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歌明月(1 / 1)
我只有笑了,得感谢她找的是个平常大夫而非太医吗?两个宫女在帘后强摁着我的手,那大夫诊完了脉一躬身:“贵人左关脉起如珠,确系喜脉无疑。”
惠妃几乎失声大笑
“先生可曾诊真切了?”又诊一遍仍是相同答案。惠妃高高兴兴的打赏了他,打发他出去了。
帘子收起来,只见大阿哥也在,我冷冷地看着他,静等他下一步的举动。
惠妃睨我一眼,冷笑着出去了。
这次他不再象上次一样扭捏了,开门见山:“弟妹,九弟已出门远行半年未归,你这个身孕来的着实蹊跷。”
我一脸无辜盯着他,一语不发。
出了这种事,他非但没赶着举发我去,还肯浪费唾沫跟我说这些,想也知道背后有文章。
大阿哥轻蔑地笑看我,态度趾高气昂:“那个奸夫是谁?弟妹还是老实招了吧。”
“想必你也不肯说。不如我给你找条路子,一条能同时保住他和你的路子。”
见我毫无反应,他有点儿惊诧,只好顺着往下说。
大约在他看来,正常女人这种时候应该赶紧跪下,痛哭流涕但求饶命才是。
可是我却镇静甚至是冷淡地看他,好像他在说别人的事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过吗?”他以为我吓傻了,不得不出言敲打。
“您有话不妨直说。”我不大耐烦,到了这会儿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弟妹好利的一张嘴!”声调带着怒气,是真的无所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来弟妹确非一般女子,这样也好,不用绕弯子了。”他拳头放在嘴边咳一声,自己找了台阶下:“你大约也听说了,那一位眼看失势在即,据我所知以前他就曾调戏过你,这次想必也是他强行逼迫致你有孕。若你肯招出他来,我定在皇阿玛跟前奏明你冤屈,保你无事不说,又可省却诸多牵连。”
我慢慢地笑起来,先是微笑后是大笑,几乎压抑不住:“直郡王真了不起,这样的好法子也想得出。”
他本来有些自得,可见我笑得不大对劲,便沉下脸来。
“你是聪明人,且好好掂量再作打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站起身直视他,微微一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无非让我承认这孩子是太子的,太子也配?
还暗示我要是帮他扣了这口黑锅给太子,没准能保条活命。心里冷笑,这话说出去还有我的活路?
当我是吃奶娃娃?横竖是个死,死也得死的干干净净。我不能侮辱自己,不能侮辱胤禛,不能侮辱我的感情,更不能侮辱我们的孩子。
接下来几天帐外老有不少生面孔的侍卫晃来晃去,大阿哥这是防着我逃跑吗?
平静了两天,九月初四早上,房门被踹开,一队侍卫如狼似虎冲进来,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梁九功木着张脸晃悠进来:“九福晋,圣上传您回话呢。”到底还是来了。
小宫女们吓得瑟瑟的抖,我整束了衣衫跟了他们出去,幸亏已经让佳期回了京,心里暗自庆幸。
除了太子和大阿哥,这次随行的阿哥们在院里齐齐整整跪了一排。
经过胤祥身前时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眼里盛满了焦急担忧,我对他微微一笑,为什么不?
我还能看见他几次。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碎裂声,康熙一声暴喝:“怎么还没带来!”还是忍不住牙关暗自震颤。
梁九功引我进去,小心翼翼回报:“回圣上的话,九福晋带到。”
低头跪在康熙面前,梁九功附耳向康熙报告,康熙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有多吓人。
来之前已带我去诊过脉了,我确实有了身孕
“胤礽,你还有什么话说?”康熙怒叱跪在他脚边的太子,声震屋瓦。
昔日那趾高气昂的太子爷现在面色灰败,整个人瘫成了一团泥,一迭声的喊冤叫屈:“皇父,子臣……子臣没有窥视圣驾,更不敢行谋父之举,这个贱女人怀上野种是她自己淫贱,子臣毫不知情哪皇父……”
“住口,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狡辩。”康熙厉喝
“来人……”
“皇上。”我挺起腰板直直的跪着,定定地直视康熙。梁九功细着嗓子喝斥我:“放肆,还不把头低下。”我继续保持身姿不变,这是我第一次与这位帝王正面对视,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大胆请问皇上,您说的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紧紧掐着腕上的佛珠,冰凉的绦穗在手心里滑动,这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勇气。
康熙出人意料地没有发作,只眯起细长的眼打量我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哓哓置辩?难不成还指望朕饶了你?胤礽身边近侍已然供认不讳了,供词证物样样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供认不讳?
说我和太子?他们有什么可供认的?心念一转已然明白,大阿哥心思居然这样阴毒,一面派人监视我防我跑了,一面使鬼蜮伎俩屈打成招,又或者对方根本就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
这样双管齐下,我就只能乖乖任他摆布,成为彻底扼死太子的一记杀着。
这种云里雾里的昏话他居然也信,看来康熙皇上真是被气糊涂了。
“回皇上的话,我确实有了身孕,皇上若要治罪我也无话可说。但此事与太子无关。”我尽量放慢语速,我可以害怕,但绝对不能紧张不能慌乱,这种时候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使得局势无法收拾,必须保持镇定,冷静地组织好每一句话。
我不怕死,但犯不着遂了大阿哥的心。
“你说什么?”康熙腾的立起来,放开了紧握的扶手。
“回皇上,我的身孕与太子无关。”我静静地重复了一遍。
“果然是个奸猾无耻的妇人,不但无丝毫愧悔之意,此时还想巧言蒙骗朕吗?”康熙冷笑着走到我面前,眼里是浓浓的杀机。
“皇上言重了。我的确不想死,但更不想栽害无辜而求活命。”事到临头我整个人倒松弛了下来,我并不认为我无耻,我的人生走到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康熙皇上是罪魁祸首。
你一手毁了我的人生,而我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既然当初无法反抗你的指婚,现在我绝不接受这样的侮辱指责。
“好,既不是胤礽,总有别人,那人是谁,说出来朕就饶你不死。”他厉声质问我。
我慢慢展开一个挑衅的笑:“回皇上的话,这个恕难从命。我只能告诉您,那人不是太子。”
一直低头侍立一旁的大阿哥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抢话:“皇父不可听信这贱人狡辩,她知道左右活不了,必定拼死护着奸夫,越是抵赖里头的情弊越真。”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直郡王果然聪明过人,我说不是太子您硬说我护着他,那我要是说那个人是您,您认还是不认?”
大阿哥大怒,表情狰狞,立时要扑上来打我:“贱妇,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拉扯我!”
“胤褆退下!”康熙一声断喝,大阿哥恶狠狠的瞪着我,闪到一边去了。
“你的牙尖嘴利朕见识了,不说是吧?”康熙一笑,吩咐道:“拖出去,凌迟处死。”我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用尽心力才没有当场倒下,凌迟!
没想到是这样残酷的死法,眼前一阵发黑。
侍卫还没过来,胤祥却率先奔进来跪在康熙脚下:“且慢。皇父,子臣有话要说。”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康熙铁青了脸往外轰他。
“求皇父暂息雷霆之怒,俟慢慢审明内情再处罚九福晋也不迟。猝然对个弱女子施以凌迟之刑,子臣以为未免有干天和。”胤祥态度依然恭敬,一如日常奏对格局,语速也很缓慢,额头几乎贴着康熙的靴子,手紧紧的抠着地毯缝儿。
“放肆!”哐琅琅一个茶钟摔到胤祥面前,澄黄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一个无耻贱妇,朕要怎么处置她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子臣不敢质疑皇父圣裁。只是不教而诛,圣人尚且不取。皇父因十八弟夭逝和二哥之事震怒,才对九福晋处以如此重刑,子臣窃以为此举实有迁怒之嫌,乃明君圣主所不为。”胤祥的语声由于克制不住的愤慨而微微颤抖,口气逐渐强硬起来。
“哦?你这意思,朕今天要是杀了这个贱人,便不是明君圣主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康熙牙缝里蹦出来,阴寒之气激的人头皮发麻。
显见因为胤祥情急下提及才过世的十八阿哥,康熙已是怒极。
“子臣不敢,只请皇父收回成命。”胤祥抬起头来直视他父亲的眼睛,毫无退缩之意。
他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却为了救我挺身而出,在康熙雷霆暴怒时为保护我而顶撞他。
这会毁了他的。
“好,好一个公忠体国的皇阿哥……”康熙牙咬得紧紧的,扬起手却终究没抡下去,“朕当不起你这忠臣孝子一跪。来人,叉他出去!”
胤祥脸色惨白,似是要继续抗辩,我冷冷接过话头
“十三阿哥未免多管闲事。我有罪,与你何干,我不领你这个情。”别转了脸,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哀求:胤祥求求你,你快出去吧。
再不走真会害死你的,你能为我求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大阿哥眼见功败垂成,又气又恼,在边上说风凉话儿:“老十三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干么这么急吼吼地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