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坦白(1 / 1)
茶白冰冻着脸,快手揪下息夜,摘了铃铛作势就要扔。
一声沉稳的男子声及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书阁内,“别丢,吾乃东皇钟,东皇太一的伴生神器。”
茶白毫不犹豫地再度弹指,息夜忽地缠了上去,歪头对着铃铛咿呀,“你就是他们寻找的东皇钟?怎么挂我尾巴上了?印象里你似乎很厉害,是来保护我的吗?”
茶白面无表情地将息夜扯下,冷冷地说了句,“你想多了,它不是你的神器,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息夜眨眨眼,又眨眨眼,过了许久才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没主人了,也可以找新主人,那你愿意来保护我吗?有两个人老是来找我的麻烦,我讨厌他们。”
东皇钟听不懂小蛇糯糯的咿呀声,却能听懂自家主人的意思。毫不忸怩地沉声应道:“唯有吾真正的主人方可开启吾之力量,但主人没回归前,吾愿护您左右,不离不弃。”
茶白眯眼睨着东皇钟,挑眉问着,“你主人愿意你去保护他?他也会回来??”
东皇钟从未用如此温顺地说话过,也从未如此矫情地表过衷心,但他知道此刻是需要的。
本是以杀止杀的凶器,一经祭出必要吞噬生灵,数万年过去更是血煞冲天,百无禁忌。但融入三界之门的那段蛰伏期,看到了人类脆落的只有朝夕,也看到了他们强大的智慧。
经历了那段等待主人的漫长岁月,东皇钟满脑子装的不再是直来直往的打打杀杀,而是学起了人类的套数,喜欢上了逗老鼠般的掌控感,喜欢看着蹦跶的对象最终绝望的感觉,那简直就是杀戮也无法达到的痛快。
所以它会隐忍不发,会伏低做小,会换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来缓慢解决事情,然后达到目的。
唯一没变的就是他对太一的忠诚,虽不太喜欢现在的主人,却是尊从他的意愿的。
只是这个纵然观遍人间,也依旧没有人情感的东皇钟,猛地察觉主人这句话说的就像是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渗的慌。对比过往,应该是极度不高兴了。
直觉告诉他,越是不懂因由的,越需要装聋作哑,然后它就像是被火烧屁股般,嗖地飞出茶白的掌控,化为数片与衣袍同色的发带,长长地垂在茶白脑后,服帖而顺滑。
茶白容颜无双,却少有人注意,就算有,也只是挑衅他的一种理由,而他也未曾放心上。息夜么,最多也就暗地里流流口水,今日的蹭面颊已经是极为亲近的举动了。所以忽然多出来的这份柔软,看的息夜双目发直,呆傻的很。
茶白皱了皱眉,不悦地弹了弹傻蛇的下颚。
息夜又是呆了呆,无措了许久,才想起因美色而耽误的事。
但此时的心情却不如刚才那般欢脱,像是怕惊扰了茶白般,缓缓又慢慢地重新绕上他的肩膀,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几缕沉稳的发带,呜咽出声。
茶白听着那委屈而细小声音,脸部瞬间僵硬。
无论是在凡尘中翻滚,还是无声息地修仙,一直都有种微如尘埃,孑然一身的强烈感觉。从未有人来撒娇,也未被需要,更别提拥有什么的饱满情感。
侧开脸垂眸不语,心里却在此时涌起股欺负了小蛇,让他愿望落空,只能依靠自己的爽快感。
随后取出一瓶辟谷丹,往嘴里丢了颗,又看了几眼依旧盯视着发带的小蛇,也捞了颗塞入他嘴里。
息夜反射性地咬住药丸,刚嚼了嚼,就觉嘴里的东西难吃的要死,满是药味,嫌弃地想张嘴吐出,却被茶白的手指堵在外头,想吐又不敢,只好一点点地往下咽着。
茶白看着息夜鼓起的嘴巴与睁的溜圆的眼睛,忽然很想笑,静静地看了会这家伙,直到他全部吞下,眨着眼睛再次想哭时,才面无表情里离开已待了数天的书阁。
取下门口的那片紫箭竹,按约丢给他。果不其然,傻蛇不再关注发带,只喜滋滋地拿尾巴缠住丢给他的东西,上下瞅个不停,还不时地拿牙齿咬了咬。
茶白想道:这么个头脑简单,又总是不安的小家伙,只适合捧在手心悉心呵护。但与生俱来的神力与责任,还有伴随着身份,权势而来的阴谋与窥视,让他成为了最终的牺牲品。想要什么,还是明明白白地与他讲清楚为好,将来也好聚好散,不会有太多牵扯。毕竟他另又所爱,将来迟早也是会离开的……
再次路过紫箭竹林,息夜没有了先前那蠢呆了的表现,只蹭着紧缠住的一片,笑的牙不见眼。而茶白则捡到一位已看不出样貌的人,沉默了会,点燃符纸,传音让茶梨来认领。
茶梨扭扭捏捏了半天,一会说有这事,一会说有那事,就是墨迹着不肯来。茶白不耐烦了,刚说了句“随便”,就听见茶梨一声惊呼,“来,来,马上来,师弟,你怎么不说熊师兄会找上门来呢?我去不就行了,呜……别揍我,真的与我无关的……”
茶白倏地中断灵力,另烧了枚符纸,传讯师父,“师父,我准备闭关巩固境界,这个月的门内切磋,有茶蒲茶梨在,应当没事。”
冥想中被唤醒的师父,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继续睡。
茶蒲已阵亡在熊师兄手里,茶梨也在哀嚎着挨揍中,就算有人听闻响动过来,也无一人上前去劝阻,纷纷脸色苍白地捂脸走开。
掌门的徒儿挨揍这件事速度传开,大伙都在想茶梨绝对会缺席这次的内门切磋了,少了这么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大家的干劲十足,并幻想着要是实力尚可的茶蒲,还有整天阴沉沉的茶白都不来了就更好了……
得到师父允许的茶白与忽然热情起来的内门师兄弟们有很大的不同,神色凝重地回到那个初次遇上息夜的山洞,待布置好洞口的封印,就抓着不安的息夜一道入内,开启封印。
或许是因为对这里的害怕太深,茶白一踏进来,息夜就警觉地昂起了头,环视一圈后,直往他袖内钻,连那片爱不释手的紫箭竹都不要了。
茶白面无表情地将息夜扯了出来,轻弹他的小脑壳,“怕什么?你的小命不会丢,更不会关你。”
息夜这才松了松紧紧卷住茶白手指的尾巴,犹带水光的漂亮眼睛静静地看着茶白,等他说话。
茶白拿手指挡了挡息夜那看情人般的眼神,微微侧开脸,严肃道:“息夜,我知晓你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也不瞒你了。”顿了顿,挪开手指,对视上息夜,一字一句道:“我想成仙。”
息夜歪头看了看茶白,又看了看,有些不明白地咿呀一声,“成仙?为何?”
茶白将息夜往上托了托,当心无旁骛时,发现息夜也在认真。面色缓了缓,将息夜抛下的这枚竹简贴上他的额头,并注入灵力,给他看自己整理出来的内容。
息夜看了后只惊讶了一会,就神色平静地望着茶白,等待着他的话,就像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的事,而是茶白的事。
茶白表情僵硬,十分想避开息夜望过来的全心全意,只好眼睑下垂地说道:“息夜,你是女娲的直系后裔,女娲族内有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或许它们真能帮凡人成仙。而我的元魂内有道封印,唯有成仙方可解开。”
息夜咬着尾巴尖歪头思忖了会,点头咿呀,“阿白是与我不同的,对于你们说的过去,一无所知,却没想过要探究,因为那都过去了。”
茶白听到这句评价后目光沉沉,而息夜依旧摇头晃尾地继续说道:
“这里面说的都好不真实,我要真是希宴,阿姆阿父乃上古神,而却我惨淡收场,最后被阿父带走。那现在我为何又在这里呢?他们为何丢下我,让坏人关我这么久?有人欺负我也不管?
还有我肯定不会去喜欢青苜的,且不说他是姐姐的,只说他的可怕,我肯定敬而远之。我还梦到过一人,他让我很安心,很踏实,但很想哭,刻骨的悲伤,这人绝对不会是青苜……”
茶白不置可否:“以后唤我茶白。不想瞒着你什么,里面的希宴是存在过的,你究竟是不是他对我很重要。至于你的感觉,我并不感兴趣。提醒你一点,青苜对你确实有那种想法,虽然他藏的很深。”
听着主人说话的发带,微微荡起个弧度,想着:主人口不对心,一边说着不感兴趣,一边继续讨论,也就那条蠢蛇才会相信你的话。
息夜歪了歪头,就这如此近的距离,撒娇般扑向茶白的脸颊,蹭了蹭,声音软糯,“息夜有阿茶,不怕他。”
面对茶白提溜来的手指,灵巧地躲了躲,蹭向另一边脸颊说着,“或许我就是希宴,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但我喜欢息夜这个名字。我会跟着感觉接触人,也想帮到阿茶。要不再过些日子看看我能记起什么不?”
茶白虽然看上去很冷,但脸颊的温度却是正好的,息夜贴在上面,如小崽子依恋着母亲般,轻蹭着,直到被毫不留情的茶白抓下教训,“茶白,不是阿茶,也不是阿白!”
息夜委屈地缩了缩小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茶白,没一会就被茶白冷冷的美色迷住,弹跳着又往茶白脸上扑。
茶白一手揉着眉心,一手将他提开些,头疼地觉得再也不想和蠢蛇沟通了,真的太笨了。但最后还是提醒他道:
“你的事没那么简单,等出关,再让师父帮忙看看,是不是和我一样被封印住了什么了,不然你怎么会变成一条,嗯,蛇。”
茶白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笨蛇,轻睨着息夜,等着他来个惊喜又傻乎乎的表情。但息夜并没有给茶白面子,扭了扭身子,缩回肩膀处不停地蹭着不舒服的肚子,蹭的茶白差点将他扔下地。
直到息夜接连打了几个带着浓重药味的大嗝,才消停了下来。
茶白嗅着扑面而来的药味,眼神冰冻地盘腿坐下,又硬邦邦地吩咐道:“我闭关吸收你火里的生气,你则负责招来火,就这样。”
息夜乖乖地点了点头,趁他垂眸看过来时,探身又去蹭了蹭,时间虽短,却也心满意足。招来火苗后更是一脸的讨好,只剩下面若寒霜的茶白带着浓浓的杀气,瞪视着眼前的火苗。
发带在茶白的脑后打了个旋,想着:主人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喜欢逗希宴,还是喜欢偷偷观察希宴的各种表情,还是喜欢用不愉快的表情来吸引希宴,然后暗自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