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打人事件(1 / 1)
静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这女人动了心思,也许是从那夜她舍身施救,但是也许更早,想到杨若岩其实并不知道,在碧溪村上,发生泥石流的那夜,那个骑马与她雨夜狂奔的黑衣人就是静宇。而静宇却从那夜起就记住了那双透着倔强和果敢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静宇在受伤之时,最为凶险的时刻,决定翻身潜入她的院中的原因,直觉让他信任这个女人。
但是静宇却不曾想到,杨若岩那般舍身救自己,更不曾想到,自己心里竟然再也无法将她置之于外。本是想着将她引荐到陆府,自己就算了结了此事,然而他竟然忍不住利用在陆府来去自由的便利,进而再次主动地走进她的身边。
但杨若岩却无法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这里还完全没有爱的条件。她还要试着寻找回家的机会,就算真的回不去了,想想这里男尊女卑的家庭生活,她也一样望而生畏。静宇很好,但是身为将军,少不了要三妻四妾吧,自己还是和他做朋友比较合适。只要不是混到弹尽粮绝,实在没有自食其力的机会,她就永远不会走进深宅大院。
“各位想一想,假令一个木材商要运十根圆木到集市上卖,木材太长无法装运,需要把每根圆木都锯成3段,已知锯一处要一个时辰,那么全部锯断需要多长时间?”杨若岩出了一道数学题考这群孩子。
“当然是三十个时辰!”有人答道。
“不对,”杨若岩笑着摇头。众人开始认真考虑。
“是二十个时辰!”陆一鸣忽然起身答道。陆一鸣是陆府旁支的一个出身不太好的少爷,杨若岩听人说起过,似乎这个孩子是老爷从府外带回来的,母亲八成是身份太低,无法入府,按照惯例孩子要被带走,不能亲自抚养。陆一鸣的母亲应该是容貌出众的,因为这个孩子面容清瘦但是五官挺秀,一看就是美男的坯子,十二三岁了,虽身量还未长成,但是人前一站,已有玉树临风的姿态。
“怎么是二十个时辰呢?”杨若岩笑着问。
“每根原木锯3段,只用锯两处,十根圆木就是二十处,因此是二十个时辰。”陆一鸣语气里透着自信。
杨若岩竖起拇指称赞:“厉害!真是一鸣惊人!”
众人也都恍然,只有坐在后面喝着茶水的金小姐一脸不屑:“无趣得很!好好地锯什么木头!”她发出来的“嗤嗤”声,让杨若岩皱了皱眉头,心想:又来了!这位小姐今天看来又是更年期提前。
“给你们出个脑筋转弯的题,考一考你们的智商!”杨若岩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不和谐的声音影响。她转到众人中间,笑着说:“一个袋子里装的球除去两个以外都是红色,除了两个以外又都是黄色,除去两个以外又都是蓝色,这个袋子里有几个红球几个黄球和蓝球呢?”
众人一时苦思冥想,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哪里算得出!”
“杨先生,你是混我们玩的吧?”
“怎么会?绝对有解。”杨若岩一脸认真。
“那你说说——”
杨若岩不语,众人着急,只听又是陆一鸣微笑着站起,看着杨若岩说:“杨先生,每种颜色的球各一个,一共三个球。对吗?”
“啊!”
“三个呀!”众人一愣之后恍然,随后热烈地讨论,大声地说笑。杨若岩又赞了陆一鸣,这孩子真是聪明!目光扫到后面的金小姐,金小姐看样子想对陆一鸣说些什么,但是陆一鸣没有理会。杨若岩看看天色,说道:“各位!我们今天就先下课了。昨日习字作业有些人写的不成样子,一会儿要到我屋里来一趟,其他人可以回家了!”
少年们哄闹着,被留下的人一脸苦相,围着杨若岩想求饶,大概是想出府玩耍,几个人约好了,缠个不休,杨若岩正拿书卷轻轻敲着一个少年的头。过关的喜气洋洋,三三两两向外走。
蓉儿在里面帮着拿出孩子们的字帖,有一个学生的字帖找不到了,蓉儿站在门口叫:“杨姐姐!展鹏的字帖放在哪了,怎么桌案上没有!”
“是吗,我看看!”杨若岩几步走回屋中。屋里还几个孩子不急着回家,缠着杨若岩道:“杨先生,你上次说给我们讲一个狐仙的故事,怎么还没有讲?”
“我什么时候说的呀?我给你们讲的故事还少么!”杨若岩拍着这个小胖子的头,笑着说。
“明天再讲一个好吧?我已经给我表妹说了,放假时她来找我,我给她讲一个好故事。”
“行不行啊,杨先生!”
杨若岩笑着,想了一会儿,“那你们几个帮我把院子打扫干净,我一会儿验收,合格了我就答应!”
“成!”几个人“哗啦”一声全跑到院子里去了。
杨若岩正收拾着东西准备收工,却没想到院门外传来了叫喊声,夹杂着女孩子的哭音:“别打了,别打了——”
杨若岩和蓉儿对视了一眼,杨若岩从屋里跑了出来,正碰上慌慌张张来给她报信的展鹏:“杨先生,你快去看看,那金家的打了一鸣,一鸣正要和他们拼命呢!”杨若岩一边往外跑,一边问:“为什么打起来?”
“不……不太清楚,好像是他们骂一鸣的娘——”
杨若岩皱皱眉,已经来到院门外,顿时一惊,只见一鸣脸上都被打肿了,却还死命地抱住一个比他高半头的小子撕扯。金家的小姐远远地站着,不制止不说,嘴里还嘟哝着什么,一脸鄙夷。
杨若岩厉声呵斥:“住手!一鸣!先住手!”陆一鸣听到老师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气得抖动着,清秀的脸上满是怒气。停了几秒,他终于还是松了手,然而那被他抱住的小子趁机竟然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一鸣闷叫一声就摔出去老远。杨若岩气得鼻子差点儿流出血来,这心火就像泼了汽油般一下子腾腾燃烧。她一把扶起陆一鸣,看到他青紫的脸,气得自己也脸色发白。她把陆一鸣交给身后赶来的蓉儿,“蓉儿你看着他,别让他乱动!”然后转身,把目光逼射在打人的小子脸上,直盯得他两眼不敢直视。
“为什么打我的学生?”杨若岩冷冷地质问。
“谁让他惹我们小姐不高兴,自己讨打!”这人嘴还硬。
“何顺!别啰嗦了,小姐累了,回府!”金小姐的跟班中一个长着三角眼睛的小厮大声地喊打人者。打人的小厮立即应了,绕过杨若岩就想走,杨若岩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干什么?”这个叫何顺的吃惊地叫。他没料到这女人竟然敢抓他,而且手上还真有劲儿,他用力挣扎也没挣脱。
“你打了人就想走?”杨若岩说着,眼光扫向一旁的金府小姐。金小姐气急败坏地叫道:“是陆一鸣他先动手打人的!”
“好好的他就打人了!说说!你们说他什么了!”杨若岩怒吼,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赶来看热闹的陆府家丁谁也不知道好脾气的杨姑娘也有这样彪悍的时候。一时没有人赶上前劝阻。
“杨先生,她下了学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就说是一鸣挤着她了,没给她让路,底下的小厮就骂人,骂一鸣的娘是——”
“他娘本就是*子,难道还不许人说!”
“*子养的还好意思来这里念书!”
“他娘——”
这几个金府的小厮口无遮拦地说着,一口一个‘他娘’,杨若岩明白为什么一向老实本分的一鸣,为什么今天发疯似的打人了。杨若岩大声朝几人吼:
“闭上你们的狗嘴!你们的娘就是这样教你们欺负人的?你们娘就是这样教你们狗仗人势的!”
“你骂谁!”又有两个小厮也冲了过来。
“自然是骂你,”杨若岩一脸冷笑,“你们难道不是主子一拉屎,就冲上去给她舔屁股的狗吗?”
几个小厮年纪差不多都十来岁了,比陆一鸣他们都大了不少,身材也高壮,竟然以大欺小,还欺负得理直气壮不知羞惭,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了’!
金小姐气得脸色发青,她没想到杨若岩发飙,说的话竟如此不雅,气得说了半天“你你你”,到底也没说出“你”后面的下文。
人越聚越多,杨若岩也不愿和这几个人多纠缠,她伸手突然把那小厮的胳膊扳倒背后,这一招还是杨若宇教她的,她应用的最熟练。那人突然就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胳膊扳倒背后,只要杨若岩轻轻用力,他就剧痛无比,再使劲一扳,胳膊准得脱臼。
“给他道歉!”杨若岩把他‘押送’到陆一鸣面前,陆一鸣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脚,几个半大小子急忙把他拉住。
“啊!啊!”那人惨叫,“杀人了!”
“你道不道歉?”杨若岩执拗地问。周围的人有些担心了,有些奴性大的反而感觉杨若岩做得过了,心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惹得金府不快有什么好处,这陆少爷本来也就出身低贱,他在自己府上不是也有人经常欺负嘛。
听到人们有这样议论的,杨若岩更恼火了,原来陆一鸣是常受这种侮辱的,她大声说道:“你们听好了,陆一鸣是我的学生,谁也不能欺负他!我识得他娘,他娘是我的朋友,她是个很好的母亲,谁要是再敢说他们的坏话,我就和他没完!”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有人大声宣称和*子是朋友,这还是第一回听到,真是稀奇。更让人惊诧的是,杨若岩竟然当真手一用力,随着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和轻微的一声骨响,这个倒霉的何顺胳膊脱臼,成了杨若岩杀鸡骇猴的牺牲品,这只折了翅膀的“公鸡”被杨若岩丢到一旁,杨若岩看也不看一眼,只对着看客说道。
“大家都看见了,人是我打的,与这孩子没关系!”
金家几个小厮见状,急忙扶着人带着又惊又气的小姐跌跌撞撞地跑了,众人也陆续小声议论着散开了去。
这事件发生的突然,持续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
蓉儿在一旁惊恐不已,看着杨若岩变了一个人一样,将那男子的手臂卸了下来,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杨姐姐,这——我们要不要找我义父说一说?”
“蓉儿,没事儿。那人的胳膊只是脱臼而已,找个郎中一捏就好了,不过是让他吃点儿苦头,给他一个教训而已。杨老爷那里我自会去道歉,反正这金府小姐我是不能再教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杨若岩喊了几个孩子好好嘱咐了一番,把陆一鸣送回家去,又轻轻说道:“对了,还得和陆老爷说一声,让他多照应一下一鸣,别让那些人再找他的麻烦。”
“杨姐姐,那你呢?”蓉儿担心地问。
“我不怕,敢再来的话,我还卸他们的胳膊!再不行,我还可以报官!”
府里气氛有些压抑,书院里在这事发生之后接着还正常上课,明天就是十日休沐假,大家的兴致高了起来。蓉儿本来这几日也很担心,但是提心吊胆地等了几日,也没见什么动静,金府派人只说是小姐身体有恙,不来书院了,其他的倒也没提,似乎是觉得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杨若岩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正准备着明日到集市上买一些日常用品。这里的人们也没有对家里小姐有禁足的要求,不管是不是已婚女子,都是可以随便出门的。
杨若岩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地揣上自己的几辆碎银子,不紧不慢地出了府门。逛街对哪个时代的女子来说,那都是一种充满诱惑的娱乐活动。杨若岩一直喜欢独自闲逛,这是她与别的朋友不太一样的地方。说到底,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没有人同行,她想停便停,想走便走。街上的铺子瞧着感兴趣的就进,不感兴趣的就闪。街边的小吃想吃就买,不想吃的也会驻足看一看,了解一下当地风俗特产。若是买东西,看上眼了问问价钱,只要价钱自己能接受,立时就买下拿走,毫不犹豫。她这性子真有点儿男人的味道,从不犹豫,也绝不后悔。原先有几个女同事是很喜欢找她同去购物,因为觉得她买的衣服又好看价钱又合适,就想让她给自己出出主意,当个购物顾问。她躲不过,为了显示她并不是那么不合群儿,就“欣然前往”了几次。有个女伴购物时斟酌考虑、犹豫不决、矛盾纠结,买一件衣服,试了八遍再往返三趟,最后还是买了又退回。哎呦,那份顽固型便秘似的痛苦纠结、欲罢不能啊,她领教过后,再也不肯陪她逛街了,这真是要她的命啊!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也受到诸多限制和束缚,但是据杨若岩看来,社会道德基本上还在可以让她接受的水平,女人穿着和行为都类似唐时风气,可以着轻衣薄裙,可以素颜也可以淡妆,可以与家人同行,也可自己随便上街走动。甚至偶尔也可看见女人穿骑装上马在郊外奔驰的,红男绿女的也有盛世之风。杨若岩明了这些,觉得自己以后出门大可不必非穿男装了,反正也总是被人识破——她想及此,突然想起韩珅和韩璃,自己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们了,不知他们是否找过自己?韩璃大概不会,韩珅可能回去碧溪镇寻她吧?寻人不得,不知作何想法?不会是以为自己人间蒸发?应该对他说一声的,杨若岩想,毕竟他们是自己来到此处,最早遇到的帮助过自己给自己带来过快乐和温暖的人。
她想到了听雨茶楼,于是到街市的中心一家点心铺子问路,买了几样茶点心,包起来,笑着打听听雨茶楼的位置。得到了答案,她急冲冲地向茶楼方向走。街头有拉脚的马车,她没有坐,想着也不会太远,就省几个大钱吧!杨若岩还是很会过日子的,她这样想。
转个一个街角,她忽然看见河岸边上有几家酒肆,酒旗迎风飘着,有一个男孩在酒肆外的空地上收拾一条大鱼,鱼还活着,男孩显然并不擅长干这杀生的活计,手一滑,鱼脱手跳出,垂死挣扎,男孩追上去,手忙脚乱地抓——杨若岩看了一眼,正欲挪开目光,却突然怔住,她走近几步,细看几眼,这才开口喊道:“陆一鸣?一鸣!怎么是你?”
陆一鸣听到声音,吃惊地抬头,一脸尴尬的复杂的神情。门里走出了一个妇人,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一看就知道曾是一个美人,这妇人的眼睛和鼻梁和陆一鸣长得酷似,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介绍和鉴定,就可以断定这是陆一鸣的母亲。妇人狐疑地看着杨若岩,杨若岩走上去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是一鸣的母亲吧,我是杨若岩,陆府书院的老师。”
杨若岩话音未落,陆一鸣一下子钻进屋子里,再也不出来了。杨若岩很奇怪,这孩子怎么今天这么没礼貌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妇人的表情也比陆一鸣正常不到哪儿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仿佛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她局促地搓了一下衣角,忽而像下定了决心似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哦,杨先生啊!你搞错了,我不是他娘,我——是他的亲戚,一个远亲。”
这回轮到杨若岩吃惊了,她搞错了?那陆一鸣和她怎么长这么像?不会吧?再说,为什么陆一鸣见了自己这么慌张,怎么不解释?
“一鸣呢?”杨若岩恢复了平静后,轻轻问道。
“他——在里面帮忙,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好,看我这里忙,总是偷偷来给我帮忙——杨先生,你能不能,呃,能不能,”她很为难似的说道,“杨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对别人说起他来这里的事?他府上的人如果知道——”
“放心吧,大嫂,我不会讲的。”杨若岩了然。一个被寄托在嫡母名下的孩子,常常跑到他那不被接纳的出身低微的娘那里去,如果被发现了,那是很严重的事。怪不得他见了自己惊慌地夺路而逃。杨若岩看看这家酒肆,不太大,这女人估计就是靠经营这个酒肆为生,年岁不大,眼角已有了风霜的印记,她听了杨若岩的保证,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急忙想起还没有让座,她很尴尬地用帕子擦着一张椅子,让杨若岩坐下:“杨先生,真是对不住,我这屋里小,不便请您坐,只能坐在这外面——”
“不用忙了,我还有事,马上要走的。你帮我和一鸣说一声,让他别担心。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就与我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杨先生——”妇人眼睛微湿,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她还是开口:“杨先生,一鸣总是说起您,说您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就像他——”杨若岩想,大概这孩子的原话是说自己像他的娘一样,这妇人深感自己地位卑贱,怕说这话自己不悦,所以说了半截儿又打住了。
“杨先生,我不会说话——这孩子有出息,心眼儿也好,从小在府上没少了吃苦,但是从不抱怨。他从没有遇到过一个替他娘说话的人,替他出头的人,只有您。杨先生,谢谢您,虽然以后他还是可能会被人欺负,遭人冷眼,但是,就因为在您这儿,曾经得到了这样的对待,他一定会坚持好好活下去,会做个好人的!”妇人深深一揖。杨若岩眼里也酸涩异常,她极力保持平静的微笑,安慰她: “放心吧,一鸣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让她娘过上好日子的。”
“杨先生,劝着孩子别老是来我这儿,再误了功课。”
“嗯。好。”
妇人擦了眼角,露出羞涩的笑脸,杨若岩心中却沉重起来。这个妇人对自己命运大概全然接受了,她从不想反抗,也从没想过争取吗?她真的就只想着有了一个儿子,此生就无憾了?哎——这样是不是麻木着也好,省得意识到了应该争取自己的幸福,却无可奈何,结果更痛苦!自己呢?如果自己回不到前世,飘荡在此生,又何处可以安放自己的心?
走出这条街,人渐渐稀少,许是到了正午,人们都已回家吃饭休息了。正低着头想着心事,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座宅子,门口有几个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有过被追打经验的杨若岩警惕性是极高的,她看不清人的长相,但她看见了那几人从门后再次闪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棍棒。阳光洒下来,隐约中似乎宅子大门的匾额上,有金府的字样。
不会吧!杨若岩自叹自己点儿背到了这种地步,刚得罪了金府小姐,给一个金府小厮的胳膊卸了环,这转天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早知道就坐马车了,省几个大钱还挨一顿棍棒?这金府的人也忒嚣张,光天化日就拿着家伙出来打人?自己也值得他们三四个男人拿着棍棒出来对付?估计是上次偷袭那小厮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彪悍了。这场情况下,杨若岩是不会吃眼前亏的,她哀叹倒霉的同时,已经迅速转身,百米冲刺般的逃命了。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别往陆府跑,省得给人家惹麻烦,还是绕个圈儿吧;但是又怕路不熟再跑进死胡同,那样就惨了。她正跑着,不提防前面突然也有人过来,原来这几个人对这里地形很熟,看到杨若岩跑了,立刻分成两组两路包抄。杨若岩眼看后有追兵前有拦截,情急之下她只得先和迎面赶来的人过过招,想着先把他放倒再跑,于是看这人冲上来时自己微一侧身,然后抬腿就是一脚,那人慌忙躲闪。杨若岩本来是想踢向他的要害,临了又犹豫了一下,到底也不想伤人,万一她这一脚真踢中了,怕给这人绝了育,这不太好。犹豫只一秒,脚就放低了,结果只碰到此人的膝盖边上,这人晃了晃,没有摔倒,反而反手就是一棍,正好打在杨若岩肩上,杨若岩疼得差点儿掉下眼泪,从前她和杨若宇比试,从来没玩过棍棒。前世的她也从没机会惹事,就是有事也是杨若宇出头,哪里轮到她动手,说是缺乏实战演练真是害死人!
她的右肩剧痛中,眼角余光却已见又有一人举着粗棒向她袭来,她下意识地举起左臂,想着玩了,自己这条胳膊怕是真要废了。眼睛一闭,准备听着骨头碎裂的闷响,忍受那时的剧痛。“啊——”惨叫声起,有人应声倒地翻滚。但是,但是却不是杨若岩。
一瞬间杨若岩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那人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不知何时,那粗粗的棒子竟然已经到了身前这个人的手中。另几个男人一看事情有变,立刻扔了家伙撒腿就跑,这人也没追,地上的人吓得直哆嗦,说不成话:“别打!别打!我——不是,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杨若岩早认出面前的人是静宇,她从惊诧中醒转,发现自己还真是好运,这静宇恍若从天而降,这种被英雄救助的感觉还真是不赖!杨若岩上前几步,刚想拾起地上的一条棍子敲打暴徒几下,可是肩上立刻剧痛传来,“呃——”她哀叫一声,气急败坏地站直身子,左手扶住肩膀。
“伤到哪里了?”静宇一脸铁青却掩饰不住的担心。
“没事,”杨若岩勉强挤出个笑来,气恼地伸腿一脚踩在那人的屁股上,踩得那人扯着嗓子嚎叫。杨若岩又奋力不顾形象地踩了几脚,气呼呼地骂:“你个王八蛋!我要不是看你年轻,想着和你无冤无仇,不愿让你断子绝孙,你早就成太监了,你知道不知道!”
那家伙连声呼叫:“知道!知道!”
“你知道个屁!”杨若岩又踩了他一脚。
那人直在地上哼哼着求饶:“救命!我再也不敢了,我——”
“说!你认识我吗?你干吗打我?”
“不认识——不认识!是他们!是他们说你打了何顺——哎呦!”
杨若岩气得又是一脚。
“你个笨蛋蠢货,你替别人出头,现在人家见你倒霉不是全都跑了?”
那人只剩下哀嚎。
几个静宇的随从早已把刚才逃跑的几人抓了来,就捆在一起,扔到了街角。等着静宇发落。静宇走过去,杨若岩也想上前,却被他拦下。
“你不要去,我自己解决。”语气里带着命令,不容反驳。杨若岩愣了一下,只得停住,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不愿自己在和这几人正面接触,以免再生事端。
“哪府的?”
“回将军,就是前条街上金府的。”侍卫回答。
静宇目光如炬,透着杀人般的怒火,没说话,这几人就都开始“筛糠”。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驻军守将,威名赫赫的静宇将军竟然有空儿到天益郡城中,管起了他们的闲事!
“告诉金府老爷,这几个人袭击朝廷军兵,目无法纪,被我带走了。”
“是。”
杨若岩一愣,不是吧?这罪名也忒大了点儿,她忍不住上前问道:“那什么,你要审问?”
“嗯。”静宇还是一脸怒色,好像杨若岩也得罪了他。
“不用了吧,就教训一下算了,本来不是大不了的,就是他们——”
“你不用管了。”静宇挥了一下手,几个侍卫二话不说,拖着几个哭爹喊娘的人就走。杨若岩不知道,当地的驻军守将是官阶极高的,当地郡守见了巴结都巴结不上,几个大户家的家丁得罪了将军,那还用说什么,先拉到军营里关上一个月再说。这些人平时横惯了,方圆百十里就他们家有势力,吃了杨若岩亏的小厮何顺,当天晚上就哭着向老爷告了状,金老爷已经得知了此事,虽然也不满意杨若岩,但是,知道陆府和静将军有交情,投鼠忌器,就想算了。于是骂了小厮几句,金小姐哭哭啼啼地走了。这小厮咽不下这口气,几日来就找了几人准备到陆府闹事,谁知碰上了杨若岩。本以为出了一口气,结果没想到自己反成了袭击军兵的了,这真是有冤没处诉啊!
静宇接过来自己的马缰绳,看着杨若岩呆愣愣地站着,肩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显然这一棍子不是轻的。他眉头又皱了一下,想着这女人也太不小心,一个人到处乱跑,连个做伴的人也不带!今天一早他到陆府,见了陆老爷聊了几句,陆老爷就说了此事,陆老爷倒不是告状,只是觉得杨若岩作为一个姑娘,遇事还是应该小心,不宜树敌结仇,以免给自己带来麻烦。陆老爷不好亲自对她说,怕杨若岩以为是自己埋怨她,想着静宇和她熟一些,可以找机会给她好好说一说。毕竟金府这样的人家,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静宇很吃惊,他不知道杨若岩竟然能和男人动手,他倒是知道这女人胆子大,却也想不到她还会拳脚。他心里疑惑,和陆老爷说了没多一会儿就前去书院,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府里人说,一大早就见到杨先生独自出府去了,说是去集市上逛逛。静宇犹豫着,觉得自己到集市上去找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见到了也没有什么要事,总不至于拿她动手打人的事和她交流吧,那还能怎么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心中有事,他走得比较慢。走到街口,他总是觉得眼前像是出现了杨若岩和几个男人厮打的情景,这让他有些不安。他对几个侍卫说要到集市上买些东西,于是也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没什么可买的,也没碰见杨若岩,他忽然想起了一事,问手下:“金府在那儿?”就这样,他问清了金府的位置,朝这边走,竟然真让他给碰上了。远远地看见杨若岩被几人追赶,他情急之下连马都忘了骑,飞奔而去,好歹算是没有来迟,他眼见得再晚一会儿,这女人的胳膊就要断了,心里又急又气。
杨若岩揣测着这“救美的英雄”怎么看着心情不佳呢?她也不知说什么,只觉自己肩膀疼得不得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上马,”静宇语气稍缓和些,把马拉到杨若岩跟前,“我带你去找医馆。”
“不用了吧,我买点膏药贴贴就好!”杨若岩忙客气着。想着自己以前打球也受过伤,都是云南白药一喷,贴几贴膏药就好了。
“李政,你去找辆马车——”
静宇完全不像是在和杨若岩对话。杨若岩赶忙拦住:“不用了,我可以上马!”她瞧着静宇身边的侍卫已经有人开始拿眼偷偷瞄自己,估计在猜着静宇和自己的关系,还是不要被他照顾呵护得过分了好吧,好歹自己骑马而去,看着也像个豪爽的江湖女子,不要被人当成静宇在外面养的家眷了。
她左手拉住缰绳,幸好右手还是能动的,虽然很痛,但是骨头应该无碍,她龇牙咧嘴地用力爬上马,真是“爬”的,这个词形容她的上马动作很准确。爬上马背的杨若岩很快就发现,她打错了算盘。静宇在她上马之后,竟然也踩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她的身体似乎立刻落入了他的手臂圈中,她觉得似有些不妥,但是还没有说话,马就四蹄踏开,飞驰而去了。她的身体僵硬着,后来也慢慢松弛下来,心想不用这么矫情吧,人家一个古代人呢,都没觉得不妥,自己一个新社会女性,还唧唧歪歪什么呀?她只得自己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