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隔(1 / 1)
此时,‘侍’卫乌压压跪了一地,皆不敢抬眼,却听雪域王一声令下:“都退下,传太医!”
狼‘女’醒来之时,雪域王已不堪困倦,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她双目血红,心想没有更好的时机了,然就在此刻,“吱呀”一声‘门’响,琉虞瞧见披头散发,眼睛通红的狼‘女’,一声惊叫。
狼‘女’抬眼,见‘侍’卫已近身旁,而雪域王也已醒来,遂转身破窗而出,终于还是回眸一望,与雪域王四目相对,一边是不甘和仇恨,一边却是心疼和愧疚。
雪域王张开双臂,拦下了势‘欲’追赶的‘侍’卫。
之后,思‘女’成痴,雪域王的身子,终于是一日不如一日。
再然后,王宫之内一时传言四起,言说山中恶狼化‘成’人形,为祸人间,魔障了王上。
然谣言得不到证实,最终不了了之。
……
‘玉’‘花’梓伤势未愈,但是可以撑着拐杖勉强行走,她心里着急,急不可待回去兰村为婆婆医病。她生怕婆婆等不到她回去……
沐冷尘瞧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终究放心不下,决意陪着一同前往。
即便没有‘玉’‘花’梓,他也是身兼要事,‘欲’下山一趟,如此正好顺路,一同南下。
狼‘女’也随‘花’梓下了山。
多日相处,‘花’梓与狼‘女’二人愈加亲近,狼‘女’也渐渐通了人‘性’。
狼‘女’的衣食住行一应事务,‘花’梓皆是亲力亲为。
挑选衣裳,梳理乌发,清洗身子,直立行走,言语‘交’流……通过多日努力,关于狼‘女’的一切,皆已渐渐合了自己的心意,‘花’梓不禁心下一阵欢喜。
只是常常因着惦念婆婆。她欢喜的表象下依然惴惴不安。
一路南下,天气渐觉温暖。
一日,沐冷尘颇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的与‘花’梓说:“其实,在客栈。睡在地上那日,便知你是个姑娘了。”
‘花’梓却不以为意,连忙抓住机会反问道:“我也没说自己是小子啊。难不成你原本没看出我是个‘女’的?”
沐冷尘死死捏着拳头,心中呐喊:“你穿着男装我凭什么要看出你是个‘女’的!”可终于只是惭愧地低着头无言以对。
‘花’梓瞧着他窘迫的模样,趁热打铁:“既然早知我是个姑娘,怎么还放我独自上山,害我险些丧了命,我从来不知道那大白狼竟赶上人的个头儿了!可你许是知道的吧?”
沐冷尘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狼‘女’正蹲在河边洗脸,听了半晌也未听明白,然终于不甘寂寞。胡言‘乱’语支吾道:“肯定,知道。”
‘花’梓很是欢喜地瞧了眼狼‘女’夸赞道:“这次用的极好,尤其‘肯定’二字,恰到好处!”言罢,又头颅高昂瞥了眼沐冷尘。极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朝树下走去。
然转身刹那,她嘴角微扬,心下窃喜。
沐冷尘却惴惴不安,万分懊恼,祸从口出果然不假,自己挖坑往里跳这种事儿他竟做的如此得心应手。
真是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啊!
‘花’梓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揉’‘揉’干瘪的肚子,‘舔’‘舔’嘴‘唇’,凑到沐冷尘身边,颇为宽容地拍拍他肩膀,表情却极为肃穆:“年轻人总会多少犯下过错。若心中有愧,”她顿了顿,忽然换了张脸,笑嘻嘻搓搓双手,可怜巴巴讨好道:“就给狼‘女’买只烧‘鸡’。给我买盆清蒸鲤鱼。”
她见沐冷尘瞪圆了双目,遂又絮叨开来:“这些日子,你天天‘逼’着我喝粥,我行动不便,念着你为我好,怕我吃了发物不利养伤,也就屈就着,可嘴巴却要淡出鸟来了。兄弟,若你觉着对不住我,就带我开开荤,可好?”
‘花’梓眸若星光,熠熠生辉。
二人深情对望良久,‘花’梓分明瞧见沐冷尘眼中的情怀‘荡’漾,一看便是迫不及待想要怜香惜‘玉’,广施恩德。
不想,终了只换来他一句:“怨我也无妨,如何都不能害姑娘伤口化脓!”
……
入夜,‘花’梓与狼‘女’好生抱怨:“舍不得银子直说便是,就算是为我好,也挑几句好听的不成?我‘玉’‘花’梓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如今为了一盘蒸鱼,好话说尽,谁知,最后竟换了一句怕我化脓,化脓?化脓?换个说法,伤势难愈也好过伤口化脓吧?再者,谁说我吃了鱼伤口就一准儿会化脓?”
狼‘女’一直点头,状似万般赞同。
然‘花’梓余音未落,狼‘女’便拉着她的手,颇为抱歉地摇摇头:“说太快,不懂!”
‘花’梓“嗷”的一声将被子‘蒙’到头上,不消片刻,鼾声四起。
然翌日一早,沐冷尘便上街给狼‘女’买了只烧‘鸡’回来。
‘花’梓心头一喜,瞧了眼沐冷尘手上的烧‘鸡’,甚是感‘激’地问道:“我的鱼呢?吩咐厨房去蒸了?”
沐冷尘挠挠头:“没买鱼啊。给,这是狼‘女’的烧‘鸡’。”言罢,讨赏似的望着‘花’梓,笑容可掬。
‘花’梓接过烧‘鸡’,心凉半截,她想,本不该对他抱有奢望才是。然落到嘴边,却脱口而出:“沐大哥,你注定要孤独一生啊!”
沐冷尘不明就里,满眼‘迷’茫。
殊不知,‘花’梓已暗下决心,待得伤愈之时,便是他沐冷尘破产之日!
到时,定要吃他个昏天暗地,不见天日!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披星戴月,不过半月,已近兰村。
雪域冰天雪地,兰村却暖若阳‘春’。
这一路‘花’开四季,踏过皑皑白雪,见过落叶缤纷,瞧过夏‘花’烂漫,如今重见漫山兰‘花’,‘花’梓竟耐不住心中委屈,眼眶一热,流了两行清泪。
沐冷尘侧眸问道:“你怎么哭了?”
‘花’梓也不应声,只是拍马朝自家‘门’口奔去。
她心里害怕,却从不去想,如今真的看到‘玉’婆婆的牌位摆在那里,竟有些不敢相信。
她呆呆站在那里,忽然别过头去,转到里屋,大声喊道:“婆婆,我回来了,村长,郭大夫……我回来了,我把雪莲‘花’带回来了。”
一室宁静。
她转头跑出屋子,同狼‘女’和沐冷尘打了个照面。
沐冷尘瞥了眼屋子里的牌位,心下难过,转过身时,‘花’梓已上了马,朝村长家急驰而去,也就几步的路程,她却迫不及待,拍马扬鞭,惹得一路尘土飞扬。
烈阳当空,她额角隐隐渗出汗来,不多时便凝成浑圆的汗珠,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瞧见村长时,她险些没认出。
那个温和慈爱的老头子,那个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的老村长,那个古板固执,脸上却总是挂着笑的老先生,此刻坐在地上,形容枯槁,眼中一潭死水,面无表情,蓬头垢面。
晌午的日头太过刺眼,让她不禁有些晕眩。
晃了晃,她轻声唤了声:“村长……”一瞬间,竟泪流满面。
婆婆去了!婆婆是真的去了!
看到村长的一刹那,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村长慢慢转过头,仿佛将死的老树,动作迟缓,待看清眼前的‘花’梓,一时哽咽难抑,仿佛堆积了一生的伤痛,顷刻释放。
‘花’梓却只是蹲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村长,婆婆呢?”
她脸上挂着泪珠却忽然笑了:“您看这是什么?”言罢,她从袖筒掏出个小布包,慢慢打开来,一朵枯萎的雪莲‘花’躺在掌心。
她笑的如山‘花’烂漫,眼泪却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上衣襟,氤氲一片水渍朦胧。
许久,村长以手遮目,哽咽难言:“你婆婆她……半月前,便去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终于连成一片,‘花’梓抬眼问道:“去哪了?何时回来?”
村长哭得身子颤抖。
‘花’梓觉得头疼,心疼,全身都跟着疼,她将雪莲‘花’送到村长手中,嘱咐一句:“救婆婆……”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路奔‘波’,身上伤口未能及时敷‘药’,恢复极慢,刚刚策马疾驰,伤口崩裂,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郭大夫嘱咐再三,史大婶方将众人散去。郭大夫解开绷带,将伤口一一清洗,敷了草‘药’,换了纱布。
每当触到伤口,‘花’梓便皱着眉头,紧闭双目,闷不出声,看脸上表情,似疼痛难抑。
史大婶已哭得不成样子。
这丫头是出名的蛮横任‘性’,竟如何忍得了这钻心的疼痛?可是,拼了这大半条命采回了雪莲‘花’,婆婆却等不及,早一步去了。
真是天可怜见的……
两日后,‘花’梓转醒。
和风微醺,草木成荫。
园中野草丛生,往昔如画,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自打醒来,她便一语不发,即便喝了粥,片刻也会吐出来。
沐冷尘心急如焚,想尽了法子终是无济于事。
第五日,村长步履蹒跚,来到榻前,屏退了旁人,坐到‘床’边,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玉’婆婆临终时,一直唤着你和凝馨的名字。我悔不当初,就不该放你去采莲。你婆婆走后第六日,悦灵留了封信,怨我心中除了‘玉’婆婆就没了别人儿,怨我忘了她死去的娘,怨我……”
村长抹了抹眼泪,深凹的眸子布满血丝,凌‘乱’的白发沾了浑浊的泪水,贴在脸庞:“她留了封信,就出村去了,连去哪了我都不晓得。如今,老朽可真算得上孤家寡人了。可是,还得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