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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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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中第二个说故事的人离开了。

就在我离开英国,抵达巴黎的当天晚上去世,十分安宁。

辛普森告诉我,容太太好像早有准备,她把所有财产文件装在文件袋里,请律师公证。除了捐给孤儿院的巨额财产之外,还有她自己的日记和一枚鸳鸯吊坠,放在了床头柜里。

不列颠博物馆寄来信件,我得到了生平的第一份实习工作。一个白天,我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一套私密文件,无意之中,看见了容太太的照片,仔细看看,却又似像非像,可是我和她那么熟悉,怎么会不认得?只是那时候她还很年轻,穿着一件粉色的洋装上衣,头发从两侧肩头垂下来,正伏在书桌前作画。手边一盏莲花香炉,青烟袅袅。桌上是一枚打开的鸳鸯吊坠。周围是清修淡雅的南方小屋,半扇镂花的木窗开在外面,阳光漫漫的洒下来,却都宛如濛濛的雨。

我决定回英国去送送她。

毕竟我在英国念书的这几年,容太太对我是那么的好,照顾又十分周全。

第一次见到容太太,是在海德公园的木头椅子上。

那时我正在伦敦见一位导师,发起了高烧,身体很冷,又饿极了,十分想家,我打开父亲给我的怀表,眼中满是泪。我抬起头来,佯装坐在椅子上看风景。

她坐在我身边,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份蛋糕和一杯咖啡。她对我说:“人无论在何时,都应该填饱肚子。”

后来我知道,容太太是一位颇具名望的鉴赏家,和我的导师是好朋友。一个月以后,我也把家安在了伦敦,和容太太成了邻居。我时常在她那里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不仅是因为她与我母亲相似的容貌性格,更多的是一种迁就的弥补,我常常伤心母亲的逝世,因为在她那么痛苦的时候,我竟无能为力。

我经常在心里想,容太太要是有个女儿,一定十分美丽可爱,可她的管家辛普森告诉我,容太太终身未婚,也无子女。只有一位陆太太常常带着她的孩子们来看她。

那时我总是无法明白,像她这样一位优雅又博学的太太,年轻时应该不知道有多风光,可她却选择孤独一生?

我坐上了开往英国的渡轮。

突然想起刚准备去英国留学的那些时日。

我们的船早就穿过了海峡,呼呼吹来的是燥热的东南风,船在印度洋面上开驶着。极目远望,遥遥的一片蓝色的海,仿佛永远只是海。此时正是七月末,旧历里的三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我和阿吉从颖川普利港登船,住在包舱里。入伏的天来的格外闷热,阿吉就搬了一把摇椅躺在甲板上看书,我在旁边陪她,有时看着看着就盹着了,时常在梦里看到一个景象:清修淡雅的南方小屋,半扇镂花的木窗开在外面,阳光漫漫的洒下来,白蒙蒙一片,日光中可见一身着粉色洋装的女子,头发从两侧肩头垂下来,正伏在书桌前作画。手边一盏莲花香炉,青烟袅袅。桌上还有一枚打开着的鸳鸯吊坠。

我在梦里总想看的仔细一点,墙上的毛笔字写的是什么?女子搁在手边的鸳鸯吊坠里,挂着何人的小相?可是走得近了,梦境便会一下子散去,再也看不见什么。

那一年的初秋,玛丽号轮船抵达了英国南部的南安普顿港。舷边停靠着不知明的鸟儿,在喧闹人群的忽视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走过去了.

炎炎的夏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阿吉带着我到父亲早就置下的房产那里,竟然是海岸边一栋十分敞亮漂亮的房子。我有点儿惊讶,这跟我病中所住的别墅几乎一模一样。

永江以南,安阳以北,有个润阳镇,镇东数百里,有一座古城,叫做颖川。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花柳繁华,物华天宝,俨然一派旧都风采。

四百多年前,易姓一族迁居于此,男耕女织,乐业安家。此后数百年,易家累世农家,素不识丁。直到一百多年前来了一个陶姓的武术教习,教出了易家第一个“武状元”,政府封了官。此后易家以马背继世,代代传家。

又过了几年,战火纷飞,当年的年轻人领着儿子平定了永江以南一带,座实了封疆大吏的名分。

到了第二代,颖川消停了战火,恢复了鼎盛,成了一面接受洋文化,一面浸淫传统的繁华都城。易家城东的老宅成了祠堂,新宅子坐落在半山腰上,成了一个半中半西式的官邸。

而我,从小就住在这官邸里面。

所以我也知道,哪怕站在最高处擎着望远镜看,也看不到一点海的颜色。

我五岁那年,颖川刚刚经历完战争的洗礼,百废待兴。可我却得了肺病,终日在屋里躺着,无所事事。父亲把我送至容伊别墅静养。

病中唯一的安慰是老吉一径风尘仆仆的来,带来有趣故事。老吉是阿吉的爹,他平时并不多话,可是三言两语,就能把故事说的活灵活现。他正在给我讲的故事,使我燃起了极大的兴趣,每天追着他问,直到太晚了,他不得不回去,才肯放他走。

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治痨的特效药,家里的用人,总是十分忌讳的样子。唯独他对我十分关慰,让我徒生感动。

得病之前,我很受宠爱,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比我大许多,在家中得以横行霸道。但是我一旦被隔离后,住进远离大家的容伊别墅,人迹罕至,顿时有如失宠,十分郁郁寡欢。

大约是孤僻的日子久了,病愈后,像是重回人间,竟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女校生涯,每日只读书,下学就回到家里,足不出户。几乎是熬过了四年。

第五年,大姐回家,给我讲了许多外面的事,我听了心里蠢蠢欲动,也想去那个更大的世界--英国看一看。

从初春直到白露,准备了月余,欢送宴也吃过了好几轮。

却在冬天,家中巨变,母亲逝世了。

母亲下葬后,我按着旧例,守在墓地四十九天,第五十天,我拿着船票,登上了赴英的邮轮。父亲与三哥送别港口,父亲步步相依,竟破例送到船上来,千叮咛万嘱咐。父亲曾率领千军万马平定疆土,喜怒从不形于色,可是两度丧偶,暮年儿女相争,晚年,我又离他而去,在夏雨过后寒凉的风中,竟也老泪纵横起来。

最后,他把他的怀表给了我。这块鸳鸯作像的怀表跟着他很多年,期间一度成为了颖川军兵权的象征。我接了过来,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层绒布,照片匣里空空如也,唯外头一个“易”字十分清楚。

那是我们父女最后一次见面。

丧亲之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毕竟有所顿悟。国外没有旧历,有时候父母的忌日,也会忽略过去。但有时,不隄防的,会在梦里见到他们,不同于往昔的态度,常常是担忧而神伤的,我总觉得他们在担心我,也对自己没有好好爱自己而感到内疚。

和容太太做邻居的日子里,她有次问起我的家乡。

当我告诉她,我的家在颍川时,她对颖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所以,我时常跟她讲一些颖川城里的故事,包括以前老吉跟我讲的故事,阿吉端来杏仁茶给她,我会说:“有机会,我带你到颖川去,我们那儿出产的杏仁茶才是最好喝的。”她也讲起了她的家乡,离颖川不远的润阳镇,我听她的童年,也想起了我病中暂居的别墅,我们至此活络。

就这样,容太太成了我生命里第二个说故事的人。

阿吉讲的是别人的事,她讲的都是自己的事。她跟我讲过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跟辛普森的结缘,以及刚到英国的生活。她对我说:“黄庭坚的词‘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不必十年,一年就可以,尤其是英国这样的地方。”

我晚上回去读书,一直想着容太太的这句话,却对阿吉脱口问道,“为什么容太太从来没结过婚?”

阿吉正在篆香,只挑了挑眉,说:“大概是因为要求高吧。”

我点点头,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一份报告,被她改的面目全非的样子。她对论文的要求尚且如此严格,对伴侣的选择就该更加苛刻了。

去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容太太做了一个肺结核的大手术,那时我才知道,她早已病重。我想让阿吉打电报回国,请治好我的老中医来给她瞧病,她却拒绝了,拿出自己写的诗歌来,轻轻拍拍我的手,让我坐下来,念给她听听。

第三次手术之后,她非常虚弱,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我,头摆来摆去,好像在打量我,我不晓得她想看什么,大概是她看不清楚,因为那时房间里很暗,也没有开灯。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冬天,时间像把锋利的刀片,把美好的光阴都削的瘦怯。

我在英国完成了学业,准备赴巴黎完成了我的毕业实习,临行前我十分担心容太太的身体,万分叮嘱。

但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渴求,一刹那我又想起母亲的脸,其实她们都不要我功成名就,她们只想让我陪在她们身边。

我在容太太二七那天抵达英国。

那天晚上,我睡在她家里。

我在楼下走了一圈,道别前来悼念的客人。然后到楼上的主卧房,一动不动的睡在大床边,闭上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我听到一个声音。

”容太太?“我轻声叫。

一根树枝划过窗户,我没动。

”容太太?“我又叫了一声,大声一些。我感到她的灵魂就在屋子里,好像一股奇怪的气流,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我告诉她我和辛普森太太都很好,她可以平静安息了。

我听人说,已经故去的人久久不愿离开,是因为世间还有她眷恋的人和事,她总是依依不舍,总想回来再看一眼。

我在第二天的下午翻开了容太太留下的那本日记,日记本原是用亚麻色的布纸细细装订,她把每一个褶皱都整理好。

辛普森照例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放上一碗覆盆子浇鲜奶。

当熟悉的字体迎面而来,我仿佛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纸,看到容太太描述里的一切。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豪华美丽的八抬大轿,热闹的人群,贵气逼人的夫家老爷,还有凤冠霞帔的新娘。

新郎最终携着新娘的手跨入门槛,人群中爆发了巨大的喝彩声,新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庆,倒是有点如释重负的坦然。

那个时候,年轻的新娘步履摇晃,内心忐忑,她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新郎却终于叹下一口气来,他的婚礼总算是结束了。

人群之中,有一位妙龄少女正在凝视他们,而这少女,正是年轻时候的容太太。

她听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微笑,祝福这对新人早生贵子,福寿安康,没有丝毫特别之处。只是时间过去,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有悖心愿的。

屋外正是四月天,风清云淡,柳浪闻莺。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几只蝴蝶身在其中,久久不愿离去。我怔怔的想起和容太太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她躺在病床上,曾经那样的看着我,思绪里的酸意陡然蔓延全身,我怔怔的发愣。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我眼看着手里的花瓣变黄,枯萎,就在风里散若飞雾。

我和她这样的有缘,她到底还是在她最爱的季节里前来跟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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