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何苦（1 / 1）

离天亮还早，但是何苦已经起床，准备开工了。

他是拾荒者，哦，这是那些无聊文人的叫法，比较文雅来着，说白了就是捡垃圾的，秋儿一个。

所谓秋儿，是当地人的喊法，也算是四川方言，指的是那些没有工作、穷困潦倒、不得志也不得意、十事九不顺的倒霉蛋。

其实也不难理解，秋儿，秋天里的混混儿，草枯叶落，万物萧索，混得一顿饭就是一天，得过且过的说。

就和“瘪三”的意思差不多。

其实，捡垃圾也是一门学问，要弄清楚垃圾筒的分布，有没有油水，是不是其他秋儿的地头，居民倒垃圾的时间，垃圾车的出勤状况……

复杂着呢，别以为混口饭吃就那么容易。

蟠西市何苦是初来乍到，还不足十天，压根儿就没有自己的地盘，只有去打野食的份儿。

既然是在别人的锅里抢饭吃，危险性是少不了的，一个不小心给地头上的秋儿逮着，说不定就连骨头都给抖散，正因为秋儿混饭吃不容易，所以才显得更加排外，或者说是这一行的竞争才更加残酷。

——你丫敢跟我抢饭吃？死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都是要担风险，为什么不挑最好的地方下爪子？

基于这种想法，何苦就挑中了富贵楼。

富贵楼其实是一个楼群，因为地势的关系，楼都不高，就只有五层，但是这儿偏离闹市，环境幽雅，设施齐备，装饰豪华，自然成了大人物的首选之地。

大人物往往非富即贵，要么大款，要么大官，要么大腕，在这儿买房子无非就是藏娇金屋、休闲别馆、显阔摆谱，只有极少数才图个清静什么的。

物以人而名，富贵楼就这么叫开了。

再富贵的人也出产垃圾不是，本来有不成文的规矩，垃圾一律用塑料袋装了仍自家门口，让负责清洁的楼层管理员收了送垃圾筒，问题是那样多麻烦，万一管理员晚点或者干脆忘掉，进进出出的多碍眼？

直接打开后窗往楼后面一仍，快捷方式，简单又直接，再方便不过。

到底是富贵楼，有钱就是老大，很快就设施更改，各栋楼房后面摆开了一字长蛇阵，垃圾筒一个个油罐那么大，傻呵呵的张着大嘴，来者不拒。

当然了，楼上的居民也不负所望，熟极生巧，个个成了神射手，垃圾袋是一仍一个准，决不落空。

何苦的目标不言而喻。

富贵楼虽然是楼群，却是错落有致，楼与楼相对独立，至少中间隔了一条双行道，不存在什么小区管理，所以非法入境的何苦大可放心，不会有什么保安来表演狗眼看人低的绝活儿。

唯一要提防的是秋儿，能在这种肥的流油的地方混饭吃，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没有人会发现打野食的。

趁早黎明前的黑暗，行动！

不想暴露目标，所以没带手电什么的照明工具，不过这不会妨碍何苦的视线，在黑暗里掏掏摸摸的打野食是他的老本行，一来二去的练出来一双夜猫子眼睛毫不稀奇。

垃圾筒不小，双手合围都抱不下，也不算矮，何苦就只比它高出来一个头，里面的垃圾大都是用黑色塑料袋打包后仍进去的，也说不上多杂乱，只是味道不大好而已。

何苦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垃圾袋拎起来，先掂量掂量，再上下其手来段十八摸，有货就开膛破肚取出来，没戏就遣送还乡仍回去。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反正不会太轻松就是了。

根据何苦的经验，那些有钱人常常把旧的过时的有点小毛病的看不顺眼的东西当作垃圾，放家里没面子，当破烂卖自个儿又掉价，干脆就塑料袋一装，滚你妈的臭鸭蛋——

就便宜了他这种混饭吃的秋儿。

今天却有些邪门，一连掏了六个垃圾筒，除了一身臭气什么都没捞着，奇怪，莫不是昨晚上的雷电风雨太恐怖，把那些宝贝儿全吓跑掉了？

其实早该想到的，昨晚雷阵雨哪，虽然来得快去得更快，一转眼就又是月朗星疏，可是满吓人的，个个都窝在家里关窗闭户，谁还出来扔垃圾？

风再大，也不可能把人家大彩电吹到垃圾筒来不是？

没事起来那么早干吗？自找罪受……

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何苦心不在焉的在第七个垃圾筒里翻翻拣拣，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这个窝再一无所获，那就收兵回府，好好的补上一觉。

第一袋，果皮纸屑，嗯，哪个小朋友丢的，不错不错，有环保意识……

第二袋，骨头、饭菜，还有鱼刺，请客来着？恶，好大的味道，朱门酒肉臭……

第三袋，满沉的，摸摸看，呸，碎碗烂瓷，多半争风吃醋，小两口打架，把碗碟什么的给砸了？可惜……

第四袋，轻飘飘的，衣服？两个半圆，软中带硬，绵里藏针，呃，胸罩？婆娘的内衣，说不定还有用过的安全套，晦气晦气……

第五……噫——咦！

象是碰到了火焰一样飞快的缩手，何苦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

凉凉的，软软的，细细的……

不是蛇。

那么，刚才摸到的，是……

一只手？

妈妈咪呀，碎尸案人家干一辈子刑警都未必摊得上，莫不成我一个小小的秋儿就那么好的运气？

岂不是霉得起了冬瓜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