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故友相见道物是人非(1 / 1)
进宫之前皎皎妥帖的打点了一番。
皎皎身着湖绿宫装,郑重地挽了个垂云髻,虽说没戴多少繁复的首饰,但件件都是楚玉细心挑选。身后两名婢女手中拿着祥云雕花的黄花梨食盒,里面装的是未出阁时两人经常相约去吃的一品楼茶点。
她不知该送秀灵些什么,金银宝器显得生疏,二人毕竟曾是那样要好的关系,可是却被这一道宫墙,隔去了万水千山。
皇宫皎皎来过几次,也颇为了解当今圣上的脾性,只是华丽到如此地步的宫殿,还是让皎皎叹为观止。
皇上宠爱玬妃皎皎素有耳闻,只是未曾想到秀灵的宠爱竟到了这般地步。皇宫中建筑宫殿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什么样的品衔,配置什么样的规格,而玬妃的封号并不在“贤良淑德”四大贵妃之中。
贵妃榻上铺陈着白狐皮草,银白的毛皮衬得睡榻上的玉人儿颊赛桃花,冰肌玉质,险些让皎皎不敢相认。
“秀灵……”皎皎一时忘情,便有婢女低声呵斥,“大胆!”
美人微微蹙眉,从睡梦中转醒,不敢相信眼前竟站着笑吟吟的皎皎。
婢女还不肯休饶,想在自家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你竟敢吵嚷娘娘休息,还直呼名讳,一点礼数也无。”
皎皎有些难为情的朝秀灵笑笑,福身便要行礼,被秀灵快一步挡下,呵道:“你这贱婢,懂得什么,本宫的友人也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还不快滚下去。”
皎皎饶是一惊,瞪眼看凶巴巴的秀灵,在她的印象里,秀灵永远都是一副柔弱模样,遇事也是她顶着强出头,曾几何时,深宫生活竟将她变成了这样。
呵退了婢女,秀灵神色仍旧微冷,说道:“你我二人皆嫁作人妇,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皎皎垂首,不知该如何答话,想了半天才说道:“圣上这般宠爱你,也可让伯父伯母放心了。”
谁知秀灵秀眉一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皎皎,“楚玉还真是将你护得周全,阔别数日,你竟还是如此天真,可想我们从前,那些日子竟再也不能来过了……”
皎皎听的一头雾水,“秀灵你说些什么?”
“如今我坐享荣华,都是我提着脑袋一步步换来的,而我的父兄,却可以因着我的庇佑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你说,到底是谁比较得利一些?”
皎皎万万没有想到这些。
“你可知这深宫鬼魅,我是如何走到今天?”秀灵陡然将双手举到她的面前,微微颤抖,“皎皎,你能看得到吗?看得到我双手的泥淖?它们是怎么也洗不去的,它们是要跟着我进棺材,下地狱去的。”说罢,娇美的容貌已被痛苦扭曲。
皎皎拥她入怀,像很久之前,她受了欺侮,便找她诉苦,那时她会不由分说,狠狠修理那人一顿,替她出气,可是如今,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因为,她们败在了权势之下。
秀灵伏在皎皎肩头,抽噎道:“你看我,一见面就说这些丧气话。”
皎皎只是心疼,却不怪她,“你也是在宫中闷的久了,身边没个可以放心说话的人,所以才会这样,你放心,以后我无事一定多到宫里走走,替你解闷。”
秀灵终于破涕为笑,“这便是最好不过了。”
二人又说了些贴心的话,直到薄暮,秀灵才肯放皎皎离去。
刚一回府,就看见北堂临夜一身朱青衣袍,在昏黄的日光里格外扎眼。
难道楚玉……
“相爷如何?”皎皎急忙上前问道。
“浑身疼痛,高烧不止,我还以为夫人您不回来了呢。”
皎皎狠狠剜了他一眼便往内堂赶。
“唉……我真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命。”北堂临夜掸了掸衣袍,昂首叹息道。
她急急忙忙冲进祠堂,一掀门帘又陡的退了出去,想了想,又一咬牙进去。
“放着吧,我来就好。”
降龙伏虎对视一眼,便将一尊白玉小壶放在床脚,悄然退下了。
床头搁着刚刚煎好的药,楚玉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好似神志不清,嘤咛着去揉捏小|腹。
皎皎端起白玉小壶,小心揭开被褥,为他把|尿。
淅沥的水声过后,白玉壶中俨然汇了小半壶茶色尿|液,楚玉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昏沉睡去。
净|了身|后,皎皎看着他睡了半晌,才忍心叫他,药差下人重新煎过,此时满屋都是飘逸的药香,楚玉在睡梦中也不禁皱了眉头。
“阿玉,阿玉,起来了。”
好一会儿,楚玉才找回神智,幽幽醒转,看到皎皎关切的小脸,虽是无力,却也扯了抹笑容出来。
“你回来了?”
“嗯,先别说这些了,我扶你喝药。”
皎皎一手穿过他脖颈垫高,让他依偎进自己怀里,真如侍弄易碎的瓷器,小心到了极点。
她将吹凉的药汤递到楚玉嘴边,楚玉却迟迟未有动作。
“怎么了?”
谁知楚玉一歪头买起萌来,“夫人我好难受~~~~”
皎皎的心都要被揪作一团了,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
“都赖你!”
嘎?!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能赖到她的头上?
“是因为你气我我才生病的,一说要走,我就好难过,这不争气的身|子也就出了毛病。”
“好吧好吧,算你说的是,是我害你生病的。”她真是好冤枉!
“那你要对我负责。”
嘎?!还要负责?不是吧!
“你要我怎么负责?”
“照料我,直到我病好为止。你看我动也不能动,左半边身子又痛又麻,晚上也没个人按摩翻身,为夫真是好辛苦。”
皎皎看着眼前孱弱的人儿,他说的却是句句属实,她突然间感觉到恐慌,仿佛随意一场变故便可将他从她身边带走,想着想着,离别的不舍竟然就渐渐真切起来,仿佛一把尖刀,一下下戳在皎皎胸口。
一想到楚玉若是死掉,皎皎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整个人突然间就哭的不像样子,扑进楚玉怀里,紧紧抱着他,“不行不行,你不能死掉,我还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每天陪在你身边,没有同你说好多的话,还没有……还没有跟你……跟你爱|爱够,你怎么可以死掉,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的老天!楚玉想笑却不敢笑,只能隐忍着看皎皎哭成了泪人。
楚玉只是高烧,这种状况一年当中不知有多少次,他只想借机唬唬她,没想到她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自己把自己给吓个够呛,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反倒要他来安慰。
楚玉宠溺地抚摸着皎皎发顶,“你说什么呢,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死,还有你啊,也不害臊,自己心知肚明就好,非要说出来不可?”
皎皎反而把他抱的更紧,“阿玉,我总感觉,我一松手你就会消失,每次看到那到你躺在病床|上,而不是生龙活虎的跟我拌嘴,我就好难过。我不要当寡妇啊,你答应我好不好。”
楚玉哭笑不得,“好好好,我答应你,作千年王八万年龟,不老不死的陪着你好不好啊?”
“嗯。”丫还美滋滋的点了点头,”还要生一群小乌龟王八蛋。”
好嘛,拐着弯的骂他!
夜里皎皎怎么也不肯走,服侍楚玉用完晚膳便哧溜一下钻进被|窝,紧紧搂着他不肯松开。小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按摩他痛麻的左半边躯|体。
“你还是回卧房睡吧,我夜里折腾,你白天还要忙,到时候休息不好怎么办?”
皎皎摇头,往他怀里钻。
“你说的对,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忍受病痛,我应该陪在你身边才是。你是我相公,可是我却没怎么照料过你,平素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净惹你生气来着,你又那么忙,我们相处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
看到病重的楚玉,皎皎简直悔断了肠子,若是真有她说的那么一日,她连同他好好相处都未有过,该是多么的遗憾啊。
一晚上果然未有好眠,为了让楚玉睡的舒服,她前半夜为他按摩四肢,后半夜又为他调整体位,一会儿平仰,一会儿让他残废的半边身子在上,侧躺,自己从后面环抱住他,为他支撑。
楚玉迷迷糊糊中被翻来覆去,却睡的比往常安稳许多,身上的痛楚也减少了大半,几日来的倦意一下子涌上,他没防备的沉沉睡去。
看到楚玉睡的香甜,皎皎这才放心的将脸颊贴在他不甚宽广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嗅着他混合着药味的淡淡体香。楚玉因为常年瘫痪,身材不似一般男子有结实的肌肉,可是骨架健壮,标准的宽肩窄臀。皎皎依偎着他细细比量,哇,居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她的身材在女子之中便不算矮小,如此一来,这家伙放到现代还真是“高富帅”一枚。痴痴笑着吻在他后颈,拥着他,甜甜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