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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心匪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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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这个贱妇跟你也有一手?”

一听此言,康熙蓦地回转身定定瞪着胤祥,眼底两团鬼火幽幽跳动:“大阿哥倒提醒了朕,你若不是与这贱人有私,焉能为此悖逆谬乱,忤逆君父之举。又或者她腹中的孽种不是胤礽的,倒是你的?”

胤祥身子晃了一晃,无法置信地看向他的父亲,眼中诸般神色不断闪过,愤懑、狂乱、气苦、绝望……拳头死死握住,手上青筋一条条凸现。他一向得康熙疼爱,打出生起从没挨过这样的发作。

我见他神气不对,正要冒险扑过去捂他的嘴,来不及了,他已经彻底爆发“圣天子一呼百应,皇父说是那岂有假的,子臣无话可说也不敢辩驳。只求皇父饶了她性命,纵然刀钺斧锯尽加臣身也绝无怨言。”说完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绝望地闭上双眼,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边面如土色蜷在一旁的太子也扑将上来,抱住康熙的腿:“皇父您也看见了,总算真相大白,都是十三弟他与嫂通奸,还串通大哥,诬告子臣割裂布城窥视企图谋害皇父,这都是不白之冤啊皇父……”

康熙铁青了脸一脚把他踹出老远,回过身瞪视我们,如同盛怒之狮:“传旨,着人把十三阿哥和董鄂氏收监。”尔后大步踏出去,“传朕口谕,着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立即起程前来,有紧要之事!八阿哥与四阿哥一起留守京城。不可耽延片刻!”院子里传来康熙暴怒的声音,“胤褆,即刻传召行宫的诸王大臣、文武官员前来见驾,不得有误。”大阿哥急忙领命出去。

一出华丽的废太子的前戏,被我目睹亲历。我就这样成了阶下囚,暗地里从塞外押解回了京城,没有谁会来救我,我亲耳听见胤禛被他父亲限令不得擅动,何况他来了也无济于事,到了这一步,谁也救不了我。在前方等着我的只有死亡,我知道的。

长夜将尽,晕晕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再睡,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从梦中醒过来的感觉,很快我就不会醒来。凄怆中也有一丝庆幸,这个奇遇终于要结束了。从柳儿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期盼这个结局的来临,所以会肆无忌惮的去吻胤禛,既然一切很快会结束,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我不肯坐下,固执地站着抬头仰望牢房的上方那道狭小的气窗,明明是白天却只有很微弱的光线射进来,空气里透着阴冷潮湿,要下雨了。

牢门打开,几个太监走进来,为首的那个身材高瘦。“罪妇董鄂氏还不快些跪下接旨。”有个公鸭嗓子在催促我。

我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问道:“是赐死的圣旨吗?”

“是的。”那个为首的太监答复我。

我微笑了:“反正都要死了,就不用跪了吧。”

“放肆……”公鸭嗓子喝斥我,要按我跪倒。那为首的瘦高个子轻轻一拦:“不用了,总归是要死的,何必为难她。” “请您跟咱家来吧。”他对我略欠欠身,径自先走了。

忽地一道白光撕裂天际,远处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我回头去看身后那狭小的气窗,随从的太监来拉扯我:“快走快走,还看什么。” 腕上的佛珠骤然绷断,一时尽是叮叮咚咚的琉璃落地声,我忙弯腰去捡却只抓住一颗,便被拖了出来,身后雷声越近。

这间行刑的屋子里有隐隐的腐朽气息,几乎没有光亮,阴暗到辨不清人的面目,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上来两个太监,反拧着我的胳膊把我摁住跪下,到底还是要跪。小太监捧来了锦盒和白绫。难得还最后问我一句:“圣上仁慈,特赐诏示。你若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姓来,便赐你这盒里的药,名唤千醉红,服下即刻就死,可免痛苦。你若执意不讲,便以白绫勒断颈项。想清楚了再回话。”

我紧紧握住那颗琉璃珠,闭上了眼睛。

“行刑。”话音刚落,那条白绫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开始缓慢地收紧,陷入皮肉的绞拧声清晰得可怕,我已经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好象都在倒流,耳中轰响,眼前一片漆黑,本能地挣扎却被按得更紧。

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老头儿的脸,他颤抖着白胡子,说等我死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我是他最后的,也是他最重要的外孙女,却是个不可救药的惹祸精。对不起,如果还来得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三个字而已。我知道不够,我知道。

最苦痛的窒息袭来,周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时无数记忆的碎片排山倒海般蜂拥而至,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仿佛看到了胤祥年幼的模样,仍然是毫无城府的灿烂笑颜,他喊我初九,他叫我等他长大,他会保护我。

还有胤禩。当我还是初九时,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为了遇见他。我曾发誓永远爱他,曾对他说只做他一个人的夏末。

可是,当我真的成了夏末,却只有胤禛还在爱我。

那时他才多大,十八?十九?他一脸自信说:我等得了;他在树下吻我;他说没有心思现在有也不迟,你早早晚晚会是我的;他说…… ……

我以为是戏言,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然而在生命尽头回望却只有他还在等待,等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

我们错过了那一生,现在却又错过这一生。那些额角相抵的细语,那些触上便不肯放开的拥抱,那些痛楚却无法躲避的缠绵……

于是我把每一次分离都当作最后一次,把每一次再见都当作再也不见,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都告诉自己已经结束。

临走时驻马勒缰那一回眸,那便是我们的永远。我把这一刻的永远,当成这一生的永远。我无谓多贪,我只是留恋。

他清冷的眉睫上沾着细雪,竟是少有的温和,那一瞬间曾经希望那双滚烫的手可以握住我再久一些,再久一些,这可以让我不再恐惧。

我不想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他,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庞,我想和他继续走下去直至终老……

如今死亡在即才明白,初九一直害怕会爱上胤禛,而夏末终究是无可避免地爱上了。

帘外的那一次伫足,我把那一瞬间的沉迷定义成恍惚,于是恍惚中我们错身而过。

【宝篆龙漦(番外)

九月十六日康熙回京,当即在上驷院搭了毡帐囚禁太子,下旨由大阿哥胤褆,四阿哥胤禛共同担起看管之责。胤禛走到帐前,就听见太子在里面狂呼乱叫,侍卫上前禀告:“四贝勒,里面又要酒,才半天已经喝了七八坛子了,这……。”

“他要就给他。”胤禛很冷淡,伸手接过了侍卫拿来的酒。一掀帘子就看见胤礽四平八叉仰躺在地毡上,浓烈的酒臭和呕吐过后的酸腐之气直冲入鼻端。胤禛微皱下眉,随即恢复常态迈步进去,盘膝坐到胤礽身旁,把酒摆在他手边。“二哥,这样喝是要喝坏身子的。”虽如此说,他仍然拍开了坛口的封泥。

胤礽闻到酒气翻身坐起,劈手抢过坛子,一仰脖便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坛。这场夺嫡的角力既然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结束。胤禛静静看着这个潦倒疯狂的二哥。以前的太子是横亘于所有人心中的一道巨大的阴影,而现在他胤禛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操控他于股掌之上。

胤礽劈手扔了酒坛,脸上两道泪痕挂下来,胤禛扭过头去,并不看他。 胤礽已经烂醉如泥,大着舌头喊叫:“老四……你快去告诉皇阿玛我冤枉……都是大哥弄鬼构陷我。”突然急切地拽胤禛的袖子:“……对了……八弟……还有八弟……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要摆布我……”

胤禛手臂微动似要抽回手,余光瞥到帐外似乎立着个人影,便不动了,任由胤礽揉搓,一边语重心长地劝慰:“二哥心放宽些,都是自己兄弟,骨肉天伦的,怎么说得起个“构陷”。以后须得少喝些酒,诚心悔过。待皇阿玛气消了好好认个错,他老人家何等仁爱,没有不恕你的理。”

胤礽已是神智不清,满嘴含糊念叨:“兄弟?什么兄弟,还比不上个娘们,倒也刚烈,死也不肯攀咬我……”

胤禛的身体猛然剧烈颤抖起来,好在胤礽已经醉倒并不知道。夏末,夏末。他紧紧地咬着下唇,用尽全力狠狠交握双手,才勉强制止了这颤抖。良久,他才缓缓的站起身,慢慢走出毡帐。身后侍卫悄悄跟过来:“四贝勒,刚才皇上来过了,不叫我们惊动您,在外头站了好一阵子才走。”

“知道了,好好守着吧。”很好,果然不出所料。胤禛挥手打发他走了,微眯双眼看着远方。

康熙传旨召见胤禛,却也没什么话,大半时间都是在沉默,眼神发虚地盯着空中,偶尔回神,就仔细望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四儿子。终于开了口,也只是捡着胤礽近况问。胤禛眉眼未动据实以答:“二阿哥精神还好,只是酒喝得太多些,子臣已经劝阻过了。他还有一句要紧的话让子臣务必代奏,说皇父若说他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他实无此心。”

康熙皇上半闭了眼靠在枕上,眉间有深深的倦意,语调很低:“你肯友爱兄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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