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四章(1 / 1)
容一原本乍一听嘉琪的名字,怔忪良久,仿佛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姐姐来,真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而后又听得赵庭芳与沈宗豫之间的事情,想起来,沈宗豫才是真正的可怜人,认贼作父二十多年,一朝得知真相,想必定然是很大的打击。
她转而不禁想道自己,想起赵庭芳说的话来,他为了叫易自和落败,费了这样大的心思,除掉一两个人,或者一两个家来说,对他也就不算什么了。
稍停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问了出来,“你和易自和究竟有怎样大的仇恨,让你可以这样残忍,牵连无辜。”
赵庭芳没想到容一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时连自己都模糊了,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只记得几个片段。他条件反射似的觉得口渴难忍,伸手拿了茶碗,一口气喝干了,抬头看看沈宗豫,才对容一说:“易凡圣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
“什么?”
似并不在意容一回答与否,他自然的忽略了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光像穿过了她,“我是他的舅舅,他的母亲是我的妹妹。当年家中并不富裕,仍然收养了她。
“父母都说她是福星,自从她来了我们家,家中日子越来越好,后来我们两被送出去读书,易自和当时是山贼,不知在哪里看了她一眼,当时他想参选议政大臣,他本是草莽出身,却特别信风水,听信了玩笑话,上门娶亲。父母皆有所不愿,可到底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便把妹妹嫁给了他,还未来得及办婚宴,易自和当选,不日即将北上。而后那样多的事情,到底是委屈了我妹妹,等我学成归来,被她保举到了易自和的军部,就此共事。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易凡圣是双生胎,生产的时候就是几乎要了命,之后身体更是虚弱。易自和长年在外,又对她不闻不问,她生性猜疑,又不喜欢说,传闻对她又多有不利。后来总算又有身孕,她还很高兴,想用这个孩子牵住易自和的心,可没多久,听闻了易自和在外早有外室的传闻,流产了,没多久就死了。易自和却密不发丧,对匆匆赶回来的我也没有任何交代,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从未对易凡圣说起这些,毕竟是他的父亲。但是每当我想对他下手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这些事情。让我不能忘怀,而对易自和,我实在有深仇大恨,不得不报。”
容一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眶都红红的,神情沮丧,但仍看得出是一个美男子,纵使易凡圣不是他嫡亲的外甥,也到底和他有相似之处。她忽然笑了一下,一笑是笑事情是多么荒唐,一个人为了报仇,却莫名的把其他无辜的人牵连了进来,甚至连她,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么一个好看的人,怎么会有一颗这样细致又残忍的心。他甚至杀了对他最真的女人。
就在这样的静谧里,电灯突然跳开了,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沈宗豫莫名的有所顾忌,不知道是不是赵庭芳又要耍什么花招,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容一也觉得怪异,一下子也有些慌乱。
赵庭芳在黑暗中似乎笑了一下,忽然说:“你们有爱过一个人吗?我很爱她,很爱很爱。”
容一印象中,没有见赵庭芳真心实意的笑过,她没想到赵庭芳会哭。
电光火石之间,她简直不知所措,她想出言安慰,可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害了所有人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她轻轻的咳了两声,想回头看沈宗豫,却被一股力量牵引,沈宗豫大手一挥,用大衣护住她,迅速的跑到了窗边,从窗户跳了下去。
慌乱之中,容一还听见了赵庭芳在楼上恶狠狠的怒吼声,“你以为易凡圣真心爱你吗?他也不过是反过来利用你罢了,他是我教出来的人,你以为他能有多良善。”
她在沈宗豫的怀里落了地,转了好几圈,正想站起来,却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轰隆一声几乎震慑云霄,沈宗豫连忙将她扑在身下,月半楼转眼火光冲天,烟雾缭绕。隐约中还有赵庭芳的笑声,张扬而无所顾忌。有一页一页的纸大雪纷飞似的落下来,有的卷在火光里,有的落在了她的四周。
沈宗豫趴在地上,觉得身子很重,他下意识的想带着容一远离这团火球,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来,他稍稍动了动身子,凭着直觉,他感觉到身体里正有汩汩的献血喷涌而出,他再也不能动弹。
容一抬起头来,沈宗豫已经呼吸沉重,却还是盯着容一,确认她没有被爆炸时飞出来的碎片击中,才安心的笑了起来,容一一直抓着他的手,安慰他,叫他千万不要睡,她会带他看医生。
沈宗豫摇了摇头,牵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他还有些话在嘴里,可他想说什么呢?
他还想对容一说一些话。但是他没有力气了。也许自他在润阳宋家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之后,又或许是他在福慧饭店看着她发号施令,让远洋号启航的时候,他就再也无力自拔了。
这些话太多了,纵使说出来,她恐怕也不能懂。身后的巨大火气,正侵袭着他的伤口,让他蹙眉,让他苦不堪言,他仍是挤出一个笑意来,用鼻息请求她亲吻他一下。容一脸上还有泪,睁着眼睛看着他,她知道那日的烟花会让她尴尬,她知道他什么时候都会护住她,她现在想起来,都是他好的时候,她其实不是不懂。
她轻轻的点点头,趋近他,气息才刚到在他唇边,他的手突然从她掌心里滑落了。
不知在何处,有人家放起了烟花,她似乎能听见烟花炸开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照在她眼睛里,让她不由侧目。让她想起了那一夜的烟花雨,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场景,她眼中全是泪。
他终究是在最美的时候,来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此夜过去,整个安阳城都知道月半楼夜间走水的消息,好事者先是照例议论怀疑了几天,见小报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报道,福慧饭店也照常营业,也就不再过问。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而身心俱疲的容一,安阳城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