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哭什么,我又没死(1 / 1)
陆筠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她,“你不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韩茉理接过吹风筒,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耸耸肩,“也不知道是谁说不给我继承权,还停了我所有的卡,你知不知道我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我早说过,你要是敢搬出宅子,后果自己承担。”陆筠酒喝多了,脸色泛红,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冷淡地说。
韩茉理摁下了开关,吹风筒刺耳的噪音轰隆隆笼罩在头上,温暖的热风一阵阵吹来,陆筠觉得困极了,强撑起的眼帘像挂了巨石一样往下坠,忍不住说:“就这样行了,我好困,要睡了。”
“我陪你睡!”韩茉理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积极举起了右手。
陆筠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双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是在认真的辨认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你不是想要我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这座大宅子?”韩茉理眨了眨眼睛,恬淡的微笑带着狡黠,一手撩起她墨黑的长发,任发丝散落在手心里,“你说过不干预我的感情,你什么都说过,可是你从来不遵守承诺。”
陆筠强撑起眼皮,淡淡说道:“你跟哪个男人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跟女人在一起,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一句话让她的心坠入深不见底的谷底,“那正好,我不姓陆,更不是陆家人,你大可放心。”韩茉理冷笑,把吹风筒拍在床上,站了起来,“我不是离不开这个宅子,六年前我敢离开,今天依然可以,你不用担心自己嫁出去后我担不起整个陆氏集团,我早说过陆氏是你一个人的,与我无关,我一走,你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陆总。”
陆筠越发觉得头疼,听了她的话怒不可遏,自己煞费苦心争取来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不如草芥,她不领情就算了,还一直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陆筠觉得自己是纵容她太久了,以至于她无法无天目空一切!
“你虽然姓韩,但你别忘了你流的是陆家的血,要是让你黄泉下的父母知道他们该作何感想?”陆筠怒瞪着她,怒火在心里如困兽般来回奔跑嘶吼,尖牙利齿要在她的心口生生咬下一口肉才解气。
“别提我爸妈,他们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韩茉理越说越激动,心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愤怒让她喘不过气,她紧紧拽着胸口的衣服,生怕心脏在一瞬间从皮肤中崩裂而出。
陆筠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颤抖,觉得情况不对劲,急忙上去拉她,“姑姑错了,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韩茉理松开紧拽的衣服,兀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如雨下,嘴里喃喃道:“六年前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离开,你到底知不知道?”
陆筠如遭五雷轰顶,如生硬的木头般愣愣地呆在那里,回忆如洪水般汹涌来袭,她面如死灰,嘴唇紧抿着,短促而又痉挛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吧...”
一股巨大的冲力,陆筠重重地倒在了床上,韩茉理撑着身子俯看着她,眼里的泪噙不住往下掉,一颗颗打在陆筠不施粉黛的脸上,有如子弹般致命的杀伤力嵌进她的血肉里,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你忘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把我的心还给我,把从前的我还给我!”韩茉理笑得狰狞,面部肌肉都拧在了一起,目光带着凶狠,就像一头随时要撕肉喝血的野狼。
陆筠徒然生出一丝恐惧,试图推开她,却忽然被她强有力地卡住脖子,一阵阵死亡般的窒息感袭来,她瞪大眼睛,双手无力的扑腾着,使不出一丝力气,眼前的韩茉理对她来说全然陌生,她记忆力里那个如茉莉花一样纯洁无暇的少女,穿着白色的帆布连衣裙,笑得灿烂活泼的模样一去不复返了...
紧紧掐住脖子的手渐渐放松力气,直至松开,干净美丽的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模糊笑容,此时的她试图在将她心中的痛苦放大,就像拿着显微镜去细致地查看她心里被掏空的血淋淋的那一部分。
那一年,青葱无比的她享受着校园带给她的青春幻想,噩耗传来的时候,她还在玲琅满目的校园小说中尽情畅游,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如同晴天霹雳般,她呼喊不得,挣扎着想去挽救,父亲的严厉慈爱,母亲的温婉善良,一切一切就像一个梦,看着他们紧闭的双眼,苍白的面容,她用尽力气去呼喊,试图叫醒他们,身体和心灵疲乏地想要随时倒下,那个女人出现了,嫣然的微笑,如同天上下来的天使,干净、美好,毫不犹豫的拯救了她...
她把那个女人当做自己的拯救者,把自己的心思通通掏出来,为她哭,为她欢喜,为她遗失了自己,为博她一笑,在樱花国度为她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唯美的场面让在场的人震撼羡慕不已,可她似乎并不在乎,依然做自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王。
十八岁,决绝地离开她,躲开她的荫蔽,切断与她的联系,孤身一人飞往异国他乡,凭着努力争取奖学金,辛苦兼职工作,不顾一切只为养活自己,不让她看不起自己,她的骄傲,从来都那么简单。
陆筠双眸紧闭,无力地垂下自己欲挣扎的双手,受过惊吓的面部渐渐放松下来,带着赧然的绯红,秀气的鼻子还在剧烈吸气。
她想将自己矜持的外衣用力撕开,用锋利的剪刀一点点绞碎,不留余地,她的生活明明如此难堪,她奋力去压抑着自己的反叛与游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理智与责任,而此刻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想把自己从黑色无光的套子里扯出来,去感受一下外面自由流动的空气,去感受自己想要的快乐。
她心中带着万分的恨意,她曾经想象自己就是杀红了眼的复仇者,一步步追寻踪迹,万水千山,至死不肯罢休。
陆筠一只手划在桌上,玻璃花瓶“砰”的一声倒地破碎,身体好似过山车般从高空坠落...她要呼救,张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放松下来,目光落在衣冠整齐的韩茉理身上,见她眼神呆滞,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到她轻蔑得说了一句:“......”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重重扇在韩茉理的脸颊上,勃然燃起的火焰烧在她的心里,陆筠气到骨子里,扬起手,用尽力气再次打在她发红的脸颊之上,一个不稳,韩茉理身子一斜,扑通倒在了床下。
怒气填胸的陆筠喘着粗气,还未从席卷的痛楚中彻底缓冲过来的身体还带着对未知恐惧的战战兢兢,没听到韩茉理有任何声响,她的脑子轰的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翻身过去一看,韩茉理正正跌到了玻璃碎片里,扎得一条手臂鲜血直流,她挣扎地站起来,冷笑地看向她,抱着血流不止的手臂,踉跄着夺门而去。
待陆筠反应过来,韩茉理早已不见了踪影,她颤抖着双唇,失控地大叫出声:“来人啊...拦住她...”只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宅子里骚动起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闭上双眼,潸然泪下...
泠伊人凌晨三点被门铃声吵醒,她可怜的睡意消失得一点不剩,在看到韩茉理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后,彻底清醒过来。一身睡衣的韩茉理自然不会有钱去医院包扎,只得直奔泠伊人家。
大半夜的也不可能叫家庭医生,还不如直接去最近的医院,韩茉理捂着手臂,嘴唇紧抿着不发一言,泠伊人大概猜到这件事与陆筠有关,她早就说过,陆筠这人爱不得...
到了医院,因为失血过多,韩茉理的脸色惨白,精神不大好,医生一直埋怨着怎么不早点送来,衣服布料与血液粘在一起,给清理伤口的工作造成了难度,见她的思绪不在手臂的阵痛上,泠伊人也不问她原因,静静陪着她。
伤口清理好了之后,韩茉理原本纤细的手臂被包裹成了大粽子,泠伊人给她塞了两个大枕头靠着睡,生怕她睡着了压迫到伤口,她自己早没了睡意,便坐在一边等待天亮的到来。
正在发呆,推门冲进来一个身影,三步两步走到病床前,趴在韩茉理的床铺上嘤嘤哭着,韩茉理看了她那边一眼,泠伊人回了她一个不用客气的眼神,自己迅速从病房里消失。
赵沛沛一整晚眼皮跳,心里觉得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没想到睡到半夜果然接到了一通让她惊心动魄的电话,说韩茉理不小心受了伤,她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来不及拿,火急火燎就往外赶。
“行了,哭什么,我又没死...”韩茉理虚弱一笑。
赵沛沛推了一下她没受伤的肩,嗔怪道:“呸,你就不能说点吉祥话?”
韩茉理想做个作揖的动作,喜庆地说声恭喜发财,奈何她另一边手臂动弹不了,只得对她傻笑,回想起刚刚泠伊人给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身子一低,扶住受伤的右手,一脸痛苦的表情:“啊...好疼...”
赵沛沛急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麻醉过了疼得厉害?”
韩茉理频率超快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小白兔般无辜可怜的表情,嘟着嘴,开始切入正题,“沛沛,谢谢你来看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违背自己的心意三更半夜跑过来看我肯定不好受,你明天还要上课,赶紧回家去吧。”
赵沛沛脖子一扬,一副坚韧不拔肯定确定的决绝表情,“谁说我不喜欢你?”
“那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韩茉理试探性问,心里是仰天长笑,由衷的感谢泠伊人这个中国好闺蜜。
赵沛沛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我愿意...”
大功告成! 韩茉理如释重负,她是典型的右手控,此刻真想用右手比出一个胜利的v,告诉全世界她的人生还没有那么失败,这辈子的倒贴生涯总算结束了!
俩人你侬我侬之际,听到一声清咳,发出声音的是泠伊人,她抬头一看,门口站的是脸色阴沉的陆筠,陆筠扫了她的粽子手一眼,视线落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皱了皱眉,沉默无语,转身而去。
“谁啊?”
“不知道。”韩茉理努努嘴,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