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回家（1 / 1）
京城果真是个繁华的地方，安雪一路小跑着逛遍了整个闹市，一路下来，她只觉得气氛似乎不大对劲，街上人虽很多，不过个个行色匆匆，面色凝重。
安雪注意了街边小贩们的交谈，这才发现闹市里疯传着一个消息，据说老皇帝微服襄城已经被刺身亡，太子的大军押送了刺客将会在几日后抵达京都，之后便将严惩罪犯，继承皇位。江山改朝换代实属天下大事，百姓们惶恐不安也是正常之事。不过，安雪可不管这么多，照常吃喝玩乐，心情大好。
吃过玩过之后，安雪忽然不明白自已该干什么了，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了京城。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的念头就像晨雾般无法聚拢成一个具体的形态。
也罢，或许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吧，不去想它说不定过几日又神不知鬼不觉想起来。安雪心想着，既然回了京城，那就回家看看吧。
只是不知道卫府是不是还在。
安雪的心忽然掠过一丝凄凉，一如这萧瑟的秋影。枯黄的落叶如一双双干枯的老人的手，随风而落，安静地躺在泥士上，一阵风过，卷起地上成堆的叶片，这些落叶像是不舍般旋转着又落回原地，一些飘远些的走走停停徘徊在树的四周。
一个词忽然闪现在安雪的脑海里，落叶归根，安雪忽然想落泪，一滴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过了脸颊，从来没有过这样伤感的触动，闹腾如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困扰。`到底是什么让她情绪如此底落呢？
或许只是太久没有回家了吧。
安雪陷入无尽的如迷雾般的思绪中，猛一回神，人已到卫府大门口。
也许真是因为家的原因吧，过去这么多年，她还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回家的路。这里便是她最为牵挂的地方。
安雪缓步走上台阶，扣响巨大的门环。
沉重的木门吱呀声响起，一张苍老的脸探了出来，凝视着门外的亭亭而立的女子，“姑娘你找谁？”
安雪极力地搜索着记忆中的影像，半晌才道，“奶娘？你是奶娘。”
那妇人呆愣了片刻后整个人跳了出来，疑惑的脸渐渐明朗成一朵菊花，“五小姐，是你吗？”
“是我，奶娘，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我的雪儿，真的是你回来了吗？”那妇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是我，奶娘。我回来了。”安雪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那妇人。
“快进来，快进来，府里上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你们房间都是原来的样子，我一直都在等着有那么一天你们都能回来呢，我这就去收拾一下去，哦，对了，你这一路回来定是饿了，我还是先给你弄点吃的去。”
“奶娘，奶娘，不用着急，你先陪我走走吧。”
“是，是，不急，不急。”妇人抹了一把眼泪道。
“奶娘，府里的人都走光了吗？”安雪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问道。
“早走光了，你和安菱还有三个少爷相继失踪后，当年府里上下都害怕受到迁连，全部都走光了，有些还背景离乡到外地去了。我们一家里也没地方可去，死马当活马医赖着没走，后来，皇帝派人查了将军的事，不知结果如何，不过幸运的是，那之后再没人再来府上闹事。”
“那现在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还有我的大儿大儿媳和一个刚满5岁的小孙儿，他们到集市做买卖去了。之前老头子还没过世的时候我们一家老小都还住在这里，后来，老大成家不久后，老头子就病逝了，三个姑娘也相继嫁了出去，今年年初小儿唐苏也参军去了。”
“唐苏去当兵了？在我印象中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不小了，现在个儿老高了，长成大人了，我记得你跟他同岁，你现在应该有16了吧。”
“嗯。”安雪望着满院的秋海棠，仿佛看见一大群年纪相仿的孩子正在花间玩闹。
“你和唐苏小的时候抢奶吃的情影还历历在目，转眼你们都长大成人了。”
安雪记得，奶妈原名刘青荷，17岁嫁进了唐家，后来一家人因为家乡闹水灾跟着难民流落到了京城，那年卫夫人刚好生下大儿子卫军，要请奶娘，而她也刚好生下了大儿子唐粮，奶水正足。卫夫人见她奶水好，又不用给太多工钱，便雇了她当了姑娘，第二年春天，卫大将军的二夫人也诞下一子，刘青荷便继续给二少爷喂奶。这一当，唐家便定居在了卫府。之后几年，刘青荷生了几个孩子，可她的奶水却基本上全数喂给了卫家的孩子。
唐苏和她差不多出生，小的时候她便贪吃，奶妈为了不让她饿着，唐苏出生后几乎就没有喝过母亲的奶。
一想到唐苏小的时候视她为最大的敌人的样子，安雪禁不住说道：“小的时候不懂事，现在想想还真对不住唐苏。”
刘青荷拉过安雪的手道：“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卫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唐苏不过是少喝了几口奶而已，现在还不是长得人高马大。倒是你，从小就是最心疼奶娘的，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我带上一份。”
“奶娘不也是最疼雪儿的吗，雪儿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
“就你小嘴最甜了。”刘青荷笑得合不拢嘴，“对了，小姐，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还有大小姐菱儿她和你一起吗？”
安雪正要说，刘青荷忽然道，“你看我，小姐这一离开就是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两句话能说得完的，你回来便是最好的，来日方长，等有时间了你再告诉我。现在你回房去好好歇着，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好吃的来。”
“谢谢奶娘。”
“小姐看你说的，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甜食了，特别是我做的南瓜饼子。你等着，我这就去做了来。”
“嗯。”
安雪望着刘青荷温暖的笑和有些佝偻的背，忽然觉得腔北这一切如此亲切而真实，还有一份来自家的安全感。
园中的秋海棠开得正好，粉粉嫩嫩地如一张张婴儿的脸。微风吹过，摇曳生姿。花莆正中，一丛丛秋菊不规则地生长，肆意地开放，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却有一种令人欢喜的随意和洒脱。
这园中显然多年没有精心修理过，多年前的名贵花种全数不见了，独留了这些生命力旺盛的普通花种，自由自在地发芽生长，无声无息地繁衍生息。
依稀记得小的时候打着赤脚，迈着肥嘟嘟的小短腿，踩在软棉棉的草地上，采各种各样的花，然后抱着花儿央求父亲给他扎了花环带在头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安雪着实吓了一跳。她反射性地转过身。
“襄王爷！”安雪难以相信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是我。”襄王笑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吧？”
“哦，还好。可是你不是被太子抓了吗？怎么……”
“元兄即能让太子相信皇帝坠崖身亡，让我脱身又有何难事。”
“太子果真如此愚不可及吗？”
“不，太子的大军现在正驻扎在京郊30里外，我想太子现在应该是发现他抓的人不是我了。”
“你们是故意的，为什么？”
“父皇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一边让元兄想办法助我逃脱，一边软禁了太子生母贵妃娘娘，以此警
示太子，阻止太子大军进入京城。我明白父皇的用意，当初立下大志要统一天下，结束战乱，父皇实在是不想再挑起战乱，不想让京城百姓陷入战乱之苦，更不想看到父子兄弟间相残。当年你父亲之死，父皇虽心知肚明，可父皇仍存了私心，后来之所以将太子之位传给十三弟，就是不想因为皇位之争再死无辜之人。可惜，十三弟的野心实在太大了，不仅勾结了朝野上下，多数皇子都被他掌控在他手下，为此父皇才不得不试探众皇子，压制住太子的势力，惩处一些臣子，以正朝纲。”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等，太子应该还不知道父皇仍然健在，他只知道我已逃脱。太子忽然停军休整，其实他是在观望，一方面想看看我是否会给他造成阻力，另一方面也顾及到了他的生母香贵妃的安全。”
“那如今谁在主持国事？”
“如今父皇隐在背后观望，政事暂时由太后主持，朝野上下也都不知内情，不过立场似有变动，站在太子一边的臣子逐渐减少，我想父皇定是想分解太子势力，以此消除太子武力夺位的野心，但愿十三弟能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
“即是如此，你怎么还有此闲心在此逗留。难道你不用回襄城部署吗，万一开战，也好有个照应。”
“父皇半生沙场，如今所有的事其实都掌控在他的手里，我不过是个无权王爷，实在不用凑那个热闹。”
“也是，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因为这里有你。”襄王望向安雪，眼里温柔如水。
安雪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哈哈，开个玩笑，其实我一个清闲王爷想去哪儿去不成？回京后便想到了你父亲，就想到了这里，便乔装成卫将军的故交的儿子到此投奔。刘婆本不同意我进府，后来见我独身一人，在门外徘徊了许久，以为我真的无家可归便收留了我，她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可要为我保密哦。”
“哈。”安雪笑，“没想到唐唐王爷居然有一日混成这样，别人是做梦都想当王爷，而你却当起了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