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奔（1 / 1）
中午饭吃的太不愉快，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董重胃疼了一个下午。晚上约好的是跟王薇薇吃饭，她不依不饶的要吃日料，董重无奈，只咬了个蟹腿，胃疼的越加厉害，王薇薇的抱怨和唠叨，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快结束的时候，王薇薇突然问他要礼物，董重这才发现，他忘买了。
“哎呀…不好意思…今天胃疼，忘记了…下次补，下次补。”董重讨好道。
“每次都这样！我看你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王薇薇赌气地说。
“薇薇…我真的今天胃疼。”董重举手投降。
“哼！胃疼就早点回去吧，不用送我了！”王薇薇说着，头也不回的打车走了。
董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挺倒霉的。开车回去路过韩小乐家的时候，凑巧等了一个红灯，董重抬头望去，他家的窗口漆黑一片。
连韩小乐都不在家…
董重有点怅然，倒也谈不上失望。踩了一脚油门，继续前进。
他租住的地方是一套老式的公寓，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光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摇摇欲坠。
明明是夏天，可董重打开门，家里却冷冰冰的，像一个黑洞。
他霎那间想到了韩小乐…想到了那个一片漆黑的窗口和韩小乐星星一样的眼睛。
蓦的，董重觉得自己简直像疯了一样，直冲下楼，上车，点火，一路狂按喇叭，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韩小乐家窗台上，然后砸开窗户跳进去。
7…15…20…28…31…32…33…
“叮”～
电梯发出清脆的到站声。董重夺门而出，按密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手几乎都在微微发抖。
他想见韩小乐，很想！
“咔嗒”一声，门开了。
借着楼道里的那点光线，董重看见韩小乐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吃饭，面前没有菜，只有一个好大的盘子，饭菜都混在一起，他拿着一个勺子，把头埋的很低很低，再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
董重之前从来没见过韩小乐一个人在家是怎么吃饭的，这是第一次。
听见有人进屋，韩小乐抬起头，略有些迷茫的样子，不确定的问了一句：“阿姨？”
董重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自己鼻子很酸。
没有得到回应，韩小乐明显紧张起来，放下了勺子，坐的笔直：“阿姨？是你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韩小乐整个人都僵硬了一样，死死的抓着座椅靠背，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是…谁？”
“我！”董重哑着嗓子快速的答应了一句。
“重重？”韩小乐侧着头，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惊喜，小声问。
董重站在原地，努力的调整呼吸，不让情绪失控。
“重重？真的是你吗？”韩小乐一边问，一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摸索着朝董重的方向走过来。走偏了一点，只摸到了门框。
董重忍不住，把他拽了过来，抱在怀里：“笨蛋！”
韩小乐窝在董重怀里，很舒服地蹭了蹭：“你来看我我好高兴！”
“傻瓜！”董重低声轻责：“家里灯也不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他说着伸手把客厅的灯打开，乍一见光，韩小乐习惯性的把眼睛咪了起来。
董重伸手帮他挡了一下，低下头急急问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韩小乐摇头：“没有没有！”他抬起头，看向董重，微微的有些眯着眼睛：“重重，你怎么了？”
说什么呢？说龙鲛是个人渣？自己胃疼了一个下午？午饭没吃好晚饭也没有吃？没有买礼物所以女朋友跑了？
董重想着想着觉得无聊，不自觉轻轻的笑了笑。低头望去，灯光下韩小乐的无神的大眼睛亮如满月，清澈美丽，像童话一样。
“没什么…想你了～”董重据实以告，说罢，又觉得听起来感觉有点暧昧，就下意识的开始解释：“刚回来看见你窗户黑着灯，还以为你不在，回到家里才觉得好像不对…就…想过来来看看。”
韩小乐整个人都愣了一样，凝伫了许久，董重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头，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这些话说完，董重觉得思路像是被重新整理过一遍，瞬间理智了许多。只觉得自己来的路上想的那些东西，荒唐的像一个梦。
“等等…”韩小乐慌乱地叫住了他，伸手在身前胡乱的摸索着，却什么也没抓住。
董重心软，见不得他这样。连忙把他胡乱摸索的手抓在手心里，轻声道：“没走，我在这里…”
“我…我…”韩小乐欲言又止：“我把蛋糕做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董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见韩小乐没有反应，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好！”董重回答的声音很重，像下定了一个决心。
韩小乐的蛋糕做的一般，不难吃但是也绝对和美味无缘。但是想到他一个人摸索着做了这么多琐碎的小事就为了做一个蛋糕，董重又觉得挺感动的。
韩小乐吃不了，一口都不能碰，只能跟个狗希望的趴在蛋糕上用鼻子使劲嗅：“好香…真的好香…你多吃点…”
“这么想吃，如果吃了会怎样？”董重喝了一口水，好奇问道。
“会死！”这么严重的后果，韩小乐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说。
“真的假的？！”董重觉得难以置信：“就一口蛋糕而已…”
“我是先天的，治不了，严格来说，米饭都要严格控制，如果吃甜的，血糖极速升高之后血会变的很稠，堵塞心血管，死起来很快的…”韩小乐说着挑挑眉毛：“我知道我死了你会伤心的。哪怕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董重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韩小乐居然也挺了解自己的，一下子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听听。”
“还知道啊…还知道你嘴硬心软，每次我有什么事情你都紧张的和什么一样…虽然照顾我的阿姨也会担心我生病，但是跟你的感觉不一样，你是真的会紧张我，而她只是害怕。”韩小乐支着脑袋一边说一边笑：“我说的对吧…”
“呵呵～”董重笑出了声：“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韩小乐止住了笑，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你今天一定遇到了很不高兴的事情了…很郁闷，连家都不想回了…”
“没有！”一下子被点破了心事，董重不知道他再说下去会说出点什么东西来，连忙打断。
韩小乐非常听话的没有说下去，然后就少见的冷场了。
“你不要乱猜了…没有的事情…”董重觉得有点尴尬，说起话来气急败坏的。
“重重，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语气和平时会不一样吗？”韩小乐说着笑了笑：“有眼睛的人可能不会注意，但是我听的清清楚楚。”
“韩小乐…”董重叫他的名字，有点无奈。
“我不介意的！”韩小乐连忙解释：“重重，我不介意你撒谎骗我，也不介意你是为什么来找我，无聊也好，寂寞也好，一时兴起，喝醉了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突然通红通红的，声音也略微轻了一点下来：“这些…我都…不介意…”
韩小乐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你会来找我，陪我吃饭，跟我说话，让我可以听见你的声音，过马路会拉着我的手，我病了你会来看看我，就这样就好。其他的，我不敢想，也不敢求。”
董重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韩小乐的世界里，会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特别，董重觉得自己和韩小乐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缘分，无关爱情，无关友情，无关欲望，无关血缘和道德的绑架，很简单，又很纯粹。
“重重…”过了许久，韩小乐侧着头，轻声地叫董重的名字。“你在吗？”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去找董重的手：“别不说话…”
“我在。”董重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说道。
韩小乐笑了，很得意的那种：“我最喜欢听你说这两个字了！重重，你知道吗？刚瞎的时候，我很害怕，有些时候，可能是踩空了一脚…撞翻了一个凳子…身边有车子经过狂按喇叭…或者离我很近的地方有一条狗乱叫…我就会怕，怕的一动也不敢动。就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我师傅就会拉我的手，说别怕，我在。然后我就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了…他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是第一个。”
“你喜欢他？”董重直接问道。
“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韩小乐答的同样干脆。“我几乎没有父母，我师傅就像我爸爸一样。他也没有小孩，我叫他爸爸，他挺高兴的。”韩小乐语气突然一转，笑道：“你吃醋了？”
“别开玩笑了！！”董重摆手说道：“我随便问问，你喜欢别人更好…”
韩小乐明显有点失望，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要那么容易就喜欢上别人我干嘛还缠着你不放…”
“哈哈…”董重突然想笑：“你也知道自己缠着我不放？”
“你笑了？”韩小乐抬起头，一脸兴奋：“你今天到现在没有笑过！”
董重一愣。
韩小乐越发得意起来，站起了身，摸索着找到了董重的脸颊，肆无忌惮的捏了一捏：“再笑一个…我给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