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深夜来人(1 / 1)
街角,韩珅好笑地看着杨若岩的打扮,一身黑衣,还带了一个黑色面罩,有点儿女侠的意思。韩珅告诉她,今天他得了消息,无赖头子吴常有今晚要独自前去与布行的老板娘幽会,他闲来无事,准备潜入院中会会此人。杨若岩一时兴起,欣然前往,欲看热闹。
她兴奋而紧张地问韩珅:“在哪儿?”
韩珅指了指前面一株大槐树底下的小门,“这是院子后面的小门,刚才见姓吴的摸进去了。”
院子很大,但是很荒凉,显是很少有人来。这家布料行生意很好,店铺大门开在前街上,前院住着一家老小,很是热闹。后院基本上荒弃不用,仅有几间老房和一座小佛堂,只有小佛堂点着昏黄的灯烛,闪烁着微光。这家女主人常常独自在佛堂念经,说是为全家老小祷告平安。杨若岩觉得她一定是在祷告自己和汉子鬼混时别被人发现才是。因为院子荒弃的缘故,后院的这个小门也没有人看守,生锈的锁常年地挂在那儿,门前荒草丛生,几乎将门都要掩住了,不仔细看简直发现不了。杨若岩伸手刚要拉门环,韩珅就拽了她一把,嫌弃地看她:“你以为他进去了还给你留着门么?”
“那——”
“跳墙。”
杨若岩神勇地跟在韩珅后面,爬上了墙头。她虽不会飞檐走壁,但是这一般人家的砖墙对于搞过户外运动、擅长攀岩的她来说,也不是难以翻越的。韩珅古怪地瞅了她一眼,显然怀疑她从前是不是做过鸡鸣狗盗之事,怎么手脚麻利业务挺熟练呢!杨若岩以为那眼光是赞赏,她还得意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三”,伸三根手指头什么意思?韩珅奇怪地看看她,难道是她看见里面有三个人?
韩珅摸到窗下,没有探出头,里面有光,外面暗,如果伸头窥视屋内,立即就会将投影显现在窗户上。他和杨若岩蹲在窗根儿底下静静地听动静。
杨若岩听二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本以为两人干柴烈火一上来就会床上运动,趁此时机,断喝一声,将这奸夫□□吓个生活不能自理,之后,再由韩珅出面教训一下吴常有,自己教育一下水性杨花的老板娘。结果这两人慢热,蹲了半个时辰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从右脚换到左脚,两脚具麻,还没等到二人床上嘿咻。希望看一场热闹的重口味的侠女杨若岩,终于一屁股坐在了窗根儿下,用眼神告诉韩珅自己的不耐烦,结果不出意料地又换来了韩珅的鄙视眼神。
“没有耐心的女人,早知道不带你来——”韩珅用眼神表达了这样一番意思,杨若岩只得又勉力蹲起来。
刚完成这个动作,只听门外传来狗叫声伴随着敲门声,还没反应过来,屋内的吴常有和那妇人就走出来,只听吴常有一边走一边对那妇人说:“小六他们来找我了,你先回吧,我办完事儿明天再来!”
“啥?要走了?不是吧?合着自己白蹲了一个时辰?”杨若岩心里巨浪翻滚,眼看着吴常有给外面的人开了门,门外听声音人数不少,不知道他们是约好了到哪里砸场子去了,此时自己和韩珅两人自然不可现身,她把身子缩了缩,一动不动。
“我走了,虎子放你这儿,给你看院子,这几天不太平,你小心着点儿!”
吴常有对妇人嘱咐着,这人难道是预感到有人盯上他了?怎么警惕性这么高?虎子是谁?
正疑惑着的杨若岩还没有认真思考,就被揭示了答案。“汪汪汪——呜呜——汪——”虎子是狗!
这狗一叫杨若岩顿时凌乱了,她“啊,呀!”两声尖叫就从窗根儿底下窜了出来,这狗其实还并没有发现她呢,她这一叫许是把狗也惊吓住了,狗顿时冲了过来,韩珅一脚上前把那只冲上来的大狗踢了个后空翻360度!一跤摔出去半天没起来。虽是如此,霎时间院门外的人也全都涌进来了,这还不怕,关键是还有好多的狗狗!杨若岩彻底失控了,她见韩珅与人狗同时拼斗,虽然没有落败之势,但她也失去了护持,眼见得有两条狗冲着她狂吠着要扑上来,她情急之下也不管那么多,抱住院子里的一棵不高的树没头没脑地往上爬,磨破了膝盖和手掌,她也没觉得疼。韩珅看见了她的窘状,有心来救,也未曾料到吴常有倒是有些功夫的。此人多年习练外家功夫,手脚虽不迅捷,但是出手也很阴狠,重拳之下韩珅不敢掉以轻心。加上多人围攻着他一个,等他看到杨若岩被狗欺负得上了树,踢开了一个汉子,刚想上去解救,又被人缠斗住了。说时迟那时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杨若岩的衣角已经被狗咬下去一大截,两只狗还在凶猛地向上窜,杨若岩却已摇摇欲坠!
“啪!啪!”两声连响,狗应声倒地。杨若岩在掉落的瞬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腰带,那手往自己身后轻轻一带,杨若岩顿时扑倒在一人背后,本能地抱住了那人的身体,额头重重地撞在那人背上,那人却纹丝未动!熟悉的一种气息传来,杨若岩惊讶地抬头,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正讶异间,那男人回头打量她,看她只损失了一角衣袍,眼神里似乎有些放松了。当然这眼神是杨若岩不可能察觉的,她的注意力在男人的脸上,面具!又戴了一个新的假面。这个假面好像比先前那个“痘疤”的好不到哪儿去,杨若岩看着假面上的蒜头鼻子忍不住想笑,却遭来两道责备的寒光。随即,她被这个男人拉着,退向墙脚。恶犬咆哮着扑来,杨若岩即便躲在这人后面也仿佛能感觉到腥气扑来,她吓得手上一紧,没轻没重地一把抓住了身前男人的腰带,只听啪的一声,腰带上的玉石纽扣好像蹦了出去,韩璃只觉得腰间一松,但却已无暇顾及。他手一扬,不知用什么暗器打中了两条恶犬,这只在一瞬间,然而他的腰带已然抓在了身后一脸呆惧的杨若岩手里。
“给我!”韩璃伸手抓住那条腰带,杨若岩如梦方醒般松了手。
“不好意思啊!”她的红脸隐在夜色里,还好,大概别人没看到。
韩珅看见了他顿时放下心,舒了一口气,知道杨若岩是不会被狗给咬死了,于是他出手便也不再急躁,放开手脚和那余下的人周旋,只一会儿工夫,杨若岩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太惨烈了,显然韩珅下手也不留情。干完了和韩璃对视一眼,点了一下头,韩珅就跃出了院墙。韩璃轻轻拉住杨若岩的胳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向墙外一抛,杨若岩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昏头昏脑地被扔了出去,韩珅准确无误地把她接住,兄弟二人把她当球玩儿了?等杨若岩缓了一口气,刚想斥责两句时,却见韩璃已然不见了,心头有那么一点儿怅然若失。
“人呢?这人怎么回事!”
杨若岩四下里找了一圈,怒不可遏,干吗不走门?干吗——韩珅一把拉她到巷子拐角处,指指喧嚣声大起的前方,小声笑着说:“那边儿官府派当差的收拾摊子来了,你要是愿意到衙门口走一趟配合官差录口供,那你现在过去也不晚!”
“来得真巧!”后知后觉的杨若岩这才知道韩璃为什么把她扔出来了,原来是让她迅速撤离案发现场。她有些好奇,这布料铺子的女老板怎么解释自己后院发生的这起斗殴呢?她老公回家后她能瞒得住吗?于是她还很八卦地想诸如:这女老板到底是否和那吴常有有了真情?经历此番两个野鸳鸯还能再续前缘不?
杨若岩不说话了,改成韩珅絮叨:你怎么这么大的人害怕狗啊?那狗还没发现咱们你就蹿出去干什么?大户人家谁家不养一条狗呀,有什么可怕的,你越怕它它才越咬你!
杨若岩转念一想也是啊!奶奶的!这几条狗怎么都冲着自己来,明明自己站在一旁哆嗦,没有碰着它的主人好不好?韩珅在那儿欺负它的主人它怎么不上去帮忙?显然畜生也是欺软怕硬,看自己是软柿子,这才欺负自己吧?但是她还是心有余悸地叹道:“那是狗吗看着都像狼好不好?差点儿把我当晚餐了,你看,我的夜行衣都报废了——”
“哈哈哈——”
说完很自然地又想起里那个树下杀狗救人的白衣男子,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清雅怡人的,那她现在想起还仿佛可以嗅到。她有些恍然,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这里会对一个男人动心,但是她很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心,见到他时那不寻常的跳动节拍。她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和韩珅的来往,是不是隐隐地藏有想通过韩珅见到他的渴望,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有点儿龌蹉了,不好意思再看韩珅。
“三哥,这里的事儿是不是快办完了?”韩珅看着韩璃又将一张薄纸默默递到火苗边上,一眨眼的工夫,化为灰烬。
“嗯。”他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还要等等。我还没有得到玉璋的消息,他潜入图圣国,与图圣国的玄极门掌事会面,探访我们要的消息。此行怕是有些困难,十日已过,还没有回音。”
“玄极门是否有变?这江湖门派有时候内部也常有纷争矛盾,许是有什么岔子?”韩珅猜测着。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清浅。
“嗯,再等等看。”韩璃没有多言。静宇静玉璋是韩国将军,这是他公开示人的身份。还有一个身份是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的,静宇是韩璃的师弟,早在十年前,千里之外的蜀地有声名远播的“黑白公子”,年少风流,文武双全,同出自武林奇人“天元圣手”门下,这白公子就是韩璃,黑的当然就是静宇。静宇是随着韩璃入了蜀国皇宫的,复杂的宫廷中他是韩璃最信任得力的护卫,也是兄弟和朋友。后来因为韩璃的原因,他又心甘情愿地来到韩国,入伍参加军队,从行伍中脱颖而出,凭赫赫战功成为韩国妇孺皆知的英雄。凭着这个身份,暗中给韩璃做事,或者给韩璃的活动提供各种方便。韩璃从来没有许诺给静宇什么,对于静宇的付出也从不说谢,不说的人常常更愿意实实在在地做,知道二人关系的人也猜测韩璃一定做了什么让静宇终生感念的事,但是,没有人知道。
“等静将军回来,我们就要回去了?”韩珅问了一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其实,他是想说,他近期在这儿玩得不错,还不大想走。韩璃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是看透了他的了然。
“你最好不要拉人下水。”韩璃淡淡地说。
“我?我还说被别人拉下水呢!”韩珅笑道。
“她到底是个姑娘。”韩璃话里有话。
“放心,三哥,我不会惹事。我就是喜欢她的脾气,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而已。她不让我把她当女人,我也常常想不起来她是姑娘。呵呵!”韩珅说的是心里话,韩璃了解这个弟弟,他没有再说话,心里也在想,用不了多久,就该走了,也许这个姑娘连带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见到了,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杨若岩小院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她关门上锁,看着微黑的天色,想着秋天就不知不觉地悄悄到了,岁月流逝,真是日月如梭啊!不知自己那世的家人和朋友是否也已恢复了平静,过上了没有她但依然幸福的日子。想到自己到蜀国去的打算,她忍不住返回室内,从柜子一角又摸出了她的全部积蓄,一小块一小块、一枚一枚地铺排在床上,数来数去,估算着还有多少就可以上路了。关着门数钱,鬼鬼祟祟地,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地方也没银行,自己这点儿小钱也不值得去换张银票,只能放在身边。正看着这些钱发呆,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像是什么东西从院墙之外掉落下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钱全都卷好,塞在自己的枕下。
开门一看,没发现什么异样。查视围墙底下,忽然一个身影坐在那儿,吓得她差点儿叫出声。黑衣人肩头的衣衫破了,似乎有伤,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呼吸。杨若岩隐隐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忽然惊奇万分:“是你,你是静,静将军!”
“你,识得韩珅……”他费力地抬头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显然他是带着不信任的探究的心思,说话时,杨若岩才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
“是啊,你怎么了?”
“我——是他的朋友。有人追我,你……”他话还没说完,杨若岩就说道:“先到屋里来吧,我认识你,你是好人,我可以帮助你。”他一愣,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头脑简单得近乎幼稚,情绪镇静得又有些过分的女人,她一人独居村外夜深遇到陌生男人翻墙而入,明知随后就会有麻烦,竟然问也不问,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往房间里请。“好人”,她如何就断定自己是好人?自己即便不是坏人,对她来说,也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她难道就甘愿为自己冒险?
屋内烛火摇曳,静宇看着杨若岩忙活,她开了院门在院外张望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又赶快回身,把屋内的门也关了。
“静将军,你在碧溪巡视灾情的时候,我见过你。”她很诚恳地说,“我能做什么?给韩珅送信吗?”
这女人的镇静和对他的信任让静宇没有想到,他虽然犹自怀疑她的动机,但是神情已缓和不少。他没有时间给韩璃写什么信,当然他也知道躲在这里不见得能逃过追杀,于是就开口说道:“你帮我和韩珅说,告诉他哥哥,事情与他猜测的相同,就按最后的方案做。”他没头没脑地说道。杨若岩认真记下了,也没多问。
“趁着这会儿人没追到,你先走吧!”静宇对杨若岩说道。
他的脸色极差,杨若岩知道这人是怕自己掩护不了他,反误了给韩珅送信。犹豫间,见静宇想要从衣服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右肩的伤使得他的手颤抖着不能完成这个动作。杨若岩赶忙上前,很麻利地伸手到他的衣襟里面,坦然自若地仿佛是在翻找自己家的东西,摸了一下,没找到,再摸!
静宇失血苍白的面上,顿时涌上了血色。他悲摧无奈地被这个不男不女的杨先生摸来摸去,又尴尬又吃惊。
“啊!找到了!这个吧!”她找到一个小包。
“谢谢——”他真是不想说这两个字。
“没事儿。”杨若岩丝毫不以为意。拿起那个小瓷瓶,问他:“是伤药吗?我来帮你上药吧。”
刚说完这句,就听见有人敲门,静宇心中一凉,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看了一眼杨若岩,暗道,自己大概是要连累这女人了,不知道她还能否跑得出去。杨若岩一惊之后,立即用手指了指床上,示意他躺进去,静宇摇摇头,坚毅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慌乱,他站起身扫视了一下周围,忽然走到里间和外间转弯处,突然腾身跃起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横木,横木是木质框架的一部分,但是并不粗壮,他却沿着横木缩身躲在转弯的房梁上,刚好那里是暗影,不仔细寻找根本不能发现。杨若岩没时间吃惊,急忙把桌上东西收好,走出门外。
“几位有事吗?”杨若岩一脸困意,带着不耐烦的表情看着门外几个黑衣人,为首的伸头向内张望,什么也没看见。
“你们找谁呀?”杨若岩面上更是不耐烦的表情,完全是被搅了好梦的模样。
一个眉目细长的汉子开口问,“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衣的男人?”
“没有。我这儿是村里的学堂,就我一人在这儿住。正要睡下了,没看见什么人呀!你们要不到村子里面找找?”杨若岩适时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哦,这位小哥,我们是找一个贼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被我们的飞镖伤了,跑到此处。我们怕他是躲进了你的院子,——”
“什么?我的院子?那,那你们帮我看看吧!你们这一说我还挺怕的!”杨若岩急忙让开路。几个黑衣人面色微微一松,挺身就走了进去。杨若岩跟在后面,和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暗想着如果人被发现了,自己怎么说,说自己不晓得?怎么说他们才会信呢?不会把自己也干掉吧?
眼见这几人在院中查看,杨若岩也装模作样地跑到房子后面,房子后面墙上挂着一把镰刀,多年没有用,也不知是谁留下来的,生着锈。她突然见几人走到屋门口,眼看就要进去,她脑中一个念头一闪,忽然伸手把镰刀摘下,朝自己的左臂上咬牙一砍,随即轻轻扔了镰刀,走出来。
她神色不改,站在屋门口,手腕处有血汩汩流出。真笨,使劲儿太大了!她把手背到身后,在衣服后面抹了几下。刚放下手,就听屋内人叫:“咦?这地上是——”顿时屋内一阵安静,死一般沉寂。杨若岩从外面几步上来,一看,地上果然是静宇的血滴,不多不少,一点大的,两点小的,挺新鲜的。几人目光一下投向她,有人已经拔出了刀来。她看看地上,脸色不仅没有变化,反而有了笑意。
“哎呦,你们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把我吓了一跳。不就是几滴血吗!”杨若岩伸出自己的手臂,衣袖上斑斑血痕,她微一皱眉,暗中心痛:这么多血呀,真是砍重了!手腕上伤口仍在渗着血,她装着吃惊的样子叫:“呀,还流血呢!看看,看看,哎——我刚才砍柴一不小心砍了手,刚才正是坐在这儿准备包扎一下,你们一叫门,慌得我也忘了!”
杨若岩皱眉看看几个人,“我说,你们找完了吧?我这儿真没有,要不你们去村上看看!”几个人对视了几眼,再看看杨若岩的模样,只好退到门外。杨若岩忍住心头的狂喜,继续摆出一副不耐烦似的表情,几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只能作罢。
杨若岩关上那个院门,伸手把门栓插好。转身叹着气回到屋内,她这戏份不多,倒让她演得善始善终,淋漓尽致。最佳女配呀!还是反串,这难度啊!
静宇并没有立即从房梁上下来,用手示意杨若岩不要出声。杨若岩会意,静静地等了一柱香的时候,把烛火吹灭。屋外月色清冷,照在她的面上,她脸色沉静如玉。静宇还在透过屋顶上的墙洞向外看。几人确实走远了,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他终于松了口气,杨若岩站在下面惊奇地看他,忍不住小声地开口赞道:“你也太神了!我在这住了小半年都没发现这地方正适合藏人,竟然这里还有个洞,正好用来观察敌情!我说,这房子原先的主人不是你吧?”
静宇忍不住看她,她真的在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仿佛是看了一场别人演的好戏似的。那张脸一笑起来生动极了,笑容如清风一缕,吹入人的心海。
杨若岩打开窗子,因为不敢点亮灯火,只得借助屋外的月光。月光似乎很是帮忙,皎洁明亮,室内物什都看得很清楚。
“喂,警报解除了,你怎么还不下来。需要搬把椅子吗?”杨若岩看他脸色苍白,真的转身去搬椅子。静宇好笑地皱皱眉头,从房梁上落下来,落地的震动让他肩头顿时传来钝痛,他身体微微一晃。
“喂,慢点!”杨若岩放下椅子去扶他,伸出的手臂上血痕斑斑,手腕可能还在渗血。“你的手怎么了?”他的眉蹙在一起,先前听杨若岩和那几个男子解释,他很是奇怪。
“没事没事。我故意划的,弄点血出来。”
“你——”他想说什么,可是杨若岩打断了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得意地介绍自己的创意。“你不知道,我跟你说,我出去给他们开门之前,似乎就觉得地上有什么东西,总觉得有什么我没有收拾好,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那几个人要进屋的时候,我在房后看到了镰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姑娘你——”静宇想说什么,杨若岩不给他机会。
“那真是灵光乍现,天意天意!我扔了镰刀赶紧上前,正赶上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血,我差一点儿就要笑了,你知道吗?”杨若岩压低声音,说得手舞足蹈,挥手之间,静宇突然把她的手肘抓住,宽宽的衣袖滑落,一道不小的刀口兀自还在渗血,杨若岩不满地挣脱他,看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是赞叹她高超的智慧、过硬的演技,真是扫兴!
静宇不知道说什么好,怔怔的。杨若岩突然意识到这人还有伤,他的右手不会动,肩膀——她仔细一看,一枚不大的三角锥深深地扎在他的肩缝里!
杨若岩倒吸一口冷气,牙疼似的咂着舌。
“这东西——这东西是——”
“是暗器。你帮我□□吧,我自己不行……”静宇试过了,他自己确实够不到这个地方。
杨若岩沉默了,她不能说“不行”,虽然她看见这个古怪的暗器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多长多粗,有没有钩刺什么的,这这这,用手拔呀?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脑子里轰轰乱乱的,但是她的手还是伸向了那里。还好,这东西露在外面的部分还刚刚可以用手抓住。她问道:“你行不行啊?我这样拔很疼啊!”她咧着嘴,仿佛是有人要给她拔牙。静宇此刻俊逸的眉宇却舒展开,一副英武豪爽的气度,杨若岩心稍稍安下一点,好吧,估计这人能挺住,于是也回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杨若岩两只手握在一起,深吸一口气,用力向外向上拔——
镖被□□了,血也随之流下。
“呃——”那人只轻轻哼了一声,看着杨若岩微微发抖的手,手上拿的镖尖上似乎颜色有异,他眼神微动,但是没有说话。
“药呢?我给你敷上药就好了,不要紧的。”杨若岩安慰他似的,仿佛是怕他忍受不住。
他指了指小包里的瓶子,一个青色的瓷瓶打开,臭气传出。杨若岩忍不住用手背捂住鼻子,“什么味儿?臭干子吗?”
“就是这个。”
“你确定?”
杨若岩狐疑万分,有这样臭的金创药吗?看静宇神情是没有搞错,她只好拿起来。等再次查看他的伤口时,杨若岩一愣,她也发现这伤口有些不对,这血为什么是这样的颜色?
她突然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晃亮了仔细看了又看,低声问:
“这镖上不会是有毒吧?”她紧张万分,心想这可完了,这人今天难道是活不成了?她一阵紧张心慌,可看见静宇还是面色如常:
“没事儿,这毒不要紧。我这个药可以解。”
“哦,真是太幸运了!”她松了一口气。看了看那伤口的黑血,她还是很不放心,想用手给他挤干净再上药,可是又怕这样会把毒液挤到里面去。踌躇了一会儿,终是觉得不行。突然想起从前在电视上见到捕蛇人处理被毒蛇咬伤的伤口,清除伤口毒素是非常重要的。纠结了一会儿,她又问:
“这毒真的不会致命吗?”
静宇微微一笑,安慰她:“不会。我有能解百毒的良药。”他用左手拿来另一个小瓷瓶,说道:“这里有药丸,我敷上药后,再吃两粒就好。”
“哦。”杨若岩听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那你先拿着,一会儿再给我两粒。”
静宇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湿润的温暖的小小的东西,突然用力吸吮住了他的伤口,他浑身一颤,如同一股电流从肩膀传导入全身,到头顶,到脚趾!他猛然回头,嘴唇几乎擦到了她的额头,一股淡淡的发香也传入他的鼻中。
“噗——”杨若岩吐出一口黑血。还没等他从震惊中醒转,她又伏下头,继续努力地吸着。静宇蒙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脑子一下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清晰,变得纷纷乱乱,但是有一种想法很强烈,这女人在冒着生命危险救他,这女人认为他值得自己冒生命危险来救!自己这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曾有几人对他如此?他的心似乎又沉下了几分,他不懂这女人为什么要如此?
杨若岩只顾自己忙活着,她争分夺秒地给他清毒,见到鲜红的血终于流出,她松了一口气,急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儿就灌水,漱口,水洒了一身。完了之后,赶忙给他把伤药敷好,四下里翻找可以包扎用的布带,找到了又给他包好。她没工夫腻腻歪歪地想自己是个女的,应该不好意思,她这会儿简直恨不得长出四只手,绑好了他的伤处,她后退两步。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男人的身材真不错,这肩膀和胸口的肌肉——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是女人,深更半夜的,这是在看一个男人,更主要的是,这是一个相当可看的——男人!
静宇无声地用那只能动的手穿衣服,杨若岩这时终于大梦初醒似的,故意走开,装作收拾床上的物件,借机避免尴尬。
“姑娘应该赶快服药,不要耽误时间。”静宇突然打破沉寂。
“啊?对呀,差点儿忘了!”杨若岩接过那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用水送下去。拍拍胸脯,顺一顺,满不在乎的样子。
“姑娘——”
“我叫杨若岩。”
静宇顿一顿,想说什么,但机会又被杨若岩抢了去。
“叫我杨若岩就行了,我现在不是姑娘——我的装扮就那么漏洞百出吗?”杨若岩很不满地皱眉。刚才那几个黑衣人也没看出来呀!想必静宇是韩珅韩璃的朋友,韩珅告诉他的吧?静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叫什么?”她只知道这人的姓,不知道名。
“静宇。”
“哦,那什么,你现在也不能走,就在我这儿睡一夜吧。我在这里守着,放心,有事儿就喊你。”
静宇被杨若岩拉扯着只得躺靠在床上,杨若岩不由分说,一口吹灭了煤油灯,一屁股坐在大躺椅上。黑暗中,杨若岩千思万绪,杨若岩就算是个女汉子,就算再大大咧咧的,也知道自己现在被他识破是女儿身,哪能厚着脸皮也爬上床呢?
秋夜竹席生凉,这藤编的躺椅还真是凉快呀!她缩成一团自己和自己取暖,不敢乱动,怕藤椅发出声音来。哎,自己家就一条薄被,真是寒酸呀,自己该添一床厚被子了,听着屋外院子里的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秋风萧瑟,冬天也马上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