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许城被打(1 / 1)
“艾初,这件事考虑的怎么样啦?”我刚关上车门,拉上安全带,他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吴叔叔,真的,房产证我不能给你。”我摇头。
“你说你这孩子,疑心怎么这么重?我能从你那捞到什么好处,你家房子可是写的是你爸妈的名,再说你家里那房子也就是几十万,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稀罕。你小小年纪,别把人都想坏了,我就是觉得你可怜,没了亲生爹妈的,想替着你那死去的父母照顾你。”他一边开车,一边苦口婆心说着。
我别过脸,想看看窗外蔚蓝蓝的天空,可是双眼投过黑色玻璃的世界都是黑色的,都是模糊的,我能看的清的也只有我那苍白的脸。
我听到自己说:“吴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想麻烦你,你放心,拆迁这事,我心里有数了,到时候我有办法的,你就不用为我奔走。”
他沉默了,只顾开着自己的车。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忽然我头越来越晕,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头很痛,我发现我被绑在一个椅子上,连嘴巴都被塞了一块白布,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来。我调整呼吸,慢慢张开眼睛。
应该是许久没人住的黑屋子,虽然窗帘是拉着的,但还是有稀少的光芒从外面穿进来。
我仔细回想,抓我的应该是?
吴明成?
对,我是在他的车上莫名其妙昏过去的。
可是他到底想干嘛?
他会把我怎么样?
越想越头痛,我决定先镇定下来,走一步算一步。
吱~呀~
门推开了,有人走进来。
我赶紧闭上双眼。
“这个小鬼还没醒,要不把她叫醒吧,我等的不耐烦了。”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说。
“叫吧。”这是吴明成的声音。
果然是他。
“喂,小鬼,哎,哎,醒啦,睡够没有。”那男人粗声粗气地喊着。
我浑身都战栗起来,我把眼睛紧紧地闭着,但眉头却不自觉皱起。
“艾初啊,睁开眼睛吧,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吴明成还是他那一贯好言好语的调调,可是我听起来却格外的毛骨悚然。
我胆战心惊睁开眼,怯生生问:“吴叔叔,你把我绑在这里干嘛?”
“艾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就跟你说实话,你家的房子马上就要拆了,我跟开发商已经协商好了—拆迁款是一百万。”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说到一百万时连声音都在激动地颤抖。
我全身绷紧,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艾初,你要知道,没有我,你最多只能得到50万,当初你爸爸建房子时也是找我借的钱,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连本带息,起码也要个十几万吧,你看我为你家拆迁是跑前跑后,就光送礼啊,也送了好几万了,你说说看,这一百万,是给你啊,还是给我。”他边说边得意地笑。
旁边的伙计谄媚点了一支烟递给他,他猛吸一口,蹲下来把烟气全都吐在我的脸上。
二手烟的味道很难闻,我不由自主扭过头想要避开。
“ 你爸爸这个人真的没什么本领,就脾气也还挺大,当初我要他把房子卖给我,死活不肯听,到最后还不是要归我。”他不屑地笑起来,把红色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一下。
我的心跳得好快,呼吸已经紊乱,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开始后悔是不是应该顺从他,听他的话,做他的干闺女。
因为这样起码我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带走,足以说明他根本不计较后果,又或是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我平息一口气,努力开口:“你把我绑在这里,我也什么都不能做,你看拆迁的手续,起码也要身份证吧,也要户口本和房产证吧。”我吞了一下口水,继续压低声音讲:“你把我放了,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从爸妈死后,就这一年,我成长了很多,我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下子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我时时看人脸色,我也时时向人低头。
说实在的,我怕死,我觉得就算苟延残喘活着也比死幸福。
预料之中,他笑了,说:“你以为我今天会把你怎么样?算你识相,我本来也就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我一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冷哼一下,动了动脖子,给旁边的伙计使了个颜色。
那伙计立刻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绳子给割断了。
我瞟了一眼吴明成。
这时的他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帘拉开,大片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
我快速起身,头都不敢回,就脚步匆忙向外面走。
当我走到门口时,吴明成开口了:“下个星期一,把东西都交给我,别耍心眼。我想你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罪,是吧?”
他凉幽幽的语气在狭小的屋子传播,整个空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下来了。
我稳住心跳嗯了一声,就大步大步走出去。
离开那里之后,我并没有赶回学校,而是去了学校旁边的跃进河。
跃进河顾名思义就是□□时期挖的人工河,它的分支流到了邬溪镇也就成了蔓荆河。
春天的时候,河堤上芳草萋萋,人躺上去,暖风一吹,舒服的不得了。
可是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冬天。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耳边风的怒吼。
我抬起脚一步步踩在干巴巴的泥土上,杂草挠的我小腿好痒。许久没来,到了河滩边上,才发现水位又下降了好多。
如果游过这条河,就可以到达盐城高中;如果顺着河的下流一直游下去,就可以回到邬溪镇。
可是突然间,我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不属于我。
天大地大,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凌冽的寒风刮着我的脸,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回到学校,数学晚自习已经开始,同学们都低着头在做卷子,我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才发现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齐老师。
他疑惑看着我,将我拉出去小声问:“你去哪里了?你们许老师找你都找疯了。”
我垂下脑袋,随便捏了个借口来应付他,就说自己亲戚带自己吃饭,后来回来时迷路了。
那个老师也没深想,叫我快点进去考试。
快下课的时候,校长突然把齐老师叫了出去。
本来两个人压着嗓子说话,可不知道说到什么事的时候,平时本就性格古怪的齐老师嗓门一下子便大起来。
“校长,这不行,加上这个班,我就要带三个尖子班了。”他一说完这句,教室里学生就都躁动起来。
班长喊了一声“安静”,大家就不做声了。
外面两人根本没留意到教室里的变化还在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这许老师怎么运气会这么差,在大街上也还能被流氓揍。但是你说,学校数学老师本来就少,像你这样优秀的数学老师更是不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一下,竖起耳朵继续听他们说话。
“那您还要老彭去衡水一中学习?”齐老师声音拨的老高。
“小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彭胃病那么严重,我叫他去学习,也是为了顾及他面子嘛,而且他马上也要回来了。”老校长长吁短叹。
“那个许老师伤的怎么样?”终于问到我心里话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我看着学生看到了也不好,所以就要你先顶着。”
听到老校长这番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回过头一想,大叫不好。
许城是被流氓打的!
怎么会无缘无故上个街就碰到这种倒霉事?
我喘口气,一个清晰的念头闪过脑海—一定是吴明成那帮人干的。
看来最后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不是说的好玩的。
我将手中的圆珠笔捏的紧紧的,我想如果这一次我不乖乖听话,可能我身边的人都要遭殃了。
后来几天,确实是没看到许城,给我们上数学课的也并非隔壁班的齐老师,而是金盆洗手很多年的老校长。
对于许城,我是特别愧疚,我想以他温和有礼的性格,可能活到现在也没有跟人家发生过争执,更不用说被人家莫名其妙地揍上一顿。
听老校长说,他住了一两天院就回家修养了,我想如果回家一趟,是一定要送上些水果去看望他,可到最后我思前想后还是算了,以免他问起我为什么要回家的时候,我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他起疑心。
虽然他一贯保持着淡定从容不迫的风度,对人对事都很随心所欲,可是但凡是一个正常人摊上一个这么不正常的家庭,那日子绝对是不会很好过,我曾经偷偷听过其他老师私底下议论许城。
原来他在读大学期间,国内外就有众多医学中心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可是一毕业,他却毅然回了自己的祖籍盐城,据说是因为他那有精神病的姑姑需要静养,而且他四十好几的姑父又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妻子死活,他担心姑姑在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城市里发生意外,这才放弃了大好前程屈就一所小学校应付生计。
他的生活已经如此水深火热,我不能让他还要为我的事而去劳心劳肺,况且就算告诉了他也是无济于事。
眼看与吴明成约好的日子就要来临,我于前一天夜里请假回到了邬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