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从此无心爱良夜（1 / 1）
那天回去之后，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辛原像往常一样将曼华送到了图书馆的电梯口。就在电梯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曼华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跳出，重新拉着辛原的胳膊，笑得像个二百五。
更让人无语的是，她居然还记得山顶上留下的悬念，竟傻气地再次开口问眼前明显有些忐忑的男孩那个其实他并不想回答的问题。
一张口，还是那样找抽的傻愣劲：
“差点忘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大一大二究竟做了什么混蛋事呢。”
辛原很明显有些不安，望着曼华满脸期待的表情，慌乱地打着马虎眼：
“那个，有空再说吧，你今天玩一天了，赶紧回去学习!”
可人就是这样无趣，你越是不想说，那个问的人便越是满腹疑惑，问得也更加起劲。曼华没有幸免地成为了这样不知好歹的一类，所以百折不挠的她竟然再次犯傻道：
“你就简单地说一下嘛，就当娱乐一下我啦。”
此刻，辛原终于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于是，他像下了好大决心似的狠狠说道：
“那好，不过你得答应，听完之后不许生气。”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曼华居然很豪气地说道：
“放心吧，不管你过去怎么混蛋，我都不生气。”
辛原站在有些闷热的楼梯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盯着曼华期待的双眼说道：
“我大一交了一个女朋友，我们在学校外面同居了一年。在遇到你的半年前，我把她给甩了。”
格外简单的一句话，辛原说得有些费力，听的人也相当费心。
天真玩笑的表情还僵在曼华脸上来不及退去，一种比难过更为复杂的情绪却迅速爬上了曼华心头。
愣了几秒之后，曼华终于一句话没说地转身走进了电梯。
辛原一边迅速将手搭在了门框上不让电梯合上一边不停地说道：
“你答应不生气的，不生气，好不好？”
曼华站在昏暗的电梯里，脸黑的可以看到内心涌起的怒气。是的，那是一种愤怒，一种无以名状的愤怒，一种不知道究竟该针对谁的愤怒。对辛原，对他前女友，对自己，还是对这莫名的相遇曼华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脑中一片浆糊，除了赶紧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疏散这满腔的怨气。
所以，她只好盯着门口的男孩，一字一字地咬牙道：
“你，给我，让开!”
然后，曼华在电梯快要合上的时候，看到了辛原那张有些焦虑又有些无奈的脸。可是，当初二十出头的年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曼华又怎么会去细细体会这张脸背后的那份复杂的隐忍和歉疚。
正因为看不到，所以曼华才会像一头愤怒的小兽一样，横冲直撞地伤害着别人，也撞痛着自己。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亲手挖下的陷阱里越陷越深，深到终于将自己和对方淹没。
那次电梯分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辛原都是在低声下气的赔罪和小心翼翼的哄逗中度过的。那样卑微地小心应付着，却仍然毫无作用。可曼华这边，还沉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宠爱中走不出来。那些甜蜜到快要融化的日子把她给宠坏了，坏到看不到自己的蛮横和刁钻，也看不到对方的诚意和真心。
其实那时候的曼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辛原怎样做，或者说，辛原怎样做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些。
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是自己怎样也无法触碰和改变的事实，而答案一旦知晓，曼华再也无法让自己视而不见。
一想到，身边这个这么合乎自己心意的男孩，曾经和别的女孩那样亲密地纠缠过，曼华心底总会突然升起一股深深地恨意：恨自己好不容易遇见的完美爱情，居然生生被涂上了一大片污垢，还是那么脏乱的污垢，只一眼便灼烧般地疼痛。可是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自己来不及参与的时光，终究是无法企及的，回不去，也拉他不回来。只能任由它以那样霸道嚣张的姿态站在曼华的眼里、心里，像个硕大的肿瘤一般，越来越大。
眼看着它被撑得青筋凸起，曼华却还是没有勇气挥刀斩下，她只能软弱地站在原地望着早已成毒的往事，无能为力。
后来的后来，当辛原可以解释的都解释了，能够迁就的都迁就了，歉也道了，心也愧了，泪也流了，打也受了之后，曼华还是不能真正释怀时，辛原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然而，在一段时间的消化和冷战之后，对往事无能为力的曼华，对自己和辛原却突然变得有事可做了。在内心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不甘的催促下，曼华变成了一个间歇性精神病人，她时而振臂高呼，时而阴阳怪气，时而幽怨叹息，时而恶语相向。被过不去的心结牢牢拴住的她，选择用一种野蛮而粗暴的方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那种无法言说的纠结和怨气。折磨着对方，也自残着自己。
当一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另一方却还是斗志昂扬，最初平衡的关系便开始有了倾塌的危险。可是，当初要强任性的曼华看不到这种危险。甚至，她还像个盲眼人一般加速着这次坍塌。
那是学期末的最后一个夜晚，曼华结束了考研旅程的最后两门。考试前漫长的争吵和冷战让曼华和辛原的关系变得不那么黏糊，所以，那晚曼华让辛原不用去接她，辛原也没有坚持，独自在租好的房子里等待着。
那一晚，曼华和研友们一起在外面吃了饭，K了歌，还喝了点酒。打的到达校园外辛原租的房子门前时，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钟了。
辛原出门搀着微微有些醉意的曼华，用一种很久不曾用过的撒娇口吻温柔地说了句：
“要不，今晚就在我这里吧。现在回去又得挨阿姨骂了。”
其实，在曼华考研冲刺的这三个月里，辛原不止一次让曼华留下来，刚开始感情好的时候，曼华也都答应了他。只是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因为曼华坚持说，这段时间对自己很重要，不想分心。辛原也很理解和配合，并没有强求。而两人心底其实都明白，那段彼此都绕不过去的过去才是他们无法发生什么的主要原因，只是，谁都没有捅破罢了。
这一晚，曼华知道，自己找来的借口已经失效了。因为，她考完研了。而下一个借口却还没来得及想到，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那晚曼华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虽然身边的男孩还是对自己很好，但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幸福感觉却变得越来越稀薄。想到自己内心其实还是很喜欢眼前这个男孩，借着酒意，曼华突然特别想要做点什么来拉近他们已然有些疏远的关系。
于是，那一晚，她留了下来。
两人像往常一样一人一床被子静静躺下，不多一会儿，曼华便能感觉到黑暗中身边的男孩正在渐渐靠近自己。
由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曼华只能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平躺着。脑海中却丝毫没有松懈地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此时，有两个旗鼓相当的小矮人纷纷站起来发言。
一个用一种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林曼华，作为男生，他已经忍你很久了，不要太过分啊。”
而另一个则用一种异常冷静的声音喊道：“林曼华，别听坏小孩的。你们之间有很多问题都没有解决，不要糊涂啊。”
还没等两个声音完全分出胜负，身边的男孩便已悄悄潜入了自己的被窝，曼华有些慌乱，本能地将身体蜷曲了起来。却分明听到耳边传来的是男孩温柔的耳语：
“宝贝，不要怕，我就抱抱你。”
依然是自己心爱的男孩，依然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柔。
看起来，仿佛那些预设好的坎即将跨过。
曼华稍稍放松了心情，尝试着去回应身边男孩的拥抱。
两人终于在一个被窝里隔着睡衣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是自上次吵架以来，曼华和辛原最接近的一次触碰。曼华有些陶醉了，真想就一直这样抱着，不去想未来，也不计较过去。
可是，当辛原的双手不自觉地伸进曼华的睡衣里，彼此肌肤相亲时，曼华的脑海中瞬间弹出了辛原和另一个女孩在床上纠缠的画面，那样猝不及防又真实可见。来不及控制，曼华便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般竖起了满身的刺。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挣脱了辛原的环抱，一个人卷着自己的被子滚到了床边的角落里。
敏感的辛原从曼华一连串的反应中迅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停顿了几秒，然后对着虚空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可以是吧？”
没想到辛原会这样直接地相问，曼华有些慌乱，语无伦次地答道：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觉得……”
没说出口的话，辛原自己抢白着补充了完全：
“觉得我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