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尺之渊(1 / 1)
敢这么没有顾忌横冲直撞过来的,只能是隔壁的王小花。
王小花不仅小名叫王小花,大名也叫王小花。小的时候因为名字,跟张三夏两人打了一架,打完架几天没说话,再说话的时候居然有英雄间的珍惜感。从此好得像穿了一条裤子。只不过王小花高考成绩不太理想,走上了复读的艰辛道路,张三夏怕影响她,也不敢找她聊东聊西。
只是姑娘,要不要来的这么是时候。
王小花冲进屋里,一把握住了张三夏的手,像是同志们间最亲切的问候,激动地说:“我们这几天老师跟抽了疯似的,本来要放两天假,全补了课,不然我还能找你玩!今天我妈跟我说你昨天就找了我了,她怕我光想着找你玩不学习了哈哈,我终于能歇一天了,可让我逮着你了!哟呵,变漂亮了。”
张三夏翻了翻眼皮:“你睁大你的小眼好好看,我以前也这样行么。”
“我眼不小!你再说我眼小我跟你绝交!啧啧,我都好久没见过女的了,母猪都能赛天仙!”王小花说着才注意到一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男人。
王小花立马死攥着张三夏,拉到一边窃窃私语:“可以啊啊,这极品女婿都上门伺候了,张三夏,这么大事你也敢瞒着我,你也忒不够意思!话说你们怎么勾搭的,长得可真帅,还文质彬彬的,刚刚那一眼看得老娘鼻血都快喷出来了。”说着又偷偷往郑城深那边瞄了几眼。
郑城深冲她微笑着点头,王小花的脸刷一下红了。
“这是我大学老师,高中班主任的侄子!”张三夏咬牙。
“这么说跟你没关系?那我去追!”王小花跃跃欲试。
张三夏拉住王小花:“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啊,你知道他多难伺候么?”
王小花笑得狗腿:“我喜欢伺候!”
说完就十分淑女地走过去,坐到郑城深对面的小沙发上,语气是张三夏认识王小花快二十年都没有听过的温柔:“是郑老师吧?刚刚真的不好意思,没吓着您吧?”
张三夏觉得不平衡了。
“不会,我觉得很率真,挺好的。”郑城深态度很好。
完全变了个人好么,张三夏怨念,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夏夏,帮郑老师弄点水果来啊。”王小花冲张三夏挤眉弄眼。
张三夏愤愤地瞪了郑城深一眼,他一来,自己爹也不向着自己,连隔壁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的王小花都被勾引了。张三夏委委屈屈地去厨房切水果。
王小花见张三夏走了,才叹气:“我们家三夏就是这样不解风情,榆木疙瘩一样,郑先生也别见怪。”
郑城深温和地笑了:“怎么会。”
王小花眼睛一亮,于是她问:“郑先生和我家三夏认识多久了啊?”
“也挺久了。”郑城深说的含糊。
王小花听了出来,拐着弯地提醒:“我家三夏都好,就是犟得很,平时看着好相处,认准了那就拉不回来了,郑先生不愿多说,我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郑城深看王小花两眼放光的样子,略一思忖,说:“看你们说话,你跟她应该是最好的朋友了,她的事情你都挺清楚吧?”
“差不多吧。”说的是差不多,王小花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郑城深笑笑:“那张同学似乎要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王小花的表情瞬间十分精彩,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神色,变了几变,王小花语气坚定:“她不会。”
郑城深看了过去:“哦?”
“我家三夏被害惨了,她怎么敢?”王小花表情难看了起来,看向了郑城深,说:“还不是当初她那个不靠谱的网友,我都跟三夏说过多少次了,哪次听了?至于遭那个罪!”
“网友?”
“一个叫三尺之渊的,真见了他,我废了他!”王小花恨极了的样子。
张三夏端了水果出来,王小花立马打住,笑意盈盈,靠着沙发瞄着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贤惠气儿的张三夏,满意地微笑,像是古代的人牙子中意地看着相貌齐整又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拖着长音:“张三夏——亲爱的,快过来投喂我——”
郑城深笑容渐敛。
张三夏叉了一块哈密瓜塞到王小花嘴里:“事儿那么多呢。”
张爸张妈提着东西回来,张妈见了王小花十分开心:“今天就在阿姨家吃了,可不许走啊。”
“好嘞!整天想着您的红烧肉呢,等我考完了,天天见儿地来阿姨家蹭饭,到时候不能嫌弃我啊啊。”王小花笑嘻嘻地和张三夏把东西拎到厨房。
下午走的时候,王小花抱着张三夏不想放,郑城深在边上跟张爸张妈温和地说话:“放心吧,我会把三夏安全送到的。”
坐到车里的张三夏一直回头看,直到车转了弯,张三夏才扭过身子。
郑城深目视着前方,却淡淡地说道:“别哭了。”
张三夏本来都要收回去的泪又崩了,长那么大没离过家太久,军训前就狠狠哭了一次,好不容易适应了学校,这次回家又是这样。都快二十了,张三夏觉得很丢脸,最丢脸的是她居然在郑城深面前哇哇哭,面子里子都丢完了好么。
终于控制好情绪的张三夏偏偏头偷偷看了看郑城深,小声说:“谢谢。”
“张同学不用客气。”郑城深漫不经心地说。
从上了高速开始,郑城深就专心开车,张三夏也没敢打扰他,一路自娱自乐,天色将晚的时候,郑城深终于把车停到了张三夏宿舍楼旁边的小路上。张三夏再次道过谢,临开车门,忽然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按住张三夏的。
张三夏感觉到郑城深手的热度,她呼吸一滞。
她不敢抬眼看他。
郑城深抿抿嘴,没有放开的意思。
车外一群女生打打闹闹地经过,张三夏陡然把手抽了回来。
“别急,门还锁着。”郑城深撤回手,把门锁解开,张三夏点点头,拿起张爸张妈准备的吃的,开门下了车。
张三夏快步走着,郑城深从车里出来,望着张三夏的背影忽然说:“张三夏。”
他的声音温和好听,就连语气都是清淡的,张三夏甚至听不出一点点郑城深的情绪,却不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远远地看着他。
路灯点亮,他站在光芒之中,灯光在他的脸上映下一片淡淡地阴影,他似乎微笑了起来,静静地说:“晚安。”
张三夏胡乱点点头,抱着东西跑上楼,闷着头冲到宿舍,东西扔到桌上就爬上了床,拿枕头捂着脸一言不发。
陈曦张着嘴巴,一脸震惊:“这货居然是三疯么?”
枕头下闷闷地传来一句:“吃的在桌上,自己拿吧。”
文矜不客气,早在张三夏发话之前就扒拉出来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顾盼盼坐在陈曦床下擦乳液,狐疑地往张三夏那儿看了看,说:“怎么蔫儿了吧唧的,不该跟打鸡血似的?”
“好困。”
张三夏幽幽地回答。
郑城深,是无意的么?
好像不是。
她不敢想下去,还仍然感觉到郑城深的温度残存在她的手背上,灼热得无法忽视。
“文矜,你不是有个多余的小号么。借我玩一会儿成不?”张三夏烦躁地顶着被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十五分钟过去后,文矜终于忍不住啃着鸡爪小声地提醒:“三疯,能不能别一直杀那只鸡?那是村里的NPC养来做任务的……”
张三夏脸上一热。
“从回来就神经兮兮的,被人吃豆腐了啊?”顾盼盼开始修指甲。
张三夏的心忽然剧烈地砰砰直跳,赶紧说:“想什么呢你。”
然后在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又回想了一下郑城深的祸害特质后,张三夏顿时释然了,一定是她从小到大二十年没有太接触过雄性生物的缘故。
郑城深好像最近都很忙,经常不在学校,张三夏长舒气,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地想约上宿舍那三只买鞭炮庆祝,电话忽然响起。
是个陌生的号码,张三夏接听。
这个女性声音声线细致却并不甜腻,语速略快,听起来十分干脆,而这样特别的声音,即使只听过一次,张三夏也绝不会没有印象,她礼貌而客气地说:“景桑小姐吗?”
景桑笑了:“张小姐记性真好,隔着电话也听得出来。”
“那是因为景小姐很特别,很难让人忘了吧。”张三夏说的是实话。
“不知道张小姐有没有空?想找张小姐聊聊。”景桑笑吟吟地问。
张三夏应了:“那怎么跟景小姐碰面?”
景桑沉吟一声,爽快地说:“张小姐上学,出来不方便,下午我去找张小姐好了,张小姐记得留给我一个档期啊。”
张三夏下午下了一二节课,刚出教学楼,就看见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停在楼前,景桑站在车边,笑着向张三夏挥了挥手。
景桑看张三夏向她弯弯嘴角,步履轻快地走过来,景桑是有一点惊讶,毕竟,跟第一次见面的感觉不太一样。可具体说起来,张三夏倒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变化,或许,景桑笑了,大概是自己敏感了。
“A大附近哪里有好喝的?”景桑问得随意。
“茶不得吧,那里果茶还很特别,景小姐觉得呢?”张三夏想了想,询问意见。
景桑笑着看了她一眼:“都好,我叫你三夏怎么样?”
“我正想说,叫张小姐听着别扭。”张三夏摸摸头发,看向景桑,“那我可以直呼景小姐的名字吗?”
景桑眨眨眼:“这也是我想说的。”
茶不得是一对年轻的夫妇辞了工作背井离乡到A市开的,起步的时候生意十分艰难,区别于传统的茶馆,清新得像是随处刮来的一阵新鲜的风。老板娘说,那时候两个人一顿饭合吃一份泡面,这还是好的,最难熬的时候,大概是手上只剩下了十块钱,而他们还要把延期的水费交了。
幸好,都过来了。
跟张三夏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板娘平静地微笑,偶尔会把目光放在跟着父亲学茶艺的儿子身上。
景桑听张三夏轻声说着,翻看着菜单,手指划过,在一个果茶名字上轻轻点了点:“我要一杯‘见月明’,三夏呢。”
张三夏看了看,才说:“我就要一杯‘时光六味’。”
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景桑目光才落到张三夏身上,忽然抿嘴一笑:“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