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那时,苏陌毅然决然地乘坐火车赶往四川某山区支教,不料她刚适应艰苦的山区生活,就迎来连续一周的倾盆大雨,手机搜寻不到信号,所有与外界联系的方式皆中断。
肆虐的狂风席卷而过,静立在半山腰数十年的高大树木被风吹得站立不稳,一棵大树砸倒电线,山区一时间断了电。
这种天气,学校门口的小道泥泞不堪,更别说弯曲艰巨的山路了。作为老师的苏陌怎样都不能放任年幼的学生们独自回家。
苏陌挨个把学生送回家后,与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女老师结伴回学校的教师宿舍。
走过独木桥时,唯一的手电筒忽闪忽闪没了电,雨伞无意间从手心脱落,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两个女老师在漆黑的夜色里,并肩走在半山腰,被寒冷的风雨击打得东倒西歪。
那位女老师忽而脚底一滑,摔倒山沟里。苏陌试图把女老师拽上来,却被拽了下去,还扭伤了脚腕。
苏陌和那位女老师连大声呼喊的力气都没有,直到天刚蒙蒙亮,他们才被学校里另外几位老师找到。
持续发高烧并且一直昏迷不醒的苏陌被送到省城医院救治。
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的苏陌因脚上扭伤感染,一时半会无法下地行走。
恰在此时,急需心里安慰的苏陌没能拨通知心好朋友秦月的手机号码,只好在□□上发了条病重治疗中的个性签名。
在□□里安慰苏陌的人是不少,唯有一个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千里迢迢赶到四川,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于他而言无比陌生的城市里找寻许久,终于推开了那扇病房的门。
那个人就是孙杨。
要知道,那时候的□□版本里没有定位功能。
躺在病床上挂点滴的苏陌,看着疲惫地坐在一旁的孙杨,半开玩笑地说:“孙杨,‘孙’这个字的拼音是SUN,SUN在英文里是太阳的意思,你就是我的太阳啊!”
……
苏陌回过神,嗫嚅道:“孙杨,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孙杨望了苏陌一眼,“或许你只是随口一说,但我不是随便一听。苏陌,我只想娶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还没想过嫁人。”
“现在就想想吧,还有五分钟到我家,五分钟足够了。”
“五分钟?婚姻大事怎能草率!”
“苏陌,你做事向来草率,一锤敲定后不管代价如何,都不说后悔。选择文理科时是这样,选择大学时是这样,选择退学时是这样,选择支教时是这样,希望你结婚也是这样。”
苏陌愤愤然,“我的洒脱在你眼里就是草率?”
孙杨眸里含笑,“好吧,洒脱的苏陌,我们洒脱的结婚吧。”
苏陌觉得自己与孙杨之间有严重的交流障碍。“孙杨,你算是逼婚吗?”
孙杨把车开到地下车库,“是。”
“送我回宾馆。”
“下车!”
“送我回宾馆!”
孙杨俯身吻住苏陌的嘴,他解开安全带,侧身半压在苏陌身上,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良久,他喘息着离开她的唇,“苏陌,第一眼看到你之后,我从未想过我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你。”
苏陌抬起手,抚摸孙杨的面颊,“五年来,你,过得好吗?”
孙杨把头埋进苏陌胸前,“我知道这五年你过得很好,所以,我过得也很好。”
苏陌想到五年前的不告而别,“你又何必?”
孙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苏陌,我刚才说,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其实你是知道的,我们早就是熟饭了,只不过这熟饭凉了五年,需要热一热。苏陌,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陌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盯住孙杨坚毅的脸庞,她忽而垂眸一笑,“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明天陪我……回家,拿户口本。除了要结婚之外,我暂时想不到其它回家见爸妈的理由。”
听到后半句,孙杨眼神黯了黯,“苏陌,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
苏陌满不在乎地说:“孙杨,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孙杨从钥匙扣上撤下一把钥匙,递给苏陌,“我知道你喜欢全国各地的跑,我不阻止你,只要你时常回家看看。”
孙杨居住的房子是三室两厅,标准的精英住房。
苏陌打量了一遍,转身对孙杨说:“你带我来这生米煮成熟饭?哦,不对,你带我来这把凉了五年的熟饭热一热?”
孙杨被呛了一下,“苏陌,把你的身份证和房卡给我,我去帮你把宾馆的房间退了,你在这睡吧。”
苏陌把房卡递出,“退房不用身份证的。”
孙杨接过房卡,“好。”
苏陌握住孙杨的手,“孙杨,你是一时冲动吗?”
“苏陌,我说过,娶你,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愿。”
他什么都有了,父母身体健康,亲朋好友和乐美满,在本省的事业蒸蒸日上,大有到外省建立分部的趋势,有车有房,□□上有数不清位数的存款。别人都说他年轻有为。
可他心头的空缺只有那个叫做苏陌的女人能够填满。
孙杨打开车门,整个人瘫坐在车内。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
开车到旅馆,拿上苏陌的笔记本电脑和单肩包,孙杨迫不及待掉头回家。
苏陌并未睡觉,她坐在沙发里,怀里抱个正方形枕头,手拿遥控器,随意调换电视台。
孙杨把苏陌的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你没带行李?”
苏陌应了声,“没带。”她本就没打算在江苏长留,虽然她知道遇见孙杨是必然,但结婚是必然中的意外。
孙杨关上电视,“苏陌,返程飞机是几号?”
“后天。”
孙杨径自打开苏陌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密码?”
苏陌刚伸手准备按下密码,又觉得密码被孙杨知道也没什么,“我的生日。”
孙杨连接上房间里的WiFi,百度到苏陌后天的飞机,“就知道机票卖不完,后天我跟你一起走,到长沙拿上行李,再把你的房子退了,以后你在外面没有家,不管你身处中国哪座城市,只有这里是你的家。”
苏陌瞠目结舌。
孙杨趁机把苏陌拽到怀里,压低声音在她耳畔暧昧地说:“苏陌,你问我喜欢你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苏陌,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世界之大,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高二那年刚分过文理班,头发斑白的班主任徐老师率先将班级同学轰出教室,他让男生女生各站一排,依照从高到矮的顺序。
班主任正直地说:“别的班级都是按照分班成绩的排名排座位,我不会那样做,那样对学生们不公平,我按照个子高低排座位,之后座位会有小幅度变动,对于特别调皮的同学,不管你个子高矮,都欢迎你坐到后门垃圾筐那里!”
秦月坐在苏陌旁边,高二、高三两年,她们都是同桌。
秦月性格活泼,刚一落座就忙不迭向苏陌打招呼,“嗨,我叫秦月,秦始皇的秦,明月的月,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咯,我偶尔会有些小毛病,希望你多加包容啦。”
苏陌暗自记下她的名字,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说:“秦月你好,我叫苏陌。”
秦月提笔在纸上写下“苏墨”,苏陌摇摇头,“是陌生的陌。”
秦月犯了糊涂,“墨水的墨多有书香气息,为什么要用陌生的陌?感觉名字很奇怪啊。”
苏陌倒不觉得名字有多奇怪,“我爸爸姓苏,妈妈姓莫,原本我的名字是苏莫,妈妈觉得用莫名其妙的莫太过男性化,就换成了陌生的陌。”
调座位一周后,秦月跟坐在她身后的高宁熟悉了,她脑海灵光一现,突然转过身说:“高宁,你叫高宁是不是因为,你爸爸姓高,你妈妈姓宁!”
高宁翻白眼,看秦月像白痴一样,“瞎猜什么呢!”名字中带“宁”这个字很普遍。
有个清泠如流水的声音□□来,“我叫孙杨。”
秦月的注意力立即被孙杨吸引过去,“孙杨,你爸爸姓孙,你妈妈姓杨!”她兴冲冲地伸手拍了拍正在看书的苏陌,“陌陌陌陌,孙杨唉,跟你的名字一样唉。”
孙杨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前面苏陌的背影上。
这个目光一落便落了高二高三整整两年,而那道背影像是镌刻在心头,用尽了年岁也未能遗忘。
孙杨从没告诉过苏陌,他知道苏陌这个名字远在高二分班之前。
就像苏陌,因为一个富有磁性的歌声而喜欢印在磁带上的周杰伦,因为午夜梦中悠远壮观的黄鹤楼,而对武汉这座城市莫名向往。
孙杨因为校刊上一篇印着苏陌名字的文章,而对苏陌这个人产生联想。
苏陌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常在校刊上发表文章。
像孙杨那样偏科数理化的男生,几乎读不进语句优美的散文。在他眼里,阿拉伯数字和各种物理名称比拐弯抹角的汉字可爱得多。
处于更年期的语文老师对此很不解,愤怒表示,有什么读不进去的,只不过是你静不下心来欣赏!于是强行塞一本校刊给偏科的孙杨,并让他仔细读完其中一篇文章,写个八百字读后感。
孙杨懒散地翻开装订精美的校刊,目光扫过目录,悄然定格在一个加粗字体的标题上——遇见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作者,苏陌。
孙杨忍不住揣测,遇见谁是这个叫做苏陌的同学不愿醒来的梦呢?他不由自主翻开那页,一字一字读下去,读到最后,他勾起嘴角,洋洋洒洒一千多字,竟然都是夸赞学校的。
说什么学校的朗朗书声让她浮躁的心神刹那间安静下来,像是躺在棉花糖做的白云里无忧无虑徜徉在广阔蓝天中,还说什么,原来知识比那蓝天更浩瀚无垠。结尾处,这个作者说,她喜欢校园生活,喜欢汲取知识,她愿永远沉醉在这一方净土之中不愿醒来。
孙杨饶有兴致地找来其它基本校刊,无意间又翻到苏陌的文章。他竟觉得苏陌字字称赞的背后,其实有褒有贬,甚至讥讽的意味居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