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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八百年后。
夕阳被浓郁的魔气涂满,形成一种诡谲的紫色。
飒——
利箭破空而来。
我伸手握住箭,将其单手断在手心,朝面前砍向我的士兵扎下去,另一只手反转长镰化开一张阔弧,凌厉雪光在血色夕阳中切开纯白帷幕。
头颅纷纷砰然落地,砸出沉闷而血腥的声响。
耳边尽是兵器交织的厮杀之声,以及血肉与骨骼分离的撕裂细响。
“保护王爷!”
“保护王爷!”
“无碍。”我大拇指蹭掉唇边的血迹,箭雨中剖开真空地带,断箭如雨幕淅淅沥沥落在周身,我低首对其左右下属道,“按计划行事。”
“是!”
魔界以北,以易水、北隅二城城主关庆、啸安阳为首,组团勾结,党派哄起,平起挑动军力,颇有反叛之意。浩浩荡荡一路南下,更是搅乱魔息豢养巨型嗜血魔兽,所经之地,不甚安宁。
易水与北隅皆为大城,这般闹哄起来,其他城邦里头多少受点儿不良影响。初九说我再不动手我这黎烨王之名就得黄了,史上第二位女魔王就此一命呜呼悲哉悲哉。
念此我眉心一抽,朝面前的敌军一镰刀劈过去。
耳边属下茶羽鹤道:“王爷,战事疲惫,您不应亲自上阵。”
他这般说定是那方才我疏忽的那劈头盖脸的暗箭,我无暇回首只道:“不必担心,本王只是……”
只是一瞬间晃神罢了。
忽而莫名念想起许久以前的,还没有成为王时候的事,如突起的海潮。
冲杀半盏茶的功夫,属下来报。
“王爷,对方撤兵!”
我收回身,将手中的敌军扔到后面,抬首望向烟尘滚滚的远方,“不用追了。”
诚然,这么二位大城主团结起来调动兵力跟我作对,我委实有些吃不消,敌六万我三千,简直要呵呵的节奏。
不过这打前阵的军力我还是可以会一会的。
我骑上马,士兵又来报,“王爷,前阵部队撤离与敌军主部队即将会和,似乎前往西方雾华林去了!”
我望望天色,暮色西垂,影影绰绰,夕阳最后一缕橘红光芒将将收入天底。
我骑在马上,慢条斯理将自己打理一番,有些模样了又戴正了头盔,初九说我得端出点儿样子拿出黎烨王的风范来才能镇得住麾下这些魔族精英。
将士茶羽鹤在侧畔带焦色,“王爷,他们都跑远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别急,追上了咱们也打不过。”我慢腾腾地擦拭溅在铠甲上的血迹,“人家六万军力呢,还明目张胆养一群犯法怪物。”
“可是大王大人——”另一名士兵跪地上前忍不住开口。
“叫我女王大人。”我又瞧了眼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了,道:“半柱香后,咱们出发。”
我等部队慢悠悠地道雾华林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越是靠近森林,越是依稀听清声音,魔族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树林里传来。
再近些便辨出那是呜咽与呻`吟,隐隐约约,凄厉绝望,如幽魂的低泣。军队中士兵面有异色,见我不言,又向前行进。
眼瞧着就要进入森林,我拦下道:“行了,大家歇着吧。”
“王爷……?!”
“就在这儿歇,明早给这六万军收尸,他们的兵器全给我缴回来充军库。”
“什——”
我转头瞧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模样,随手拿起腰间的水壶,使出八分力扔过去。
好歹我也是个黎烨王,这水壶自然扔的远之又远,恰恰好落在雾华森林正外围,我说:“你们举着火把瞧看好了。”
皎白月色仿佛笼上一层淡紫的纱,将士们一个个望过去,魔族夜视力不低,这么点儿距离他们尚是看得清楚,远远地可见麻囊水壶开始嘶啦嘶啦冒出白烟,仿佛是谁浇上盆浓浓酸液,一会儿腐蚀得只剩残渣。
将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其中一名大声道:“这可是大王大人的术法?”
“叫女王大人。”我趴在马背上凝望这一片庞大不着边际的黝黑森林,天沉寂寂的。那水壶上的金属扣于瘴气弥漫中依旧散发微光,“这问题问得好,这并非本王术法,这是雾华林土里的瘴气。这东西非血统纯良的高阶魔族抵御不住,除了这满山的雾华木和金属,都将吃得一干二净。”
“这瘴气见日光便散,因此白日暗藏于土壤中,夜晚时便溢满于整间树林,这事儿对当地附近城镇的居民都不甚晓得,他们因久古以来此森林中的传说而鲜少进林。即便进了,也胆敢白天。文献中对雾华木也未有详细记载,只道‘性阴,多夜蛐寄居’。那二位城主率军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怎晓得这不知名儿的小地方还有这么一出瘴气森林。”
“听见了么,里头是他们死前的悲鸣。”
将士唏嘘。
“所以王爷这才才以精兵兵力猛攻前阵,诱导他们朝这片森林移动?”
“易水城城主虽是行事雷厉风行,北隅城主却是谨慎的人,前阵打头的部队属于北隅城主麾下,见本王亲自率军亲自打来,势头迅猛,定是以为留有后手,为存兵力撤离转移方向,他们晓得本王向来不追逃兵,再则,与主军汇合也可与我们好生打上一场。”
夜里微凉,刮来的风含丝丝干冷,我一身铠甲倒是闷热得慌,抖抖衣领叹息道,“可惜本王就带了这么点儿人,拂了他的盛情。”
他俩能行事至此定是对我做过调查,晓得我森林战术较为薄弱,偏偏易水、北隅二城内多高山,将士各个擅长山林行军,又加我军逼迫,十有八`九会进这雾化林。
茶羽鹤抱拳,“王爷英明!”
剩下将士们抱拳,“王爷英明!”
我无奈扫他们一眼,“不就是两百年没带过你们打仗,你们别老拍本王马匹成吗?我哪来这么多仗给你们打的。估摸着森林四周还有些余兵,你们且去瞧瞧将他们收拾了,能不杀则不杀,收拾完了全带过来。茶羽鹤你派人写文书回城给初七,叫他挑出两位新城主送过去,最后,下令将这二位城主造反的结果贴在城内。”
茶羽鹤领命。
不出半个时辰,待那此起彼伏的□□将将堙灭时,一个人跌跌撞撞几近疯狂地跑出林子,嘶叫着,浑身噼噼搫搫冒出在即便夜中也清晰可见的白烟,仿佛无形的火焰灼烧他周身。
“王爷,那似乎是……北隅城主啸安阳。”茶羽鹤小声道,他招招手,下属士兵各个拉开弓对准,整齐划一。
我按住他,“救下他,他还有用。”
直到清晨瘴气散去时我才微微舒出口气来,松开了勒马的缰绳。
六万军力,俘虏两千,其余的连渣都不剩了,一场仗下来又为军库填充做出了巨大贡献。
剩下的残党我传信给初九去善后,初九这人,善后这类事儿从古至今做得尤为熟练。
行军三日回到齐翳,百姓又夹道欢迎了一通,礼花齐放。我回府上时天边夜色暗了又暗,皎白明月高高挂在空中,将石阶铺上润泽玉光。
魔界的月与人间不同,无盈亏,无圆缺,永远是那个模样,仿佛凝滞的时间,代表魔族漫长的寿命。
我摘下头盔踏入大堂,侍女家丁面带笑容两列行礼,“欢迎王爷凯旋而归!”
我点点头,“行了天色不早,你们别候着了,回去休息罢。”
他们退下后我进房,房内案几两侧堆叠厚厚的文书,用纤丝红线四角困住。四盏落地荷花琉璃灯灼灼闪烁,映照立于案几前的男人身影也是闪烁的。
我望向他修长的身材与黛绿色绸缎的袍子,腰间一条银白刺绣腰带,不奢华做作却平添几分肃穆。
我走过去,他转过身,双手拢袖恭敬地立着,行礼,“王爷。”语毕,抬首露出一份清秀平和的眉目来,眼角一丝笑,不深不浅,恰如其分的平整谦恭。
我唤他的名字:“初九。”
四下无人,我当着他的面开始啪啦啪啦脱铠甲,初九跟没看见似地开始汇报:“另三位魔王传信,祝贺王爷平叛逆贼,赞王爷英明勇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乃魔界之梁柱也。”
我脱得剩下寝衣,抽下一侧衣架上挂好的暗纹蝶红袍子披在身上,一边系腰带一边说,“我热死了,给我弄点水。”
初九给我倒茶。
我一气连喝三杯才缓过来,累,趴在案几上不想动了。
“王爷,天凉,就寝应回房。”
“你不是还有事儿要禀报么?”
初九一顿,道:“庆功宴三日后夜晚举行。”又将叛乱调查调查与残党清理之事细细说了一番,最后初九抱来一大摞文书,薄薄一本本堆叠起来足足二尺多高。
“那么,现在便是正事儿了。”初九说得有板有眼。
我默了一默,重新趴在案几上,自己给自己倒茶。
“又是劝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