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中午11点半,唐黄和蒋涵已经准时站到了大厅里迎接嘉宾。陆茗则与张扬一起坐在旁边盖着红丝绒布的接待桌上。陆茗一边接过来宾手里的红包、引导他们签名登记,一边打量身穿婚纱的蒋涵。他一直认为,女人穿上婚纱都是一个模样,今天看见蒋涵的样子,才发现婚纱真是世界上最能区分女人外貌的服装。白色的丝绒经过精心的缝制,简直就像为她量身定制一样,不仅衬托出她的优点,还完美地掩盖了她的缺陷:身高和胸围。一双红黑相间的高跟鞋从宽松的蕾丝边裙摆下露出来,为整体增加了不少色彩。而唐黄则穿着一件嵌着金边的黑色西服,这是他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一个月前,他声称要身着罗马角斗士的服装登场;半个月前,服装又变成了古希腊人穿的白色束腰长袍。当想到新郎要穿着凉鞋和白色长袍出现在婚礼现场时,大家都变得异常兴奋。婚礼前一星期,蒋涵以取消婚礼为威胁,强迫他恢复正常的婚礼装束,这才使他不得不屈服了。
12点过5分,四十桌嘉宾几乎都到齐了,而陆茗因为负责签到,一直没有机会打招呼。在他的仔细排查下,成功地识破了两名混喜酒吃的无业游民。他们把和钱相同尺寸的纸片放进红包里,假装认识新娘,打完招呼就要迅速闪进大厅。不过陆茗及时把他们叫住,毫不留情地打开红包,从里面倒出5张红纸。二十分钟后,似乎所有的来宾都已到齐,新娘和新郎也去化妆间准备开场,陆茗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掏出一根烟,贪婪地吸完后走入大厅。
此时大厅里犹如歌剧里形容的盛会一样热闹非凡,人们装腔作势地与陌生人攀谈、与熟人调笑,那种派头真像演戏。他注意到婚礼还没有开始就有几个女人哭得眼睛红肿,在她们的带动下,那一桌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了许多。最靠近舞台的四桌坐着新娘新娘的亲属,而第二排的桌子就是陆茗坐的位置。踩着金色的地毯,陆茗环顾客人,他看见了许多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以及聚会时常常现身的朋友们,即使是平时再磕碜的人,今天全都打扮得光鲜靓丽。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陆茗:“老友,我们又见面了!”陆茗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
他叫章桓,是自己以前的合作伙伴,陆茗非常讨厌他肮脏的交易手段,一并讨厌的还有他装出的高雅腔调。陆茗缓慢地转过头,看见章桓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口袋一样把他装入怀里,但拥抱却是生硬的。其实,他们双方是互相厌恶的。陆茗讨厌章桓的肮脏,而章桓则讨厌陆茗明明也从事过不堪的交易,却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章桓把陆茗引荐给了几位他的伙伴,然后才放他离去。接着他悄声对这几位伙伴说:“我跟你们说得就是他,无论如何别跟他做生意!”陆茗非常了解这些人是谁、坐在那儿,因为嘉宾的座次是他安排的。正因为此,他把这些看不惯的人统统扔到了末位,颇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架势。
除了陆茗之外,他那桌的宾客已经坐满了。坐在他左边的是李小曼、孙雪乔和安迪,再往逆时针方向转则是陆茗的同学张顺发、蒋涵的表姐、蒋涵的两个同事、李小曼的朋友魏秋华和张扬。此时李小曼正在和孙雪乔聊天,安迪则在向大家——虽然安迪以为是面向大家说话,其实只有蒋涵的两个同事在关注他——介绍自己辉煌的模特生涯。魏秋华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张扬则在打电话,陆茗发现自己和蒋涵的表姐是这桌唯一无事可做的人,于是和她攀谈起来。据说这位表姐是个很有钱的女人,她3年前与丈夫离婚得到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只见她今天把卷发盘成了犹如海螺的造型,还纹了眉、化了口红,一只硕大的翡翠镯吊在她的右手腕上,一枚钻石戒指被当成项链挂在她皱纹滋生的脖子上,那样子活像只拼命探出头的海龟。
秦雄斌在对面的桌上正和陆茗的朋友赵诗诗开心地说着什么,他在利用婚礼的机会单独觅食。旁边的王一凡则一脸沉重地打着电话,估计那头是租车公司的业务员。蒋涵的近亲与唐黄的近亲分别坐在在第一排的过道两边,因为唐黄不是本地人,所以蒋涵的亲戚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经过与蒋涵表姐一段时间乏味的聊天后,陆茗准备插入孙雪乔和李小曼的聊天中,可惜小曼对此表现冷淡。就在陆茗百无聊赖之时,婚礼开始了。
数盏吊灯瞬间熄灭了。嘉宾们自觉地停止了言语,除了零星的尖叫声外,大厅里一片寂静。数秒钟之后布置在金色地毯周围的射灯亮了起来。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们看见唐黄穿着发亮的骑士铠甲,握着一柄□□,骑着一匹马正向对面的舞台走去,而在临时搭成的教堂上,蒋涵正从二楼的窗户中探出头向外张望。因为太瘦,大家险些认为这副铠甲里面没有人在。他骑着的马也披着锁子甲,而从绣着狮子图案的袍子底下赫然露出了两双属于人的脚。陆茗很快明白了这两个倒霉蛋的身份:张扬和秦雄斌的座位空了。而他猜想,刚才秦雄斌跟赵诗诗讲的莫不就是“我要去做一匹马”了?
当这位骑士走到第三座拱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的□□挑中了这道拱门,而后者在唐黄面前轰然向前倒下,重重地绊倒了马的前腿。不过这匹马还是顽强地跨过了障碍,在一片窃窃私语和相机拍照的咔擦声中走到了台前。
陆茗生怕唐黄会像演歌剧一样,把这场闹剧拖延4幕之久。不过似乎经过与蒋涵的几次争吵,唐黄知趣地把内容压缩到了骑士一剑挑死了坏人、救出了公主,整场表演一共只用了10分钟时间,这让陆茗大为放心。接下来出场的由张扬扮演的神父招呼他们过来,然后让两人伸出手按在圣经上,接着大声说:“请你形容与蒋涵第一次相遇的情况!”于是唐黄大大方方地把这次相遇称之为“伟大而平凡的邂逅”。等他说完,现场立刻传来一阵骚动,蒋涵的父亲装作不理会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凝重了许多。张扬预感到了现场将要失控,只好赶紧走回流程:宣誓、宣布成婚、双方亲吻、交换戒指。蒋涵的伴娘方曼把戒指递上来,而张扬则拿出了新郎的戒指。众人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不等大家欢呼得更热烈,数百只白鸽从四面八方飞了出来。他们如风中狂舞的纸片一般擦过神父、擦过新郎新娘、擦过台上的所有人,然后顺着一个方向沿着大厅飞了一圈,回到了教堂背景里。于是宾客们把对新人的祝福转化成一声声惊叫,他们发疯地鼓掌,齐声说:“这真是太精彩了!这真是太精彩了!”
不过使用白鸽也带来了负面影响,等鸽子散尽,许多人都在桌上找到了微热的羽毛,而一摊白色的鸟粪赫然出现在了蒋涵父亲光滑的头顶上。
总而言之,场面是相当感人的。孙雪乔忍不住哭了,而陆茗发现李小曼也抿着嘴唇,竭力抑制想要流出的眼泪。不过他发觉小曼的眼神是空洞的,她好像游离在现场之外,正思考着另一件事。陆茗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右手,才发觉是冰凉的。而小曼也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因而勉强对陆茗挤出了一个笑容。
接着,张扬对来宾大声宣布:“让金黄色的香槟塔照耀新郎新娘的美好未来吧!”躲在教堂牌坊里的秦雄斌这时才从小窗户里探出头。他麻利地打开了三瓶香槟的瓶盖,开瓶发出的响声犹如礼炮一样响彻整个大厅。而后,瀑布般金黄色的液体从顶上倾泻而下,斟满了一个又一个高脚杯,就是众神的宴会也不过如此!即鸽子之后,众人又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这是他们看过最壮观的香槟塔。配合舞台的灯光,新郎新娘借着这个三角形建筑发出的光芒,好像法老王和他的妻子一般充满传奇。
陆茗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印象模糊。他隐约记得蒋涵抛出的花束被坐在第3排的一位女士抢到了,而她因为用力过猛而当众走光。等了好一会儿,蒋涵才携唐黄过来敬酒。这时蒋涵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晚礼服,一条宽大的金色肩带连接着右肩,而收紧的臀部、大开的裙摆使她看起来如一条优雅的金鱼。唐黄穿着金色的小西服,搭配黑色的西服背心和西裤。他们走到这一桌,唐黄率先发言:“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伴郎,感谢他小时候为了我跟别人打了一架!”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你总是能把任何一件事情形容得郑重其事!”陆茗说。唐黄总是把那件事情形容成如长坂坡之战一样危急,而张扬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张飞的角色。直到现在张扬的额角还留有一道伤疤,这也使唐黄与他成了莫逆之交。这时现场突然又出现一阵骚动,原来是冯甘霖正迈着坚定地步伐走进大厅。他的头发向后疏着,两鬓剪得很短。一条红色的领带搭配做工考究的深蓝色西装,无处不投出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息。他边走边向大家招手示意,仿佛他才是现场的主角。在他身后,两名穿着工装裤的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带有泥土的胶鞋把地毯弄得很脏。“真是恭喜啊!”还没等他靠近唐黄,他就大声喊起来。
“我给现场的每一位嘉宾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家用草坪2000系列的种子,婚礼结束大家就可以拿回去播种实验了!如果有人嫌麻烦不想播种,我也可以安排工作人员□□,保证以本市最低的服务费为您提供最舒适的家居环境,另外,祝唐黄和蒋涵新婚快乐!”经过一番协商,冯甘霖走上台,拿起话筒,对着正大快朵颐的观众们这样宣布。少数人发出了呼喊表示响应,而更多人则悄悄转向同伴,道出了陆茗心里的想法:“他到底是来推销产品的,还是来参加婚礼的?”看到唐黄对此表现平常,这种议论也逐渐平息。分发完礼品,冯甘霖就告辞离开,以此验证了他真的只是来推销产品而已。事实证明,大家都因为嫌麻烦而没有播种,一位嘉宾把草籽带回去喂给自己养的小仓鼠吃,结果小仓鼠当场就死了。
迎接了一波一波的敬酒,陆茗的思绪有些飘忽。他紧紧地盯着大厅右边墙壁上那幅《扭曲的时间》,那是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陆茗记得他看过一部电视纪录片,其中有一集是介绍这位画家的。达利的妻子,比他大九岁俄罗斯女人加拉,曾是法国头号诗人保罗艾吕雅的妻子。达利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就认定他是自己的女神。因而在一天晚上,达利和保罗进行了一番长谈。谈话的结果是保罗黯然离去,达利与加拉生活在了一起。而多亏了这个神奇的女人,达利许多传奇作品,包括《扭曲的时间》才得以问世。直到多年后保罗去世,达利才与加拉成婚。陆茗觉得,唐黄、蒋涵和自己的关系与这个故事里的角色多少有点相似。想到这里,他一声苦笑,又喝下一杯红酒。
宴席进行到一半,多数客人已经离开了座位,在大厅里游走。有的人则干脆拿起酒瓶,见到认识的人就给两人倒上一点,然后碰杯、一饮而尽。这场面简直比开场时还要热闹。有喜欢安静的客人们悄悄端走了各自桌上剩余的菜,找了个空桌自行凑成了一桌,旁若无人地继续吃喝,而这桌原来的主人们已经多半醉倒在不知是哪一桌了。陆茗注意到秦雄斌正拿着一只粉红色外壳的手机按着什么,而赵诗诗则按着一只屏幕大得夸张的手机——他们在交换号码。与此同时,安迪正彬彬有礼地把一张名片递给蒋涵的表姐,隐约在说“下次有活动就联系我吧”。然后把右手做成一把枪的形状,指着她又眨了下右眼。陆茗身边的李小曼从头到尾都用一种沉静的方式吃着菜。她小心地夹取食物,然后放到盘子里,再一只手拨开垂下的头发,低下头把食物送进嘴里。她似乎不想交谈。
不远处的第一排,蒋涵的父亲正和唐黄进行一次谈话,从他表情看来,是非常严肃的事。尽管头上的鸟粪早已清理干净,他还是不时摸摸自己的秃顶,生怕有什么东西又掉在了上面。唐黄聚精会神地听着教诲,一个劲儿地点头。在唐黄旁边坐着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他戴着副棕色边框的厚重的眼镜,头发已经花白,但依然茂盛。一眼看去,此人极具民国时期学者的派头。这是陆茗第一次见到唐黄的父亲,看见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唐黄的气质是从那儿继承过来的。不过陆茗始终没看见唐黄的母亲。蒋涵没和唐黄坐在一起,她也不在前排这几桌的范围内。陆茗回头搜索她的身影,发现她正在第7排喝一些朋友高兴地说着什么。陆茗拿过他的酒杯,往里面注满了红酒,然后轻轻地起身走到她附近。等蒋涵与朋友们分别,才装作漫不经心路过一样上前敬酒。
“那,你以什么理由敬我呢?”蒋涵没有着急碰杯,而是用她那双戴了隐形眼镜的大眼睛盯着他。
陆茗不慌不忙地用自己的杯子率先碰上她的酒杯,接着一饮而尽,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敬那些逝去的岁月!”
蒋涵似乎有所触动,不过陆茗已经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他并没有想跟蒋涵进行一次对话的意思。这算是一种诀别吗?陆茗问自己。也许算吧,这是一个曾经深爱过新娘的男人对于自己记忆中那个女孩的诀别。
距离唐黄与蒋涵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星期。陆茗上下求索却没有打开局面。他感觉蒋涵与自己有些疏远,以前他们每晚都会聊天,短则20分钟,长则两小时。但现在的她总是不接电话,然后用短信回复说太累了不想说话。唯独中午休息的时候蒋涵会接他的电话,但只说上5分钟她就会借故挂断。而且,蒋涵一次也没有响应陆茗提出的见面的要求。即使是最笨的男人也绝不会相信,女人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不与自己接触,但眼下陆茗只能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星期五的时候,唐黄用短信告诉他,蒋涵约自己去上次的那家咖啡厅讨论文章的事。陆茗只看了第一句话,就痛苦地挪开目光,把短信阅读界面取消了。他没看见唐黄后一句是邀请他晚上一起吃晚餐的。一个小时以后,陆茗又重新读了一遍,不禁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是唐黄自己的意思,还是蒋涵传达出的暗示。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去了,这样心里反而舒坦了许多。他仔细斟酌字句,然后回复到:
“我在剧团有些工作,不如你和她去吃吧。蒋涵晚上还要整稿件我就不打扰了。”他本想探听唐黄的口风,了解他们晚上是否有别的活动,不料唐黄居然没有回复。
第二次约会带给了蒋涵不一样的冲击。她惊讶地发现唐黄不仅刮了胡子、洗了头发、上了发胶、换了副黑框眼镜,还特意挑选了一件黄底红格子衬衣,顿时一阵文艺清新扑面而来。唐黄对她的稿件提出了许多修改意见,主要是集中在她对历史错误的解读上。蒋涵解释这是文学加工的需要,但唐黄依然坚持,历史的细节非常重要。蒋涵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人,就算面对的是她这样一个女孩子,也能毫不客气指出她的纰漏。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些欣赏唐黄的个性。两个小时的交谈过后,蒋涵花了一个半小时细细修改稿件,又扩展了一点篇幅,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拿给唐黄阅读。她破天荒地第一次羞于向读者展示自己的文章。不仅如此,她还极其慌乱地设想唐黄在读完发出的专栏后的感受。听说陆茗不会来吃晚餐,蒋涵心中有点失落。她决定发完这篇专栏就对陆茗更加热情一点,尽管他并没有十分努力地修复与自己的关系,蒋涵还是已经从心里原谅了他。
比起前面的讨论,这顿晚饭显得相当安静。蒋涵还在思考片段的写法,而唐黄则自顾自地看起一本《奥德赛》。他们吃了一盘寿司、一份什锦天妇罗,蒋涵要了一碗拉面,而唐黄则要了一盒鳗鱼饭。蒋涵发现唐黄吃起东西非常斯文,他好像趁着吃的间隙都在思考问题似的。蒋涵不禁想起陆茗吃东西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比起他,蒋涵更欣赏唐黄的吃法。就这样蒋涵在不知不觉中对比着两人的不同,竟没有发现这一天她想得更多的人竟然是唐黄。
9点钟的时候,陆茗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唐黄发来的。他说自己已经回去,而蒋涵说她要加班把稿子完善一下。陆茗打了一个电话给蒋涵,她照例没有接。陆茗心中虽然十分不快,但想到唐黄已经回家,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去楼下的小酒馆坐到十一点差一刻,十一点半就准时进入了梦乡。
这场婚礼的后半段,陆明一直在到处游走,寻找可谈的商机。他最终与唐黄所在的保险公司的地区销售经理谈成了一个项目:让彩虹剧团的所有演员参加保险,而陆茗从中获取百分之一的酬劳。近几年的规范化管理规定剧院都需要给舞蹈演员提供保险,陆茗伪造了几份证件一直拖着没办,谁知上个月一名演员在排练中意外摔伤,去医院检查之后发现他患有严重的肺结核。一时间演员们人心惶惶,大家纷纷去医院体检,生怕自己已经感染了结核病。剧团花了一大笔钱才摆平此事,幸好演员们都不知道自己没买保险,不然剧团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在他寻觅对象的时候,看见章桓也做着和他一样的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而后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走去。这场景像极了觅食的猎豹与秃鹫的相遇。陆茗突然间又想起了他做过的梦,因而越发对自己的本领深信不疑。
下午2点,婚礼已经基本结束,陆茗目送着嘉宾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离开会场。他听到有人说这场婚礼十分糟糕,完全看不到庄重的场面,也有人反驳说这场婚礼推陈出新,新颖奇特。更有人戏谑说这场婚礼给伴郎、伴娘和双方父母减轻了不少负担,他们在基本没有戏份的情况下就走完了仪式。等来宾散尽,现场只剩下陆茗、唐黄、蒋涵和一些陆茗不认识的亲戚了。李小曼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现场。陆茗给她打电话,她却没有接。想到下午还要处理田云的车子,陆茗也没过多的考虑。蒋涵在料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唐黄,他还是第一次喝得如此烂醉。告别两人已经是下午3点,陆茗急匆匆地返回汽车修理厂,在填完了无数表格后,从保险公司来的保险调查员又仔细查看了车况,这才让修理厂开始维修。陆茗无意间看见那辆捷豹也躺在一间车库里,一名穿西装的人正神色凝重地对着手机讲话。不等他再瞄一眼,那人就转过身,消失在了阳光照不到的车库里。
等陆茗回到家已经5点了。每次他回到家,都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早晨破碎的玻璃还在地上,周一换下的衣服仍然堆在竹条篓子里,上周的垃圾还在垃圾桶里,一个月前打开的那包膨化食品依旧放在桌上。它们都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李小曼依然没有跟自己联系。陆茗尝试着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依旧以无人应答收场。陆茗接着又打给了蒋涵,但蒋涵说正带着唐黄在医院打醒酒针,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陆茗本想去医院看望唐黄,但自己的身体已经非常疲倦,生理上的抗拒最终战胜了心理。他脱掉西装外套,顿时感觉轻松万分。他没有洗澡,而是直接躺在早上团成一团的被子里睡了过去。这一天过得并不轻松,而种种迹象表明,更加不轻松的日子还没有到来。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他梦见蒋涵和他肩并肩走在彩虹剧团的通向化妆间的过道,蒋涵大方地拉起他的手。“这是怎么了?”他问她。“还用问吗。”说着她亲昵地偎依在他身体的轮廓里。那种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梦醒之时,他还久久不能平复内心。新婚之夜突然梦见新娘,似乎不是好的征兆。如果一定有什么原因,那陆茗情愿认为,这是蒋涵仅存的对他的眷恋所引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