中心的皇家之气更是光耀天际。白麟感到微微不适,花菱便决定在城东的一家客栈落脚,毕竟客栈也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彼时,店小二正吆喝着端上三碗热腾腾的肉汤圆。白麟呼呼吹气,一勺塞进嘴巴里,直烫得舌头发麻,却还是因着美味而感到心满意足。前几年下山时,人间还没这肉汤圆呢!多的是豆沙和甜芝麻馅的。
花菱轻笑,一面嘱咐他慢着吃,一面给他倒了凉水。坐在对面的黑无常,瞬间黑了脸,眼里即嫉妒又悔恨。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师妹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但因着年少时脸皮薄得很,愣是没跨出男女之步。
他对着放在唇边的手轻咳一声,提醒花菱与白麟看向前方的一张桌。那张桌上围着三两汉子,一黑衣汉子抚抚鼻下的八撇胡子,正说着话,唾沫横飞的:“也不知今晚的灯会还能不能开,我年前约了柒三胡同里的付娘子看灯来的。”
“怎得不能!年年都开的事儿,今年还能不开?”旁边的汉子挤着眉。
“没见着外头灯都没挂几盏吗?这时候,谁家还敢挂灯!”
“怎得不敢了!我家就挂着呢!不就是死了个……”
还没等说完,黑衣汉子一掌捶在说话的男子身上,压低声音警告道:“她的事你也敢说!没见着上头都不发丧嘛!守着个棺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呸呸呸!大过年的真晦气!”
被制止的汉子更为不屑,唏嘘着说道:“人都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蕊妃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听说……”声音低了下去,听不大清楚。花菱收了神思,凝起绣眉,若清上仙在凡间这样名声不好,似乎不大合乎常理,司命星君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若桑大帝头发上拔根毛吧!其中定有蹊跷。
这时,客栈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同一个方向,一个老汉走了进来在最前边的一张桌前站定,用手里的竹板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承蒙在座的各位不弃,愿意听老朽讲一讲故事,今日,老朽我就来讲一讲,关于那位风姿卓华,宠冠两朝的蕊妃……”
荆国永安八年,尚还是景王的弘德帝随明昌帝围猎,狩猎途中,两王分道而猎,意比谁的猎物多,以两个时辰为限,会合时,明昌帝独自狩猎兽禽三十六头,景王却一无所获,却带回来一个眼光怯怯,穿着狐皮衣的小女孩。
女孩及腰的发丝有些凌乱,大大的眼睛镶砌在脏兮兮的脸上尤为明亮,明明是十一二岁的姑娘,却不会说话,只会像狐狸一样“呜呜”低叫,是位狐女。明昌帝一眼就看出了女孩的姿色,想必长大后是位不可多得的尤物,景天从背后拽出女孩,跪在明昌帝跟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若是陛下喜欢这孩子,臣弟自当好生□□,待日后有所成,再行送入宫中。”
女孩被带入景王府,赐名为蕊。
老汉“啪”的一拍桌面,煞有其事的说道:“你道那景王如何教导的……”他顿了顿,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不说下去。底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站起来大吼一声:“老汉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讲下去啊!”
老汉这才笑了开去,继续往下讲:“景王请了绮香姑娘教蕊女棋书舞艺,绮香姑娘是谁啊!那可是醉香楼里的头牌,王孙贵族者难以请到的女子,却被景王一首诗打动了心,甘愿蹉跎年华陪伴狐女。棋书舞艺学好了,蕊女还进不了王宫,不懂天地交合的女人如何能伺候帝王。据说啊……”老汉神神秘秘的眨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景王可是亲手教导的蕊,教她亲吻,教她如何取悦男人,每每情动之时,景王半道停了手,惹得蕊女娇喘连连……这样到了永安十二年,蕊女被送进王宫,她一个举手投足间,都能将男子迷的神魂颠倒,明昌帝为此还遣散了内廷所有的护卫。”
“那后来蕊妃怎么又到了当今弘德帝的床上啦!哈哈哈!”有一个男人大笑着问到。
老汉喝了口茶:“要听之后的故事嘛……请听下回分解!老朽还有事,今天就讲这些吧!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正说到兴头上却被老汉浇了冷水,大家又沸腾起来,一面不满老汉的故弄玄虚,一面又各自讨论起来,猜想着后面的故事。
花菱叫了小二收了饭钱,回房收拾行囊,与黑无常商量着晚上一同去王宫探探蕊妃的虚实。若真如老汉所言,蕊妃身死却未出殡,他们或许可以从尸体的残留意识上得知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到了晚上,白麟依依不舍的目送花菱随黑无常飞进宫墙之后,自己用术法隐了身形,蹲在宫门口等他们出来。即便是他修炼了数百年,却仍是无法靠近王宫半步。他只得眼巴巴的望着里头,霎时觉得若自己为人,便可以在王宫中任意行走,保护花菱,这样想来,做人也很好。恰恰这时,宫门的守卫换班,他灵机一动,一个飞身进入其中一个守卫的身体里。人气瞬间围绕妖气,睁开眼时,他整了整身上的盔甲,装模做样跟在队伍后头,寻了个机会溜了开去。
另一头,花菱与黑无常在王宫探寻不到若清上仙留在人间的气息,花菱便祭出法器,手里的茯铃银铃作响,片刻,一位身披银甲,头顶两角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男子低低垂着头,用手眯了眯眼睛,哈欠连连:“不知二位找……哈,找在下……有何事!”此人的原形,是上古神兽螭吻,在天庭当值时,因贪睡过了时辰,忘记关南天门,而被玉帝贬下凡间,被塑成泥胎守在人间的屋脊上。
看螭吻睡眼惺忪的模样,想必是正酣睡中被花菱强势召唤出来的。花菱暗自叹口气,螭吻这般贪睡也不知下次再见会不会不在屋脊上了。她恭敬的问道:“上仙可知若清上仙的法身何在?”
“若清啊!”螭吻歪歪头,扯了扯快掉下肩头的衣领子,“哎呀,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正蹲在我脚下哭得厉害,瞧着我都心疼,那么梨花落雨的美人儿,也不知是被谁欺负了……”
“上仙,我们问的是若清上仙的法身!”黑无常有些不耐烦的打断螭吻的念念叨叨。螭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听我说完!我想想哦,哦对,那天蒲牢还来找我!说是早上他被敲响了丧钟,宫中的侍人好不温柔,敲得他腰酸背疼。后来,若清就过来了,说是王走了,她还清了债,却又欠下了另一条债……后来她抽抽泣泣地,我就又睡着了,呐,那座宫殿便是她居住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瞧瞧。”蒲牢是掌管人间时令,被雕刻在钟上的神兽。
花菱与黑无常跟在吻螭的身后,宫殿里点了昏昏沉沉的灯,显得萧条而败落,吻螭熟门熟路的左弯右拐,在最里边的房间里搬开一个花瓶,房间墙内瞬间出现一条冗长的暗道。下到暗道,越往里走,越是刺骨的寒冷,在暗道的尽头,他们终于见到了若清上仙的法身,满屋的千年寒冰泛着白烟冉冉的雾气,她就躺在中间的冰棺里,身着大红凤袍,嘴唇嫣红,闭着的眼睑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脸色尤为苍白,神色却是安详的,嘴角微微翘起,留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黑无常凝目感受着周围气流的涌动,眉头紧蹙:“这是怎么回事?”若清上仙的法身竟是死了三四月了,可她的元神却是年初才入的地府,再看法身手上,脖颈上画满了拘魂的符咒,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不但隐了仙气,还困住肉身不得超生。
“我曾也想抢夺若清上仙的法身,却……”吻螭为难的说道,现出兽身,巨大的兽掌猛然朝冰棺狠狠砸去,却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反击回来,“你们也看到了,即便是我也没能靠近她半步。”
“这是帝王用来镇魂的秘术。我曾听师傅说过,自远古扶光大帝遵循天道法则,下凡繁衍后代,为了日后能顺利归位,特意创了镇魂秘术,我以为早已失传,却不想一直存留在凡间。”花菱说道,“这秘术我们不曾见过,不若师兄上天庭,禀明师傅,看他老人家有没有解除之法?”
黑无常当即点头,一个转身消失在冰室之中。吻螭又打了个哈欠:“若无事,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所谓祸福不由天……”他的声音渐渐消失。
花菱在冰室站立片刻,动了动身子,无奈的回头,伸手制止飞向她的身影。她的一根手指抵在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蛇头上,诧异的说:“咦?你怎么进来了?”扑向她的正是蛇身的白麟。
白麟吐吐舌头,从她手臂上缠绕而上,将蛇头窝进她的颈窝里,声音懒羊羊的说道:“我附身在一个凡人身上,见这座宫殿没有王气,就进来看看,你果真在这里。”
白麟有时比她细心,她与师兄急于找寻若清上仙的法身,忽略了这座宫殿的特殊。白麟还想再说几句,却突然隐了声息,直起身子盯着前方。花菱也有所感觉,带着白麟使用了隐身术。
补消片刻,暗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从入口出现一位金冠束发,黑袍加身的男子,黑袍之上,领口,袖口,胸前皆绣了五爪金纹龙,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王族之气。
白蛇抖了下身子,瑟缩在花菱身后,眼滴溜溜的盯着男子。
男子正是曾经的景王,现任荆国的国君,弘德帝。弘德帝挽起右边的袖口,左手伸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在右手腕划开一道口子,若仔细看,便能发现男子手腕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冰棺中的人,用力挤出体内的血滴在冰棺上,若清法身上的符咒泛起红光,像有生命般拼命吸食着血液。瞬间,若清苍白的肌肤泛起红润。
弘德帝伏下身,头轻轻靠上冰棺,嘴里呢喃着:“你曾经说过,就算是死,也不让我好过,这些日子以来,我用血喂养你,保持你的尸身。蕊,我想你回来,我们回到原来,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爱上他呢?”
花菱手拂过白麟的蛇身,想着明昌帝、弘德帝、若清上仙之间大抵有一段化不了的孽缘。她轻轻摇起茯铃,决定与白麟一道进到弘德帝的深思中一探究竟。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寒风煞是凛冽,远处传来雪地被踩踏的“吱吱”声。花菱与白麟站在路旁,看着一对人马奔腾而去,领头的男子一眼便能看出是少年时期的弘德帝,宽大厚实的裘袍里,裹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惊恐不定。他们在一处冰川前停下,女孩从弘德帝的怀中跳了下来,颤抖的双手接过侍者送上的肉干,小口小口的咬着。
一个侍卫从一旁走上前,皱眉瞅着女孩对弘德帝说道:“王爷为何救下金关之女?”
“金关含冤入狱,满门抄斩,这个女孩承载着数百条人命的恨意,日后,定可以成为对付明昌帝的一把利剑。”弘德帝蹲下身,摸着女孩的头顶:“我教你报仇,你把自己交给我,你不愿意吗?金嫡。”女孩咽下口中的肉片,嘴角露出一丝浅薄的笑。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缘起。
突然,乌云压顶,刮起一阵凛冽的风雪。白麟化作人身,变出披风罩住花菱,为她挡去风雪。花菱眯了眼,看不清前方发生的事。
等风雪过后,眼前春光明媚。他们看到了老汉故事中狩猎的一幕,所不同的是,女孩并不是弘德帝带回来的,而是受了一箭,奄奄一息的被明昌帝驮在马背上。明昌帝勒紧缰绳,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促侠的语气对弘德帝说道:“这个女孩出现的很是及时,王弟!”弘德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接住被明昌帝扔下来的女孩。
“王弟,如你所愿,这个女孩将会成为孤的王妃。”明昌帝的眼神瞟过女孩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丝不知明的笑意。弘德帝紧握的手掌骤然一松。
四年后,一名唤作蕊的少女被送进宫。她捂着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透过轻薄绛红的纱帘瞅向外头。明昌帝进来时,她将□□咬碎在牙齿间,她想着,如果他吻她,她就可以将□□送进他的口中,最后自己再以金关之女的身份自杀,拖累不到弘德帝太多。
可没等她将□□送进明昌帝的口中,明昌帝已一把捏紧她的下巴,嘴靠得她耳朵很近:“灭你金氏满门的是孤,可你想过是谁诬陷了你的父亲。是孤那亲爱的王弟呀!哈哈!不信吗?没关系,我们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证明。现在,你是孤的了。不要想着□□的事,你的□□早就被我换掉了!”
蕊妃震惊的看着床顶,感受到颈间传来湿热的气息,她颤抖得拽紧床单,闭上眼,一滴泪挂在眼角上,垂垂欲坠。
此后,蕊妃宠冠后宫。那日,她坐在长廊之下,挥着蒲扇,明昌帝无声无息的从后面环上她的腰,将一封信摆在她的面前,语气玩世不恭:“孤那弟弟的把戏着实拙劣了些。”蕊妃无声的浅笑,她其实已经失去了复仇的兴趣,因为此刻,她的肩头越来越沉,她转过身坐在廊上,将明昌帝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抚过明昌帝乌黑的长发。明昌帝喘了口气:“孤与你这样也很好,孤若是死了,你当如何?”蕊妃看着远处,笑了笑:“陛下薨,妾亦死。”明昌帝闭上眼,手紧紧拽着蕊妃的手:“好。”
永安十六年,明昌帝于寝宫暴毙,景王登基号弘德,登基那日,蕊妃穿上五彩凤袍,于殿上迎接新帝,递上先帝遗召后,自溢于朝堂之上。朝堂一片哗然,弘德帝从高达九米的高台上跑下,抱起蕊妃的尸体冲入后殿。将其封印在冰窖里。密不发丧。
花菱与白麟从弘德帝的神思中出来时,弘德帝已然离去。黑无常还未归来,他们便决定先回客栈。
第二日,花菱一行中多了个白胡子老头,他抚着垂地的胡子,一边翻看着司命薄,一边用浮尘甩在白麟身上:“你们这几个小娃娃,尽给为师找事,哦,这!有了!若清上仙于仙归之日自请命于玉帝前,自愿堕忘川三百年归位,司命薄上记载着清清楚楚的,无常,为师平日看你稳重,这次怎的没弄清缘由就动用了‘三生’呢!还有你这条白蛇,还不好好修炼,跟在我徒弟几百年了,还是个妖,丢人不!你再不化仙,别想和我徒弟在一起,想我徒弟当年,水灵灵的小眼睛……”
白蛇羞愧的窝在花菱的腿上,想着化仙的事儿。可怜了黑无常,他此刻脑中就只剩下“自请命于玉帝前”一句话!他擅自动用“三生”石窥探若清上仙在凡间仙迹一事,该如何算账?
客栈里,说书老汉拿着竹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继续着昨天的故事:
“话说,蕊妃于弘德帝的一段孽缘,便要从蕊妃进景王府那日说起……”
【尾声】:
夜间的忘川,依旧鬼声凄厉。黑无常因私动“三生”石一事,被阎王勒令在八层地狱受鞭刑十年。十年于三界转瞬即逝,忘川却不能没人引渡,黑无常的茅舍住进了一位新人,唤作白无常。
“你现在好了,不必再在芙芷山虚度阴华,还在阴间谋了个差事,也算是鬼仙了。”一条白蛇盘踞在“三生”石旁,嘟嘟囔囔的对身边的白衣男子说道。
白衣男子腰间挂一面花屏,屏上牡丹开的正艳,他淡淡的笑着:“陈秀有如此造化,多亏了二位。”
白蛇咳嗽一声,对他的话颇为受用,重要的是,以后,芙芷山就只剩下他与花菱了。他直起身子,朝远处大声喊道:“花菱,我们何时回芙芷山?”
忘川河畔,花菱正与一女子攀谈,红衣女子看着白蛇,声音柔缓:“我答应他,与他同死,共度来世,现在我做不到了,只得以忘川三百年来了结这段缘分。那样也是不错的,你与他也很好。”女子笑着,踏向忘川远处。
花菱望向白蛇:“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