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轰沉了大将军的船(1 / 1)
初见海时,波澜壮阔,心潮为之澎湃!
再见海时,海天一色,极目远望,心神无羁翱翔。
日日都见到海时,恨不得将脚下万顷碧涛都化作平地,这上下起伏荡漾的,让自己每天都觉得浑身难受……
凌铮站在船舷边紧握住栏杆,格外地想念草原、坡地、山林,想念骑着追风快意驰骋的日子……
一个月前,新登基为帝的萧墨将他召到御书房,给了他一道密旨,令他秘密在龙口港筹建龙口卫海军,介时可以绕过沧兰关,从海上对胆敢收容逆王萧胤恒,协从反叛的沧月国进行剿灭。
当年先皇在时,国无余财,东炎朝廷的海卫只有些零散的战船,并没有建立自己的海军力量,如今这海军建制白手起家,谈何容易。
忙了这一个月,凌铮才令技工刚刚将三艘征用的海船改造成新型战船,手下的士兵也勉强练到了不晕船的程度,今日正在出海试航。
凌铮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心里莫名的发慌,想起御书房内萧墨的希翼:“表哥,你是朕亲封的一品护国大将军,铁血征战沙场多年,朕相信你,上山能捉虎,下海也一定能擒龙,需要什么你只管提……”
凌铮不由苦笑一下,国库为龙口卫敞开大门开放支援,只是身处其中了才知道,这陆战跟海战根本就是两码事。
“大将军!”负责瞭望的武立明咋咋呼呼叫了起来,“前面来了一支船队,十多艘都是三千料以上的大船!旗号,像字又像图的,不认识!”
凌铮英挺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龙口港一年只按季节泊来一两回零散海船,现在这季节不对,而且又是一支大船队,不可不防!
“武立明,打旗语,问他们是做什么的,要去哪里!”
武立明手忙脚乱地拿起彩旗开始动作……
“留下…东西…过去……”玉池南拿着千里眼紧紧盯着远处的那三艘战船,一字一字地说出对方的旗语。
银子疑惑地放下手中的千里眼:“他们没有旗号……是新落草的海盗么?”居然在海洲到龙口港的航线上都有海盗了……
我讨厌海盗!
玉池南烦躁地敲了敲头:“那三艘船吃水不深,应该没有装多少火炮。作死的货,我看起来那么长得像软杮子么?”手势一下,银子操起手边的彩旗熟练地打起了玉家特有的旗语。
凌铮举着千里眼认真地看着对面的来船:“武立明,他们在说什么?”
“大…大将军,他打得太快,我…我没看清!”武立明浑身冒汗,看人家那旗语打得那叫一个流利,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啊啊,现在他打得慢了,他说他…过来…停下。”
看着对面船队慢慢靠近,凌铮突然有一种不妙的直觉:“退后!往细螺岛礁那里先撤!”
武立明脑中还在想着怎么打旗语出来,对面船队中当先的三艘大船已经突然开始加速起来。
凌铮握紧了拳头,敌人的船速至少达到了十八节,自己这三艘改造来的战船说是全东炎最快的速度了,也才到十二节左右!
只有尽量撤退,自己的船吃水浅些,如果能捱到细螺岛礁那里,那三艘船追到附近必然会搁浅。到时再想办法勾舷上去短兵交接!自己这班人,论起肉搏还是可以笑睨天下的。
玉池南看着对方拼命后撤,冷笑一声:“想跑?没门!神舟一、二、三号,给我加大马力追!”刚才还想老虎嘴里拔牙,现在害怕了?可惜想逃命,也是要实力的。
“射程八百步内,左舷排炮,集中那艘立了黑色桅杆的战船,听我号令一下,给我轰!”喵喵个咪的,不将你轰成渣渣,你还当你家玉爷鲨鱼不发威,是只小海龟!
近了,更接近了,凌铮只恨自己的船没有多长出两只翅膀,现在不用千里眼,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后面追来的三只大船突然之间减缓了速度,流畅地转舵改成侧面对来,居中一艘船的艏楼上立着一名青衫少年,手中正举了一面红旗;这是要开炮的前奏,难道对方的射程能有这么远?
在对准自己船只的方向,对方左舷二层甲板一个接一个地开出了一排黑黑的窗口,一只只长圆的炮筒缓缓伸了出来。
红旗干净利落地往下一挥,三艘船四十多门炮筒中飞速射出了密麻的铁弹,如下饺子般直接朝自己的船舷和甲板上落下,不过一回合,兵士惊惶呼号“透水了”的声音已经嚷得沸沸扬扬。
“不得慌张!各居其位,舱兵堵漏,龙门大炮瞄准,敌方一旦进入射程,马上开炮!”凌铮运了真气发令,立即镇住了全船将士,众人心神一稳,生死之际手脚利落非常。
没想到对方的船也加了不少肋材,而且指挥非常及时,被炮轰之后小小骚乱了一下就平息了。玉池南略微惊讶了一把;唉,阿娘果然说的对,如今这炮弹的威力还大大不足,要真制出爆破弹就好了。
不过开胃菜过后,自己还有主食要上呢!玉池南虽然有点小遗憾,手上动作不停,旗语下令,三层甲板启开,四门“大红袍”重炮的炮管慢慢露了出来。
凌铮看着对方还有大杀招等着,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看那重炮的炮管就知道了,自己这三艘船全在对方的射程之内。
凌铮的声音带了几分沉重:“转舵,弧旋回冲!武立明,举旗!”希望能通过弧旋回冲的速度尽量避开对方重炮轰击的威力,实在不行,哪怕拼了也要争取撞个同归于尽!哪怕死了也要让敌人知道,东炎的军人不是孬种!
玉池南手持黄旗高高举起,愕然看到对方居中的一艘船上,居然亮出了一面东炎军的战旗……
残阳将海面映出一片碎金闪闪,凌铮满面铁青地站在神舟一号的艏楼上,看着不远处自己刚才的座舰在轻轻荡漾的金波中慢慢沉没,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突突地跳。
身边的玉池南还在很无辜地小声嘀咕:“这真不能怪我!谁知道朝廷演练海军会只带三条船,还不打旗号?”
“而且,谁让你家旗兵连那么简单的旗语都会打错……不然我也不会轰沉了大将军的船啊。”玉池南还在不知死活地补了一句埋怨,将自己撇脱得一干二净,全无错处。
萧墨与玉池南以前有私下交易,从玉池南手中买的利兵就是装备凌铮所率的部队,当时凌铮曾好奇这玉池南是个怎样的厉害人物,萧墨只评价了两个字“狡童”!
狡童!这将人打得内伤还得憋着一口血咽回肚子的功力,何止是一个“狡”字能形容!
凌铮拳头捏得咯吱响,呼地侧身过来,狠狠地盯着玉池南,气势甚是慑人。
玉池南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又连忙挺了挺胸免得自己气场被他压制:“怎么,凌大将军另有高见?”想用拳头说高见?自己也未必不如他!
“大将军!”身后的舷梯上传来亲卫安和的声音,“都安置妥了!”
凌铮忽然笑了笑,身体放松,收了气势,刚才两人之间箭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缓和下来。
玉池南看着他那张轮廓硬朗线条优美的冰块脸,因了一笑如盈月光华照亮天穹,不由呆了一呆:原来恶名在外的铁血大将军凌阎罗居然还长得挺帅……一念方起,面前掠过一阵凉风,心中惊道“不好”,眼前已是一黑……
没想到自己好意搭救,凌铮这恶人居然还恩将仇报诈了自己的船!玉池南微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脖子,环视四周一眼,先运气冲开了自己被点住的穴道,然后安静地坐在暗处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两名男子的脚步声传来。
两名亲卫提了灯笼开了门,身形一让,将灯笼在壁钩上挂妥了,凌铮悄无声息地负手走了进来,看着玉池南在角落里靠墙抱膝而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逆王萧胤恒勾结沧月国叛乱,有人出首举报玉宣慰使为逆王内应。”
玉池南猛然抬起头来:“决不可能!”
灯光之下,玉池南暗翡色的幽瞳因了愤怒乍然间熠熠闪亮,光芒摄人心魄。凌铮噎了一噎,口中才慢慢说道:“是或不是,自有皇上去决断。就凭你今日的举动,差点谋杀朝廷一品大员……”
玉池南慢慢以手撑墙站起身来,似乎体内血脉还不流畅,不得不将身体倚在墙上:“凌大将军有话直说,我不喜欢那般绕圈子。”
凌铮微微一怔,轻笑了声:“玉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他对萧墨评价玉池南的“狡童”两个字,又有了新的认识。
与聪明人说话,还是直截了当来的好。凌铮走近了两步:“我看你熟谙海战,如果能帮我尽快训练出一支海军,平了沧月国的叛乱,我自然会向皇上力呈玉家的冤屈。”
如果不是看到玉池南刚才那番海战彰显实力,他也不会想着先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先发制人控制了玉池南的船,拿住了人再来谈判,占了优势总是更容易些不是。
“我娘跟我爹……他们现在何处?”
“天牢。”
玉池南低头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就凭现在你这些人手,要想短期内练熟海战……凌大将军还是把我也送进天牢一起等皇上决断吧。”
凌铮负在身后的手又捏紧了拳头:“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用我的名义向皇上担保,先将玉宣慰使夫妇提出天牢……”顿了顿,看着玉池南的脸色又慢慢补充说完,“暂时软禁于上京的一处府邸之中,半分毫毛也不会损伤。”
“如此……”玉池南犹豫了片刻,总算点头,见凌铮伸手相请,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虚浮地慢慢走了出去。
“还请玉公子先教我些航海要术……”凌铮转身看着停步不前的玉池南,打住了话头。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凌大将军,我可是晚餐还没吃的!”玉池南捂着肚子愁眉苦脸道。
“是我疏忽了。安和,安平,先带玉公子去用些茶饭;稍后再带他来见我。”砧板上的鱼还要跳上几跳呢,莫说这些有些才气心高气傲的公子爷了;凌铮暗暗长吸了一口气,想着这回平乱要倚重他的地方多,他又算是与自己有旧,先忍耐一回吧。
玉池南又得寸进尺地要求凌铮放了她房里的大丫头银子过来侍候,才精细优雅地用了饭菜,接过银子递来的手帕净了手脸,慢条斯理地端了一杯香茶啜着。
见外头一名亲卫已是第三次进来跟安平、安和两人切切耳语了,玉池南这才掸掸衣袖:“总算吃喝足了,走吧,还请你家大将军登上甲板,这个时辰正好,我先教他怎么用牵星术。”
凌铮虽然因为久等有些脸色不好,但还是压住了焦躁,极为用心地立在甲板上默记,玉池南扫了他一眼,口中侃侃教诵:
“这是《定太阴出没歌诀》,航海必学,凌大将军可得记牢了:三辰五巳八午升,初十出未十三申。十五酉时十八戌,二十亥上记其辰……你来看,这就是牵星板,要这样握着,上沿对准北极星,下沿要对准水平线……你来拿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