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或许我并不愿意再等了呢(1 / 1)
你何必呢?她问。
高中时候张三夏最高兴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认识了三尺之渊,最难过的一件事,或许也是认识了他。
说认识,其实并不准确,一个从来不知道相貌名字的人,算得上认识?自然是不算,可又比陌生人多了话题,也多了情感。
张三夏跟着青春洋溢的广播体操音乐懒洋洋地伸着胳膊蹬着腿,四月份中旬虽然已经有了十分温暖的迹象,还依然有些清寒,春捂秋冻,张三夏依然老老实实地在校服里面套着厚毛衣。每天上午三四节课前有半个小时的课间,其中十分钟用来做傻里傻气的广播体操。
没分班的时候,王小花跟张三夏还在一个班,那时候王小花比张三夏高半个头,队里正好在张三夏后面站着。当然,现在也依然高半个头。
《论师生恋》风波过了半个月,有些人依然蠢蠢欲动,做着操还往十三班偷偷看,找张三夏的所在。王小花抬脚踢了踢张三夏,张三夏扭脸,一脸想杀了王小花的模样,愤愤地说:“踢我干嘛?”
“张三夏,扭回去,好好做操。”站在操场里侧监管纪律的隔壁班纪律委员毫不客气地提高了声音。
没有意外,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张三夏。
张三夏扯着嘴角,笑着跟纪律委员说:“现在呢,纪律委员不准备管管?”
纪律委员脸通红,连忙喊着两个班的人注意纪律。
其实张三夏很少会为难一个人。
一开始,纪律委员点她的名字,她以为是偶然,可一节操点她一次名的频率让张三夏心里生了火,一直没吭气,那纪律委员变本加厉似的,似乎每说一次她的名字,就把她踩到地上的即视感。
这么想,是不恰当的。张三夏深知,可管不住脱缰的脑回路。
她也没有穷凶极恶,非要追究到底,她错了,她听了改了,但是除此之外多余的“关心”,不行,她不是慈善家。
不过总归是同学间的小矛盾。
一迈过五月,天气陡然热了起来,张三夏脱下毛衣,顿时觉得这把骨头一身轻松,恨不得出去裸奔。期间班主任又找她谈了几次话,张三夏虽然认错态度良好,但班主任总觉得不走心,也暗暗着急起来,对张三夏无形中的关注就更多了一些。
五月八号,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就在这一天,拖了一个月的张三夏的处分终于贴了榜,黄底黑字,标题上大大的“处分”,她因为思想有偏差,又擅自闯入广播室,给大家带来了十分不好的影响,所以学校决定对她进行了记大过的处分。
已经很重,再严重一点,留校察看,离劝退一步之遥。
因为这样,回家,张妈不跟张三夏说话很多天。
五月八号,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也就在这一天,有个叫做“三尺之渊”的人加上了她。
出于礼貌,张三夏跟三尺之渊聊了几句,后来发现,这个三尺之渊似乎懂得很多,也不由得会把一些不好说的事情告诉他。
他的措辞温和,但有理有据,切中要害,张三夏觉得,他一定是个受人尊重而气质温和的人。
六月分班,张三夏的薄弱学科在化学,分班考试,张三夏的化学只考了八分,因为化学这个小妖精,张三夏不得不和她的心头好物理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王小花政治考了十六分,历史考了二十分,惨不忍睹的文科成绩注定王小花要奔赴充满汉子的理科战场。
“夏夏,你要想我啊啊~”王小花搬桌子出去的时候,扯着张三夏,不愿意离开。
张三夏捏捏王小花的手,笑:“矫情什么?快走,下午放学我等你。”
“张三夏,主任找。”门外一个扎着小马尾的女生欢快地跟张三夏招招手。
她挪到了办公室,来的这个办公室并不是班主任的书记办公室,三三两两还有几个老师,跑来问问题的学生。坐在班主任位置旁边的还有一个年轻人,低着头翻看着一本书。
“三夏,你来了。”班主任关了电脑,笑吟吟地拉着张三夏坐到了年轻人对面的凳子上。
年轻人抬起了头,张三夏就看到了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自己,年轻人穿了一件V领灰色的羊毛衫,显得十分文气,他坐得十分笔挺,语气淡淡地跟张三夏说话:“你是张三夏?”
张三夏点头,看着年轻人,想了起来,那天在操场,似乎就是这个人在她身后,于是她向年轻人眯眼笑了笑。
“我叫郑城深。”年轻人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班主任跟张三夏说:“不是分班了吗?我想暑假的时候召集大家一起去聚聚,你能不能去征集下大家意见?”
“我啊?”张三夏默默地为自己祈祷。
自从犯了错误,她就能离班主任多远就多远,可没成想,她还在班主任的那个班不说,现在班主任紧盯着她不放,她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张三夏上了群,发的消息十分官方: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要分别,相信大家心中都十分不舍我们的十三班,班主任在暑假想召集大家聚一聚,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在群里讨论一下,然后汇总了上报过去。
王小花第一个和张三夏狼狈为奸,欢快地发了这么一条:小三夏,你报销了我那份,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讨论了很久,大家最后决定去野炊,班主任十分赞同,事儿就定在了七月十号。
不巧的是,就在前一天,张三夏得了急性胃肠炎,连忙让张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班主任感觉很遗憾,嘱咐张三夏好好休息之后,就收了线。
班主任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说:“张三夏得了急性胃肠炎,去不成了。”
郑城深刚辅导完马上高三的表弟,轻轻关上书房门出来,就听见自家姑姑对他说道,像是很惋惜的样子。
“姑姑很喜欢她。”郑城深给班主任倒了一杯水,笑了笑。
班主任喝了一口水,发愁似的捏了捏眉心,也笑了,温和地说:“我挺喜欢她,也担心她。”然后她转移了话题,“城深,签证都下来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郑城深点头:“差不多了,九月份就能走了,姑姑,你是想让嘉荫直接去那边上本科,我当哥哥的,先去那边探探路,他到那边也不至于太难过。”
“那你过年还回来么?”班主任感慨地叹气,拍了拍郑城深的手。
“看情况吧,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安排。”郑城深笑了。
三尺之渊很忙,这是张三夏的感觉,因为他在线时间寥寥,可又觉得十分奇怪,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他才会在线。张三夏把书在桌子上堆了厚厚高高的一摞,方便打盹,更方便隐藏她的小动作,每次看他头像灰下去,张三夏总觉得哪里有些空落落。
同桌形容张三夏是早晨八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然后半个小时以后就变成一轮残破老朽的夕阳。
他,成为了她的习惯。
即使在周末,张三夏也定好了七点钟的闹钟,洗漱吃完早饭,就满心欢喜地等待他的消息。
原来等待是这样。
他告诉她,女生要变得优秀。
她在学校再也没犯过错,除却跟他聊天的半个小时,她发奋学习,她让自己变得优秀,她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他。
王小花来她家串门的时候,懒洋洋地说:“你恋爱了啊?我看你面似桃花,红鸾星动。”
张三夏就愣住了。
原来喜欢是这样。
想见他的心像一罐被摇晃过的可乐,膨胀得不能自已,她觉得,她自己快要炸开了,尤其,当她得知,他此刻就在N市的时候。
于是在新年之前,她忍不住发过去消息——
“我们见一面吧。”
回复的很快,简单的一个字,“好”。
她压抑住满心沸腾的欣喜,她说——
“明早8点,我在园林公园的喷泉旁边等你,不见不散。”
他说:“好。”
张三夏一夜都没有睡着,凌晨三四点钟索性爬起来,去柜子里翻找,找出她最喜欢的衣服,小心放在床尾,才又躺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欢快地到达公园,临到喷泉旁边,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暗暗揣测,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抬手看看表,已经八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
九点,她想他是不是有事耽搁。
来往一个男生,她就忍不住盯着看,没有一个往这边来。
十点,十一点,直到下午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她戴好了帽子,围紧了围巾,在迷蒙的大雪中静静等待他的到来。他一向守约。
她昏倒了。
王小花上了张三夏的号才知道张三夏这时候应该还在公园,张爸一路飙车开到公园,流着眼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女儿。
张三夏醒过来,她看向王小花,轻轻问:“他来了吗?”
王小花哭着摇摇头。
张三夏闭上眼睛,问自己:“为什么要等呢?”
她,或许再也不愿意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