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五章 水月如幻(1 / 1)
仙雾飘渺的水镜边,蓝纱轻裙的神女靠在玉石柱边上,眼神迷离地望着平缓如静的水镜,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尊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的人像,只是这尊人像却没有半点生气。
“哟,这不是水烟上神么,这是做什么?你一个人眼巴巴地坐在这,想情郎呢吧?”
调戏的声调从玉石柱的后头绕过来,总眯着眼睛笑的红袍月老,笑嘻嘻地盯着水烟看,就好似小孩看见了一个新玩意。
“月老。”水烟稍稍扬起头,动作极缓,并不看来人,“你管着凡间的姻缘,但为何凡间还有那么多让人心碎的情爱?若然注定都会是破碎的姻缘,你又为何要给他们牵起红线?”
“啧,水烟上神,你这问题委实深奥地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凡间的事,我们也不过是遵循天意,上神何必那么在意?”月老搓着手笑道,“倒是水烟上神啊,有不少人拖我来与你说说亲,就是你们九子里的那个雷神也对上神您颇为上心呢。”
女子淡淡地扬了扬嘴角,委婉一笑已是倾城,却也尽含着苦涩,“上心?成了亲又如何?多少人缔下白头之约,最后不还是朝三暮四、红杏出墙了么?可是又有多少未能相守的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让有情人得以眷属。”
“水烟上神,你……”月老乍舌,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妙,“心里有人了?”
轻纱垂地,长发飘动,一直安静如死寂的女子,这刻缓缓起身,水色的瞳眸却没有半点的光彩,只闻耳畔音调,淡若烟雨。
“月老,神司人界,却也不过是在玩忽职守吧。”
猝然,水镜涟漪晃动,显出人间的一派景象,隐约之间,听得一曲白头吟清唱在耳边,委婉悲凉。
“嫣然?嫣然!”
凌嫣然浑浑噩噩地从梦中醒来,就见床榻边南少一脸欣喜若狂地看着她,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力道颇重。
“南少?”
“你终于醒过来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凌嫣然摇了摇头,这会她已记起了之前还在梨园的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但现下醒转过后身上并无大碍,就好似睡醒了一般,而且这一觉睡得倒还十分舒适,让在意的反倒是那个长期的病患者。
“南少,你没事了吗?”凌嫣然支起身子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我,你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哪里难过?千万不要忍着。”去了喜悦的南少,面色肃穆,言辞认真。
“没有啊,我挺好的,倒是你,总是突然就倒在我的面前,才把我吓了一跳。”
见女子说话精神,神情自若,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南少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只是持着她的手仍旧没有松开。而余光略低,就能看见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在不同的手腕上相互吸引。
“你做什么要将这红绳戴起来?”
凌嫣然随着南少的目光,也瞧着红绳,坦白真诚,“你倒在梨园的时候,之前的一根红绳落在一边,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戴起来,好像戴起来,你就会好了。”
南少蹙紧了眉头,“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将红绳戴起,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凌嫣然怔了怔,决定实话实说道:“我没有多想,其实我见过浮云寺的大和尚,从他口中知道,能解下你手腕上红绳的人,便是你的命定之人,可偏偏大和尚说红绳的位置戴错了……所以我就想着将错就错,只和你左右配对戴着就是了。”
南少没有应话,不过从沉寂的气氛里,凌嫣然约莫猜测到自己的做法可能并不大正确,想及南少之前的问话,于是讪讪问道:“我是不是会和你得一样突然昏厥的病?”
哀伤的眼眸,翕张的唇畔,凌嫣然已然能从对方微小的举止中找出答案。是吗,自己也会和南少生一样的怪病?
这会,听着女子淡淡的话音,南少握着她的手有些发颤,“我早就知道这红绳的用法,也一早就知道红绳戴错了位置,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凌嫣然想起大和尚当初和她说的话,原来那个和尚也都是逗着她玩呢,“你是不是和浮云寺的那个大和尚早就有往来了?”
“嗯。”这会的南少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满目愧疚。
“可恶,他一个清修的和尚,竟然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那么久,耍我呢。”
“你不害怕吗?你可能……”南少顿了顿,想寻个委婉的词句,可静默了半晌,还是找不出来,“活不了太久。”
凌嫣然抿着嘴,直直地看着一脸愧疚的男子,故意问道:“是你害得我?”
难得南少没有避讳,一口应道:“是。”
“嗯,那你在我要死前,总该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
“我们凌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无后人继承,如今我也要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怕爹娘晚年无人照料,所以,你得要南郡王府多多照拂我们凌家。”
“就这样?”南少觉得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简单,与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这样。”
“你不怪我?”
凌嫣然一脸笑嘻嘻地拍拍他的手道:“其实这也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局了,也许有其他法子可以将红绳解下来呢。就算不行,这事也不能怪你啊,是我自己将红绳套在手上的,结果如何,自然由我来承担。不过横竖有你陪我,这样我们就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了。”
实则,凌嫣然还对她那个不太靠谱的神仙师傅抱有一丝希望,照大和尚所说,这红绳应该是仙家之物,她师傅没有道理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而握着她素手的南少,眼眸微垂,美少年的清秀面容委实让人怜爱,就是降下了气焰的音调,也很是诱人。
“嫣然。”
凌嫣然全身一震,这会停下了攸关性命的话题,才觉得两人的动作实在有些……暧昧。于是想要轻轻地抽开手,奈何对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活都不肯松下点劲道。
“那个……南少,其实你这般温和善目,反倒叫我有些……不大习惯。”
南少愣了愣,照以往的反应,他应该摆些眼色给她瞧瞧,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同谁说话,但是此刻南少只想这样守着她,若然她好好的,那么这世间会做如何,也就无所谓了。
而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两人一条命,谁也离不得谁。
这样……很好。
后来,凌嫣然才知道自己是在南郡王府疗养,爹爹在她昏睡的当夜便登门求见,却被郡王府的护卫冷冷地拒在了门外。好在有梨园的贺老板及林斐然作证,确实凌嫣然是身体不适昏厥后才被接进王府疗伤,并非南少故意将人掳走,随后又有凌夫人在旁劝阻,这才断了凌将军硬闯南郡王府的决定。
这日,凌嫣然醒转过后,在郡王府休憩了一会,便立即坐了马车回家,只是这个平安报的有些让人难以安心,只因她的身边带了一个好看的拖油瓶,偏生这还是一个不大省事的拖油瓶。
拖油瓶进了凌府之后,对着凌将军及夫人的头一句话便是。
“小婿今日特来向岳父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