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暗流涌动（1 / 1）
小型穿梭机穿过巡航舰队的安检线，缓缓靠近停靠在璇玑空港的母舰天璇，接驳口轻微碰撞了一下，顺利对接。
舱门打开，穿着制服裙的女军官优雅地走出通道，因为穿礼服的缘故，脚上踩了双细高跟鞋，小腿肌肉绷紧成一个集合力与美的弧线——这是谢晓的直观感受。
“北辰母舰航空飞行队总长孙欣欣前来报到！”女军官啪地来了个立正敬礼，谢晓赶紧还礼，然后鼻腔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
“哎呦，这大冷天怎么上火了呢！”谢晓哈哈干笑着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女神大法好！
前些日子白麟写了调令申请，请求暂调北辰孙欣欣中校到天璇协助调查绑架案，这会申请批下来了，因为大家都忙活着研究从扎兰德那里夺来的资料和赵文斌的病例，所以为了防止谢晓这个差点烂在实验室的死宅真的烂死，大家把他轰出来迎接孙欣欣。
“你好，我是天璇生物与装备技术部负责人谢晓，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谢晓捏着鼻子说。
“谢上校好。”孙欣欣无比优雅从容地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谢晓的囧样，“有劳长官来接我。”
“哎呦太客气了，什么长官呀，叫名字就成啦！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天璇，没准你就不调走了，咱就是一家人啦！”谢晓又哈哈笑着，明显紧张得脸部表情僵硬。
天璇的飞行队总长目前是顾时年兼任，但韩逸表示过希望顾时年专心带好天鹰特战飞行队，而北辰上孙欣欣的副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这一回借调孙欣欣上天璇，韩逸还真有点借来就不还回去了的打算，反正北辰的叶秋北中将虽然是个冰山，谁来都能被冻死，但偏偏跟韩逸关系挺好，早就习惯了韩逸的各种赊账和流氓行径。
一路化身花痴吊丝的谢晓围着他心中一见钟情的女神大人，各种热络，最后旁敲侧击地表露出一个意思：有对象没？没有的话，你看我咋样？
孙欣欣眨眨眼，看着一脸憧憬的谢晓：“我没对象。”
谢晓大喜，喜出望外，喜上眉梢，喜从天降，差点出去跑圈。
紧接着一句话下地狱，孙欣欣又眨眨眼，笑眯眯地说：“我只有老公。”
晴天一道霹雳，谢晓从里到外透心凉心飞扬，半晌后哭丧着脸：“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孙欣欣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道：“孩子都这么高了！”
“你——”谢晓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不甘地道：“你不是改造战士？二级以上就不建议生育了，你这我看有三级啊，能生孩子？”
“哎呀幸亏我老公有先见之明，抢在我做强化改造之前留的种！”孙欣欣得意洋洋地说。
卧槽！女神早八百年就已经嫁人生娃了！谢晓刚刚萌芽的初恋就这么拔草了，节哀啊谢组长。
“所以你对着我流鼻血是没有用滴~小弟弟~”
补刀，这是补刀！谢晓悲痛欲绝，忽然恍然大悟，这是在耍我玩吧？一定是看我出糗的！简直……太阴损了！
孙欣欣神采飞扬地去找韩逸报到了。事实上，谢晓同志后来从楼维安那里得知，孙欣欣当年在大学曾与韩逸是校友，并且关系密切，以及孙欣欣的老公就是韩逸当年的一个室友，他忽然就看开了——韩逸这种人的故交，没娶回家那是福气！
而孙欣欣也很快就会用行动表示，她并不是女神，神字后面还得再加两个字。
该办的手续办完，孙欣欣在休息室见着了韩逸，当即抽过一张纸巾，捏在手里，成半蹲姿势扭曲着，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黄桑万福金安~~”
韩逸望天，楼维安一口热茶喷了出去。
孙欣欣又转向一边看风景的顾时年：“顾公公好~~”
哎呦喂这算啥事？顾时年大喝一声：“孙娘娘你够了！想我顾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至少也是个王爷！”
“王爷都是皇上的儿子，你想给韩逸当儿子？”
天了噜，把天璇飞行队交给这种女人，真的没有问题吗？不会给训练出一整队的后宫小主？光是想象一下：韩逸做完战前动员，一排英姿飒爽的飞行员齐齐俯身，柔声道：“谨遵黄桑教诲~~”
不只是顾时年，连白麟都是一脸“你踏马在逗我”的表情。
生物强化药物！这个东西足以引起整个远航军乃至外空军全体的高度重视，如今各国为了应付远空航行的各种困难，都会为一部分优秀战士做一系列的强化改造，不过这种身体改造的代价很高，不只是花费高，更是对战士本身有极高的要求，身体基本状况要好，基因不能有缺陷，而且心理素质更是必须过硬——作为一个正常人，如果你的全身上下逐渐面目全非，血液、骨骼乃至核心的基因片段都被修改，多少人能做到真的毫无芥蒂，完全不在意？而且是在你有意识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几乎不能算作完整人类的东西？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上的障碍，出于对人本身的尊重，对人性的敬畏，大部分的国家禁止三级以上的改造，第三级的改造更是需要多重考核——多少改造战士经历过无比严酷的手术，以至于对医疗器械充满生理性恐惧和厌恶？而如果现在能开发一种注射就可以强化的药物，扎一针就一秒超人，不需要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像自己，心理上也就没什么障碍了吧？更何况简单方便，不知要节省多少经费，到时候整个星域里还能安生？
“我军如今改造战士的比例大约是全军的十二分之一，其中一级百分之四十五，二级三十，三级二十，其余……”白麟念了一下，然后顿了顿，“其他大部分国家和财团，一般改造比例在十分之一，我国因为传统文化的影响，进行改造的困难比较大，虽然极力宣传‘只要本心还在就是自我’，可惜这说辞还是很难被持传统观念的人接受，所以如果强化药剂一旦普及……”
“会对我们大大不利。”楼维安指出。
“可是这技术是扎兰德的，扎兰德可是全星域公认的恐怖分子，他们的技术能推广？”
“技术宅都这么天真吗？谢晓你难道是第一天上舰？怎么就是不长进呢！”白麟的机要秘书李佳都忍不住插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几百年的名言了，没听过？换个词，敌人也一样，一旦扎兰德用这个技术和某国合作，洗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秘书插什么嘴！”谢晓不甘地嘟囔着，可惜这是实话，除了技术层面的问题，其他的他这个技术宅还真是理解不上去，“你们玩政治的，心都是黑的。”
“我国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明面儿上再和气，心里还是想着我们啥时候赶紧完蛋，不然觉都睡不踏实，沧澜基地附近的补给线，被不明团伙设置过多少关卡？谁干的、为啥，我们不知道吗？”
彼此心知肚明。
只要人类还存在，那就不可能一团和气，纷争永远不会停歇，三观问题也永远没法统一，要不咋说先辈的智慧就是好呢，求同存异这四个字太对了，不然光是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的问题，就可以打得轰轰烈烈，更何况涉及到大的利益。除非哪一天，科幻小说里所谓的“虫族”出现，给人类一个可以一致对外的外敌，不然真想到天下大同，那还是难似登天。
“天璇舰队停留璇玑空港三十个标准日，之后将会启程去往沧澜基地，并沿线进行巡航。”韩逸说道，“我手里现在有征募权，我要扩建天璇飞行队。”
不止是扩建天璇飞行队，韩逸不知怎么打了鸡血了，他想给天璇扩编！天璇舰队是北斗舰队的次级舰队，如果要扩编……那不就要准备脱离北斗了？
更可怕的是，居然批下来？
没有东日西升，夏雪冬花啊！！！委员老爷们也跟韩逸一样病了？
“天璇母舰攻守兼备，综合能力比较平衡，所以上面的意思是，可能会由我们在今后成为对抗扎兰德组织的主力队伍。”韩逸将征兵文件扔给白麟，“准备一下，去‘野百合’基地招人，让宣传部给我做点好看的海报，上次征兵，好兵都被玉衡母舰抢走了，他们那有个美术巨巨，简直可恶。”
白麟点头称是，然后默默把前些日子偷拍的那张韩逸写真扔给了宣传部，宣传部的妹子……还真的就P上一行大字“天凉了，让‘扎氏’破产吧！”等韩逸发现的时候，早已木已成舟。
孙欣欣终于正式调入天璇，成为“韩氏集团”一员悍将——没错，看完那张海报之后，孙娘娘改扮演打工妹，口口声声喊“韩总裁”，使得酷炫总裁文一时风靡天璇，众女兵争相传阅。
而赵文斌亦正式调入天璇，却不是他曾经计划的那样以航医的身份加入，而是直接来了个“特别顾问”，专门协助提供关于扎兰德生化试验的一手资料，说白了就是让医生研究他身上的药。孙国栋掉了一地头发，脸上褶子都多了几十道，才终于发现了赵文斌身上哪里有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动作跟不上思维？比如说你想要伸手去拿杯子喝水，你以为水已经递到嘴边了，结果手的动作才进行到握住杯子柄？”孙国栋抱着板子，殷切地看着赵文斌。
赵文斌打量着孙国栋，很认真地说：“有，比如我刚才脑子里闪过一大串骂你的话，可是没来得及说。”
“……”孙国栋七窍生烟，“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上次你把韩逸丢进一个大罐子，还说他是扫把星。”赵文斌严肃地说，“并且还说他一辈子老处男，这是诽谤！”
“……”孙国栋跪了。
不只是动作，连思维本身也非常异常，只五分钟，赵文斌发现自己就能把以往记下的全部曲谱默背一边，而这在从前大约要花上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
“我常常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想，所以有时候很烦躁，一会功夫好像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想一遍。”
韩逸趴在检测台上，看孙国栋拿着一张他非常熟悉的大表格，让赵文斌背。
“很显然……至少四级以上。”孙国栋掐着表，等赵文斌背完，老组长有些冒汗，拿着表格跟韩逸说，“这个速度，快跟你差不多了。”
“什么四级，大学英语水平测试吗？”一边的当事人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思维强度。”孙国栋对他解释道，“思维强化是人体改造的一部分，正常的改造战士，例如韩逸舰长，他们是通过提高神经元细胞活性和数量、更改DNA/片段等一系列手段才能达到这种效果，思维敏捷迅速，简单说，直观效果就是想事情超快。”
赵文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懂非懂。
“很多人以为这是好事，事实上，原本你需要想一个小时的东西，一秒钟你就想完了，你的思维无比迅速，这就造成……很多时候会有一种可怕的空虚，别笑，真的！不然随军心理医生是干什么用的？你闲下来往往不知道还能想什么，要么就是有时候你想念地球上的家人，正常人五分钟想一遍心痛一回，你是一秒钟一遍，这感觉我形容不好，韩逸明白。”
感官被放大，思维被延长，想念中的每一秒，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惊觉之中抬起头，对上的目光却平静无波，韩逸从没有说过，他的十八年想念，和赵文斌的十八年，根本不是一个长度。不知不觉手指纠缠在一起，决心暗暗在心间下定，此后无论如何，必不再放开彼此。
“喂，秀死快！”孙国栋脸黑如锅底，一张猴儿脸气成了狒狒，“我在说多么严肃的事情！”
若无其事地放开手，赵文斌依旧优雅地问：“那为什么还做这种强化？”
“战场瞬息万变。”这回是韩逸的回答，“思维更强大，指挥官能更快速地决断，战士能更快地应对指令，最明显的是战斗机驾驶员，他们的神经元与战机直接接驳，思维多快，他们的战机就有多灵活。”
末了，他指了指自己：“所以我驾驶战机，比很多专业驾驶员更强。”
我们承受着无法描述、无法想象的苦难，也不过只是为了，背后那一片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