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第二章
他定定看我,我去拉他,“哎呀都到了你杵着干嘛?又不是拉你滚床单你用不着这样板着脸吧?”
青夜纹丝不动,黑暗中模糊的夜明珠光芒只照出他一方下巴,他停了片刻说:“曦小姐,你说,这深处有一枚夜明珠,你想取来送给夫人做寿礼。”
我心一跳,嘴上硬道:“是啊,所以赶快去嘛。”
他四下一扫,冷冷道:“这里是南海之渊。”
我心里又是一跳,南海之渊具体位置文献上几乎没有记载,我可是断断续续摸索几年寻见的,哪晓得他这般识破,有些不是滋味扭头承认:“是啊。”
“南海之渊是禁地。”他顿了一顿,似是怔忪,压低声线道,“你想取这里头的镜子?”
“据说这七杀蛟龙镜力量与三途河畔奈何桥后的三生石不相上下,可观人前世今生,明朗心中至真至宝,青夜你看看,多好的宝贝呀是不是?我想送给娘亲做贺礼嘛。”
他不言。
他定是因为我说假话而不悦了,我懒得理他,兀自破开结界潜了进去。
走进洞穴,最深处乃一间冰室,却是与外头不一样格外亮堂清透,在那间冰室深处,我看到镶嵌在冰墙上的那面镜子,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镜子背后镌刻一条盘踞蛟龙,栩栩如生。
我前前后后唏嘘欣赏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拿起镜子。
刚刚举起便有一股电流风驰般通过镜身窜过手臂,眼前仿佛有白光炸开,我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捂住额头,眼前黑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当真未想到那蛟龙压根儿没死。
它不仅没死,还好好睡在镜子里,至少到方才为止如此。
现在,它醒了。
我是被刺骨的寒冷冻醒的,睁开眼发觉在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浓郁灰黑的阴霾涂满天空,整片南海与这乌云一般漆黑,翻腾不止、海浪滔天,巨大的轰鸣声震在耳边。
青夜抱着我半跪在山顶撑开结界抵挡风雨,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条冰霜色的庞大银龙抖动着浑身绸缎银鳞盘踞于空中,每一片龙鳞散发出利剑一般的雪白光芒,将将顶天立地,一双暗紫瞳眸如最深的阴冷洞穴注视我们。
暴雨倾盆,灵压与杀气如无数冰锥穿破血管、挤压胸口,令人动弹不得。
我抬头望向它,这便是神龙?
那只上古随洪荒战神征战久经沙场的神龙?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神兽,即便是镇守在魔界入口的三途地狱犬,三百年前杀过的鬼火麒麟,五百年前砍过的食梦巴蛇,它们连这龙体积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我于内心感叹一番,转头对青夜说:“它简直太容易醒了,我才碰了一下而已。”
青夜脸铁青,漆黑的眸子要射出箭来把我扎穿,我撇撇嘴,“我知道我闯祸了,你别瞪我,你瞪我多吓人。”
语毕,我抗住这将将把人碾压在地底的杀意推开青夜站起来,解开防护结界,雨水湿我全身,天穹阴霾暗沉仿佛就这么倾泻塌下。
胸口中一口血热气沸腾,魔族随欲嗜血,我挤出一丝笑来。
“齐翳城中许久未找得练得来手的对手,今日正好,远古龙神,如今剩法力几成,我倒想看看。”
我舔舔嘴唇刚说一句,一只手伸来按住我肩膀,将我拉到后面去。
青夜上前,面对龙神抱拳单膝跪下,朗声道:“我等二位游山玩水来此,不知龙神大人栖居,无意冒犯,请龙神宽宏仁慈,就轻责罚。”
银龙吐出一缕鼻息气来,似是微眯双眸。
青夜微微侧首,道:“曦小姐,请道歉。”
我一呆,青夜是说的不卑不亢处变不惊,可我这边委实是来气的,身为魔族王女何来卑躬屈膝?再则对方不乃魔族同胞,我又为何要客气,从小到大我就没对谁道歉过。念此伸出手祭出蚀月镰,在空中画了个半圈比向龙神。
我迎着好似撕裂天际的风雨雷鸣对上龙神如深渊般的目光,放话道:“神龙大人,我晓得你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七杀蛟龙镜,我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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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时深夜了。
熟悉的味道。
一起一伏,微微摇晃,脸颊贴上一片宽阔厚实,是在青夜背上。
我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这是今日第几次晕厥了,身为王女委实窝囊了些。艰难睁眼瞅了瞅,已经回了齐翳城,屋宇巷陌皆是黑暗沉寂,唯独街边一盏一盏灯笼亮出发白的光芒来,一如今日血战中银龙的雪白鳞光。
“……青……夜……”
“嗯?”他淡淡回应。
“我浑身没感觉……怎么回事……身体像是没了一样,只有脑袋浮在空中……”
“是,曦小姐伤势颇重,在下已为曦小姐布施止血麻痹咒,好进行包扎。”
我含糊地应声,似倦非困,随着他走路的起伏撑住沉重脑袋思虑半晌,心想,我这是回来了么,疑惑开口道:“……龙神……呢?”
“已经离开。”
我嗓子里挤出一声嘶哑破碎的笑来,“哎嘿……被我……打跑了……?”
“是。”
我嘚瑟了,想笑出声,可惜嗓子哑了,满喉血腥味儿几乎充斥脑门,如若青夜不下麻痹咒我大概不是失血而亡定是痛死的。
他又走了一阵,眼见要到苍啸宫,我忽然隐约想起什么,喃喃道:“……我记得……最后我打不动了,龙神要杀我……怎么可能就被我赶跑了呢……?”
“……”
“是青夜……做的吗……?”
“……不是。”
我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安稳闭上眼睛,明明被施下麻痹咒,我却能依旧感受到青夜肩背的安稳温暖。
“也对……青夜你就是个会一点儿法术会一点儿身手的凡人,怎么可能……对抗的了龙神……一定是我……赶跑的。”
回了宫中太医在我房里忙活了一天,我又昏迷一夜便有好转,自小打打杀杀到达这点儿伤还是架得住的。
翌日我全身缠满绷带被娘亲从首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无非又闯祸乱来捅篓子不要命,又把从我出生起捅过的篓子一件一件拎出来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初九在旁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伏曦小姐,你原来惹过这么多麻烦,诚惶诚恐,初九真真佩服之至。”
我一眼横过去,“初九,你再说等我好了就打爆你的头。”
“曦儿。”娘亲制止我,“你大了,这么大的姑娘家别成天小孩子气,虽为王女也不可打打杀杀,心性该好生收敛些,王女该有王女的样子,莫日后铸下大错悔过不及,那时就晚了。”
“好好好,是是是,娘亲说的最对了。”我赶紧低头认错,“曦儿还不是想给娘亲贺寿,曦儿心里想的是孝顺娘亲嘛,娘亲别生气啦。”
“你这孩子,从小就这副德行,日后也不知谁来管教你。”娘亲叹了一声便转身出房了,我撇撇嘴转头问初九,“青夜呢?”
“他不在宫中。”
“那他去哪儿了?”我微微蹙眉,“我记得他也受伤了。”
那晚他背我回家时,在夜色中我闻到属于凡人的血腥味。
初九行了一礼,“初九不知。”
我哼哼,翻身睡去。
夜里伤口长肉,痒。
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稳,忽然有温暖的触点,轻轻落在我额头上。
是手指。
我睁开眼,借窗外的宫灯我朦胧看见坐在床边的身影,如漆黑的礁石。
熟悉的,即便过了七百年所有魔族无法辩得,我依旧识出的凡人味道。
“青夜?”
我起身点灯,床头烛火晕黄,映出二人与墙壁上影影绰绰。
圆韵烛光将青夜的面庞勾勒得轮廓分明,他收了长长手指坐在床边静静注视我,黑眸一如我初次见他闪烁繁星,只不过少了凌厉,添出柔和。
对于青夜深夜造访我委实有些……受宠若惊。
要晓得,一直以来都是我深夜造访他屋子,被他拎出门外,他这首次回访来得太突然,我一时半会有点儿呆愣,又有点儿欢喜.念想到人间话折子里那些男女幽会的景致,浑身伤痛抛在脑后急急坐直了,理理衣襟抓抓头发端出正经的姿态来,轻咳一声矜持道:“什么事儿,你说吧。”
他默默看了我半晌,开口:“伏曦,你长大了。”
我嗯嗯嗯点头,不知为何听他说我长大了心跳得快了些,低头瞅瞅自己的胸,复又瞅他,他眸里藏有我不熟悉的光泽,他又道:“所以,我可以侍寝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