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二二 流年(1 / 1)
已是深冬,鹅毛般的大雪纷纷飘扬而下,铺满整个竹轩院的青石地上,甚至是房梁和围墙上。绯真此时悄立于院中,将鼻尖轻凑近开的正盛的腊梅,用力吸了吸鼻,随即一股淡淡的香味扑进鼻中,登时令她神清气爽。
白哉刚一回来,恰巧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俏至她身后,轻声道:“披着。”话语间,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搭在了她的身上。
她微微一惊,随即转过身来,看清来人,莞尔道:“白哉大人,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绯真你忘了么?前几日我答应过你今日陪你一起赏烟花的。”他柔声道。
“哦,对,绯真差点忘记了。”绯真笑道。
“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白哉宠溺道。
“咳咳……”绯真正欲回话,却不料喉咙一痒,一阵咳嗽声随风响起。虽然只是轻微的咳嗽,可在白哉听来却是分外刺耳。
“绯真,身体不舒服吗?”他急切地关心道。
“没有,很好。”她朝他微微一笑,使他放心。
“我回来时已经吩咐下人熬了参汤,给你去去寒。”
“多谢,白哉大人。”绯真微笑道。
“绯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只是尽到做丈夫的职责罢了。”他柔声道。
“那白哉大人真是个好丈夫。”她笑吟吟道。
“绯真,我们先进屋吧,外面天寒。”他柔声道。
“好,听白哉大人的。”绯真笑道。
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想到终有一天她将会离他而去,他不禁心头一紧。待到屋中,白哉将门拉拢,将风雪挡在门外。随即走到几案前,取下腰间的斩魄刀,顺手放下。
“屋里冷么?”他问道。
“不冷。”她顿了下,道,“有白哉大人的地方都很温暖。”
白哉闻言甚是感动,走到榻前坐下,将她轻揽进自己怀里,柔声道:“绯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好吗?”
“白哉大人过滤了,绯真身体很好。”她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绯真……”还未说完,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闻声,绯真瞬间离开了白哉的怀中,两人正襟危坐。白哉轻咳一声,冷冷道:“请进。”
一个侍女端着参汤进屋,放置几案旁,道了声:“少爷,夫人请慢用。”便快步离开。
待侍女离开后,绯真迟疑道:“为什么朽木府下人除了青木管家外都是面无表情的?”
“因为朽木家家规森严。”话语间白哉走到几案,将汤端来道,“绯真,趁热把汤喝了吧。”
“哦,好。”绯真接过,一口灌下,果然身子暖了不少。
见她喝完,他接过碗放下,道,“好了绯真,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今晚不是看烟花吗?”绯真惊道。
“就是去看烟花。”他似笑非笑道。
“这夕阳都还没落下呢。”绯真不解道。
“到了就差不多了。”白哉话语间就已牵起她的手离开。
来到山顶,夜幕已经笼罩着整个大地,白雪覆着的山顶如辽阔的平原样一马平川。两人走至悬崖边坐下。这里正是银峰山,而他们坐的地方,也是当初吹奏《有女同车》的地方。
那一次,从这里眺望到的是辽阔无边的尸魂界。而这一次,从这里仰望到的却是广袤无垠的深蓝夜空。原来在这里仰望夜空是如此之美,与其他地方的夜景相比,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绯真,这里好么?”他望着夜空,问道。
“嗯,烟花在这里绽放一定很美。”绯真朝他微笑道。
“很美。”话语间,他抬手轻指道,“你看。”
绯真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他所指的天际,一道烟火腾空升起,最后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甚是美丽。随即,一道道烟火络绎不绝的腾空升起,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夜空齐齐绽放,美的动人心魄。
“白哉大人,你看那多红色的烟花好美啊。”绯真伸手指去。
见她指向东北方,他也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一抹红色的烟火化过夜空,随即绽放成点点如流星般的火光,划破天际。
“嗯,喜欢么?”他轻声问道。话语间已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很喜欢。”她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
“那就好。”
他轻揽着怀中的人,望着绚丽的夜空,嘴角也浮起一丝欣慰的浅笑,但随即又敛去了笑意,略微低头望着怀中笑的花枝招展的人,不觉有些怅然。
朵朵绚丽烟花,却抵不过她一抹浅笑。绯真,他朽木白哉是多想,用他三世烟火,换你一世迷离。可是他愿意,上天却不愿意。
◆ ◆ ◆ ◆ ◆ ◆ ◆
五年时光转眼即逝,又是初冬,绯真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能否经得住这年冬日的煎熬。
白哉刚一拐过拐角,就望到一抹比皓云更洁,比残雪更倦的身影悄立于院外的石桥上。她正欲伸手拨弄那一枝出墙的腊梅,手刚触及,便觉双腿一软,就势要跪了下去。
见状,白哉心头一凛,瞬步一闪,便扶住了正欲倒下的人。略微低头,看着妻子越发憔悴的面庞,低声道:“绯真,对不起。”
见自己被人拥住,绯真仰头望去,一个俊美的面庞映入眼帘。看着丈夫面带倦意,绯真心头一紧:“白哉大人……”一言未毕,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对话。
“绯真。”白哉心头一急,忙道,“别着急,妹妹会找到的。”
“白哉大人,真的很抱歉,绯真连累你了。”她埋头低声道。
“绯真,我们先进屋吧。”
他扶起她走回卧房中,将她扶上榻去然后把被角掖好,开口道:“我去叫卯之花队长来看看。”
“白哉大人,不用了。”绯真道。
“不许反对,身体重要。”他坚决道。
见他如此坚决,她也不忍拂意,只好点头。见她答应,白哉匆匆离去,待到门外,喝道:“来人。”
“少爷,有何吩咐。”一个老人出现在白哉面前。
“青木,去将卯之花队长请来。”白哉冷冷道。
“好,少爷。”语落,身影一闪,便离开。
待卯之花出去,白哉也跟了出去,且顺手将门带拢。绯真躺在塌上,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内心是阵难以言喻的苦涩。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她却无力挽回。
“卯之花队长,绯真还好么。”白哉问道。
“时日不多了。”卯之花摇了摇头,叹道,“朽木队长,尽快完成绯真的心愿吧。”
闻言,他身子一颤,虽然早意料到绯真的状况不佳,可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墨色的眼眸刹那间黯淡下去,心也如同坠落深渊般,直直下落,到地,碎掉。
“朽木队长我给你开个药方缓解下绯真越发严重的寒疾。”卯之花淡淡道。
“好,有劳了。”过了半晌,白哉才艰难开口道。
“朽木队长,那我不打扰了。”卯之花道。
“好。”白哉冷冷道。
“咯吱”一声,房门轻推开来,白哉端着一碗药走进绯真的视线中。来到床榻,将她扶起,道:“绯真,刚卯之花队长开的药,喝了吧。”
“嗯,好。”
她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阵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甚是难闻。可绯真不以为然,一口灌下。已是熟悉的苦味,这五年来早已习惯。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苦涩,相反,还感觉有股药香,看来她真的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苦涩的味道。
“感觉好些了吗?”白哉关切道。
“嗯,好多了。”绯真道,“白哉大人外面在下雪吗?”
“在。”
“白哉大人,扶绯真一起出去看雪好吗?”绯真笑道,只是笑靥也难以掩住苍白的面容。
“可绯真,你的身体?”白哉迟疑道。
“白哉大人,绯真已经好多了。”绯真想自己将身体撑起来,可双手使不上劲来。
“好了绯真,我帮你就是。”见绯真这样,白哉着实不忍拂意,只得答应。
白哉探手取过墙上挂着的貂皮大衣给绯真裹上,然后扶她在卧房门外的台阶上坐下,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
初冬的风雪并不是很大,他轻轻将身旁的人搂在怀中,为她挡去部分风雪。绯真静静依偎在他的怀中,靠着温暖厚实的胸膛,绯真甚是舒心。轻轻从怀中伸手,洁白的细雪飘落在她的指缝间。
“白哉大人,你看,雪很白呢。”绯真将手缩回手时,雪已经融化,看着指缝间的雪化为水,不由可惜道,“没了。”
“绯真,没关系,天上不是还有吗?”白哉柔声道。
“也对,什么东西消失了,都还有新的来,不应该执着于旧的东西,这样只会令人更加悲痛而已。”绯真强颜笑道。
闻言,白哉身子一颤,他何尝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去拥有个新的。从他心中有了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已经容不下别人,可如今她竟然叫自己另寻佳人,他着实做不到。只得装作不懂。
其实他已经很感谢上天多给了他们五年的时间,这五年过了很幸福,这就够了,拿流年,乱浮生,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很满足,可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能帮她找到露琪亚。
“白哉大人,雪真的很美呢?”绯真轻声道。
“嗯,很美。”他轻声答道。
“绯真很喜欢雪。”她淡淡笑道。
“是么?明年我陪你继续看。”语气中是更多的是透着悲伤。
“好。”她淡淡应道,身子向他的怀里缩了缩。
他也将她搂的更紧,享受着这一刻怀中人的温暖,而眼眸里却是说不出的悲伤。他很珍惜这短暂的幸福,更不希望在她离开后,才发现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