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何其自私呢（1 / 1）
走到自家街口，张三夏忽然走不动了，她远远看着家门，咬了咬牙，拖着箱子走开了，她还是没有勇气回去面对父母。
可是能去哪儿呢。
张三夏慢吞吞地在树下走，走累了就摊张纸坐下，一一给寝室的人回复消息，正回复着，手机一震，看着屏幕上“郑城深”的字样，张三夏心里突突起来，想了想，张三夏心一横，接了。
“三夏。”郑城深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却温柔轻缓。
“嗯。”张三夏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哽咽。
“到家了吗。”郑城深轻轻问。
张三夏揉了揉眼睛，努力笑了笑：“嗯，快了，正走呢。”
“回家好好休息，跟你爸妈好好说，这件事，会解决的。”郑城深语速不快，温和得让人浑身舒畅。
“你呢？你会怎么样？”张三夏压抑着哭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
“我没事。”郑城深在那边笑了笑，张三夏想象得到他的笑容，温润好看，那双眼睛深邃，略略笑起来就更加让她挪不开视线，“傻瓜，快回家，别让我担心。”
张三夏连连点头，擦了擦眼泪，说：“好，我等你接我。”
郑城深哄着她收了线，靠着树干，微微扬起了头，阳光落在他脸上，温暖舒服，他站直了身子，从树后走出来，安静地看向了路对面，女生已经收拾着站了起来，依然有些垂头丧气，他看见她往这边看了看，他想躲开，一辆车呼啸而过挡住了她的视线，待到他再看她，她已经往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开了。
一步一步都有些许沉重，似乎走在他的心上。
郑城深这才迈动脚步，一路送她，直到她鼓起勇气打开家门走了进去，他才低头笑了笑，转身
离开了。
张三夏虽然不让顾盼盼她们向他透露，但在张三夏离开的时候，顾盼盼已经立刻给他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他在法学院院长办公室，他出去接完电话回来，院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城深，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品行我是很清楚的，这件事我相信跟你是没有关系的，你刚来A大不到一年，可能有些事情不太清楚，事情就交给学校解决。”
“院长，这件事她是受害者。”郑城深沉声说。
院长神色不变，语气却不容置疑：“城深，现在攻击你的也不在少数，你知道我这几天压下多少匿名信吗？作为院长，作为推荐你的人，我压力也很大，你这样，让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郑城深依然想说什么，院长却摆摆手，淡淡地说：“这件事你别再插手。”
离开院长办公室，郑城深捏紧了手，顿了顿脚步，走开了。
订好了高铁票，一路紧追，在张三夏家附近等着她，想看着她安全到家。不出多久，她慢吞吞地走过来，却犹豫了半天，直直沿着大路走了。
她永不会知道，她的那一刻的犹豫，对他而言，是不能说的锥心之痛。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那么她就会像所有其他的女生一样，安心上课，偶尔逃课，上课偷吃东西，四年之后，安然毕业，找了一份工作，寻了一个贴心的人，结婚，生子。
是他，把她带到了这么难堪的地步。
是他，让她不安宁。
是他，使得她不敢安心打开家门。
郑城深，你何其自私呢。
你一开始就想接近她，你为什么，不能等等了呢，为什么不等她长大，再长大一些？为什么你犯下的错误，要让她来背负？
你说过的，你对自己保证过的，保护她呢？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郑城深坐上了回A市的火车，他的眉头，没有舒展。
*
张妈还没有下班，张爸也不在家，张三夏把箱子提回卧室，在进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在这里，他们初次的亲吻，再轻柔简单不过的一个亲吻。
她把箱子放在地上，忍不住蹲下来，掏出戒指盒，取出那枚戒指，把它套上自己的中指，看着它折射出的璀璨光芒，捂着它哭了起来。
张妈回来的时候，看见玄关多出的一双鞋，欣喜地走去卧室看张三夏，发现张三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张妈悄悄地关上了门，哼着歌去厨房洗菜。
关门的一刻，张三夏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
怎么说？怎么用这种事去告诉父母？
当初她考上A大，是附近孩子考得最好的一个，张爸张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骄傲，他们学历不高，便希望张三夏能争气一些，再争气一些。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却只把最殷切的期盼放在心里。
她知道，所以她现在更加说不出口。
她甚至想象得到，当她说出的那一时间，父母脸上是怎样失望神情。
张三夏，你怎么忍心。
听见大门响动，张爸似乎回来了，进了屋子就大声问张妈晚上吃什么，张妈却压低声音警告：“夏夏回来了，正睡着，你小声点。”
“知道回来看看了，不错。”张爸笑呵呵地轻声过来，打开张三夏门一条缝，看着她安静睡着，才重新关上。
张三夏坐起来，鼻子又是一酸，连忙深吸几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扯出笑容，下了床跑去厨房了，笑嘻嘻地说：“妈，让我吃什么呢？”
“醒了？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我都给你做着你尝尝。”张妈笑吟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怎么肿了？哭了？”
“没有，睡的。”张三夏抱着张妈蹭。
被蹭的感觉其实很好，张妈心满意足地拍拍张三夏的手，“快出去，一会儿做好了叫你。”
张三夏赖着不走，撒娇说：“就想看看你做饭。”
“你又不给我做。”张妈不满，随即指挥：“掰几瓣蒜吧，一会儿得用。”
张三夏听话地搬着小凳子坐到垃圾桶旁边，安安静静地掰蒜。
张妈稀奇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对了，还没到五一呢，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今天也不周末啊。”
张三夏低着头哽咽了一下，连忙屏住，几番恢复，才说：“今天不是周五嘛，明天就周末了，我想回来，不欢迎啊。”
“你回来又是我得忙，你说呢。”张妈撇撇嘴。
张妈还是把张三夏撵出了厨房，张爸躺在沙发上，看着自个儿的手机，招呼张三夏：“你来看看，我这手机咋的了？怎么点都没反应。”
张三夏接过去看，张爸下了很多软件，多得几乎占满了内存，同时还运行了很多，张三夏只能慢慢给张爸把不用的多余软件卸载，设置了权限。
吃饭时候，气氛太好，张三夏实在开不了口。
张三夏只能捡着好玩的事情跟张爸张妈说，逗得张妈一直笑，张妈忽然问：“那郑城深呢？他是律师，平时很忙吧。”
“有案子的时候比较忙。”张三夏低了低头。
张妈敏感地觉察到了张三夏情绪的不对，“吵架了？”
“怎么会。”张三夏扒着饭，含糊不清地说。
张妈吃着饭，也没有多问，只是收拾完之后，敲开张三夏的门，看着张三夏带了一箱衣服回来，有些惊讶：“怎么带这么多衣服？你回来几天？”
“不知道。”张三夏低头。
张妈表情严肃了起来，她看了看外面，关上了门，坐在吊椅上，正色问：“到底怎么回事。”
“妈，郑城深不只是律师。”张三夏红着眼眶，“他，他还是我的老师。”
张妈沉声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是怕……”
“怕我们不接受？可是，你现在说了我们就能接受了？”张妈顾忌着张爸，音量反而压低了，随即想通了关节，惊讶地说：“你现在突然说这个，难不成现在这个事闹大了？”
张三夏啜泣着点头，小声说：“《A市日报》写了报道，说得难听，结果现在我的所有信息基本已经全部爆了出来……”
“师生恋，张三夏。”张妈气得喘着粗气，闭了闭眼睛，平复半晌，“你高中写了一篇那样的文章，我还当你不懂事，可是我没想到这事会落到你头上。”
张三夏扯着张妈的衣袖，“我那时候真的是无心，可现在我跟郑城深，我们不存在什么潜规则啊，我们只是谈恋爱而已啊。”
“可别人会这么想吗？三夏，现在你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我相信你，可别人不相信，这件事情这么大，你们学校不会坐视不理，你现在回来，是不是你们学校做的决定？”看着张三夏点头，张妈心里一阵阵的心疼，难过得无以复加，“三夏，难道你还要重新考一次大学吗？”
张三夏哭着说：“我们就在一起，不犯法，我们犯了什么错了啊。”
张妈看着她哭，厉声说道：“别人会听解释？还是你们学校会听解释？郑城深呢？他现在是怎么样？你还小，本来你谈恋爱我和你爸就不是太支持，但你喜欢就随你了，可现在呢？”
“我不。”张三夏哭着跺脚。
张妈不看她了，硬下了心肠说：“三夏，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