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证据(1 / 1)
肖应昆为官多年,自是知道这好处不能自己一个人全揽了,何况到底自己在这边还只是个协助,见大理寺卿独独留了自己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透些意思出来。
大理寺卿听了,又是半晌沉吟:“如此,且等肖统领那边摸了消息回来,咱们再做论处吧。”若论查消息,十个大理寺也比不上一个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多,还暗里养了不少闷子,一听到什么消息就偷偷儿地跑来兵马司告知,若是有价值,自是有些赏赐银子。
大理寺可没有这些闲杂人手,因此见肖应昆并不是想着吃独食,大理寺卿思前想后,对着肖应昆的脸色就好了几分,话音中也带了丝亲热出来:“既然还要等消息,不如肖统领去我那听事房略坐一坐,我那儿新开了一罐银芽毛尖,就请肖统领一起帮我品鉴品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且跟大人讨杯热茶来吃了。”肖应昆连忙客气笑着答应了,心内却暗骂,这老猴子,八成是想拖着自己一起守消息吧,这几日他也有到大理寺来,怎的不见他这般亲近地请自己到他的听事房中去?
因为案子未结,拖累得大理寺这一众官员们都不得休假回家,大理寺卿可不会亏待自己这一衙的人,吩咐将火墙都烧得热哄哄的,肖应昆一进了大理寺卿的听事房,只觉得从骨头里烘出暖暖的舒坦来。
两人对坐品茗闲谈,话题自然绕不开这还压在手上的案子,李显的口是肖应昆亲自撬开的,说实话,他对手下伍乐川这名年轻的副统领倒真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心思,不过这心里还就是觉得,李显的话可信些。
反正毒手是李显下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就只动机问题,若非是被人捏着指使了去做的,何须他要用李显的娇妻弱子才能逼得李显开口?
两人闲论了半下午,肖应昆的心腹手下已经来报:“伍统领自任职以来,出行并无异处,只月前在揖盗中偶遇过凌国公府的凌小姐,救了凌小姐一命,当日定北侯携伍统领上门拜访了凌国公府,之后两家来往渐密,伍统领……也与凌小姐交往渐近……之前两家似有结亲之意。”
这事,涉及凌国公府小姐的闺誉,还是用了些非常手段才打探得来的。大理寺卿听得还牵涉到凌国公府的小姐,只默默坐着不吭声。肖应昆斜觑了他一眼,心内又暗骂了一声老猴子,这才慢悠悠地追问了一句:“之前两家似有结亲之意?”
手下会意,继续禀报了下去:“伍乐川被临时羁押后,定北侯府也曾托凌国公府探问案情,不知何故,之后定北侯府里就传出些三鳞两爪的闲语。”
大理寺卿眼睛一亮,连忙问了起来:“什么闲语?”
见肖应昆微微颔首,那手下才如实说了出来:“大致是有些负气,认为伍乐川这里一出事,凌国公府那边不说帮忙,只管搪塞敷衍,就有些远着的意思了。”
凌国公府那么硬的后台,若双方有意结亲,他有什么要远着的?何况伍乐川这事情还没有弄清楚,那府上就急着避嫌做什么?凌国公府向来不是这怕事的风格啊?
适逢初九从宫中禀报案情回来,肖应昆几人想不通事情,又想着凌国公府与皇上的关系,索性将此事又报与初九,由他再去向皇上回话,这边又放了人继续去细细打探。
“凌国公府的小姐?交往渐近?后来又远着了?”萧墨将手中的一册史书往桌上一搁,慢慢地往椅背上靠了去。
这问话并不需要初九来回答,因此他只是半低了头站着,等着皇上的指示。
萧墨伸手自桌边一摞书册里抽出伍乐川的履历又细细看了起来,突然问了一句:“伍乐川是何时救了人的,又是何时交往渐近的?”
这是明确的问话了,皇上虽没有说凌烟儿的闺名,初九却是知道指的是谁,连忙一一答了。萧墨的视线落在那份履历中记载的一行字上:斥侯队长……累军功……后面的军功记录上,上司的一条评价是:为人聪而敏,能战更善侦,狼头堡一役,先以流言动摇敌心,再行反间之计,事半而功倍……
流言啊……萧墨曲了食指的指节轻轻叩在那两个字上,关于玉池南的流言,按时间算,正是在伍乐川与凌烟儿交往渐近之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自己也问过玉池南,她也确实是那天才见到伍乐川第一面,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伍乐川若要下毒手,有什么动机呢?偏又有凌烟儿也夹杂在了其中。
想起凌烟儿上回对玉池南下的那暗手,萧墨的唇微微抿了抿,难道是这表妹还不死心?借着伍乐川的手伸出来,还想对玉池南下手?可能吗?伍乐川亦是一员猛将,就这般被迷了心?
想起伍乐川如今还与李显两人各执一词,萧墨半垂了眼帘静默了片刻,吩咐了下去:“初九,你来……”
初九恭敬听着,微有些吃惊地睁大了些眼睛,又赶紧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冬天的夜色来得早,因未定罪,伍乐川待遇还是特殊的,被带出去用了饭,然后有仆佣过来收拾监室。等用罢饭食回来,没过多久,伍乐川见狱卒点了室外墙上的一盏灯,就知道又是一夜要来了,他面上虽不显半丝波动,心里也忍不住更添了一份焦急。
白日里他与李显对质,自持李显没有证据,所以矢口否认,只推到李显头上,也不知道上面会不会相信?不过,不相信又如何,没有证据,他身上有着从四品官职不说,还有着定北侯世子的身份,无凭无据之下,凭谁也定不了他的罪!否则怎么服天下众人悠悠之口?!还有国公府那里,应该也会出些助力……
伍乐川正自翻来覆去地想得出神,突然觉得监室外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狱卒开了门。这些天他被与外界隔绝开来,并不许人来探监,这个时候,会是谁进来呢?
正诧异间,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走近了两个纤细的身影,其中一人转向陪在身边的狱卒,似是轻声说了句什么,又塞了些东西,然后便与狱卒一同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而另一个纤影却一步步走近了过来,虽然身着一件大毛披风,脸上还蒙着面巾,可一看那衣饰、身形,伍乐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烟儿!”
“嘘”,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走近几步,但并不太靠近,刚刚站在那灯火的昏暗处,连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也带了些急:“世子,我是瞒着家里偷拿了我二哥的令牌才进来的。你……这些日子可好?”
伍乐川顿时一颗心火热起来,靠到门边想伸手去握凌烟儿的手,又担心这几日未得洗浴,身上有异味,怕凌烟儿闻不惯,只得用两手紧紧攀住了牢房的栅栏,一双眼恨不得粘在她身上:“我……很好,过得几日,我……一定就能出来了。”
女子低低“嗯”了一声,又一声幽幽地轻叹:“放了那些流言出来也就罢了,我也知道你的心,你又何苦还要……”说到一半,话却停了,女子两眼打量了一回这监牢,才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一时没有皮肉之苦,可是这牢狱之中,到底……”
“不苦,烟儿,我不苦!”伍乐川急急打断了凌烟儿的话,“只要你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我什么苦都不怕!”
女子静默了片刻,似乎被伍乐川这火热的情话感动了,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乐川哥哥,我可以去求二哥来帮你,我要怎么做才好?”
伍乐川被一声“乐川哥哥”喊得心花怒放,这是表明,烟儿终于被他打动了,愿与他同心了么?她的二哥,护国大将军凌铮,东炎的战神,跟皇上的交情绝对是不一般的,他若能帮自己说话,皇上那里应该就不会追到自己这边了!伍乐川的心不由热了起来。
女子见伍乐川犹在仔细考虑,又低声催促了一句:“乐川哥哥,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你快些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好?”
是了,烟儿一个闺阁女儿,能偷出这点时间混进来看他,确实时间是紧急的,伍乐川心中一急,定了主意:“烟儿,你请大将军私下派个人到五城兵马司的衙监去,那监头值守的房间里,南墙上钉了块挂神像的木板,木板带了后面的墙砖是活动的,让人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先藏好……”
吴监头是衙监的老人了,说为了镇住衙监的阴气,专门请了一幅神像贴在木板上,钉在南墙上,早晚给那神像作揖祝词呢;他资历老,又敬得勤,所以其他几个监头没人敢动那幅神像。
其实那是吴监头私下收外水的地方,伍乐川在极偶然间发现的。然后偷偷一查才发现,吴监头养了个外室,收了银子并不拿回家,也不会尽数拿给那外室,还有些见不得光的私人物品,经常就藏在那里。
当日他为了给李显制造那第二次机会,就是用银子买通了吴监头行事,虽然吴监头被他手脚极快地弄死了,可那日时间甚紧,吴监头收了他的银票后,根本没有时间带回家,所以应该也放在了那里。
那可是一张一千两银子的大额银票,是他那天刚从天宝银庄兑出来的,本来打算在年前给凌烟儿买件首饰,当时因势生计,情急之下就用来买通吴监头了。巧的是,那张银票是天宝银庄的二掌柜亲手给他开出的,因不小心,上面沾了二掌柜小半个蘸了朱砂印油的指纹,那可是个明记!
现在形势紧张,他不敢保证那东西不会被查出来,既得了凌烟儿的话,还是籍了她二哥那边的人手早些将这证据取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