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张三夏,出来接驾(1 / 1)
郑城深脸上几不可见的笑意似乎稍稍浓重了几分。
“哦?”
哦,是什么意思。顾盼盼不由得看郑城深,二十六岁的年纪,含了金汤匙出身于书香世家,温和稳重,一回国便受邀到A大法学院任教,自己又同别人开了律师事务所,似乎怎样说起,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顾盼盼抛开这些,笑了:“郑老师年轻有为,院长器重,是我们学生的榜样,学生敬佩您也是人之常情,对郑老师的一些决定当然就相对支持。可助教这件事情,我就直接说了,老师不要介意。我觉得,郑老师是不是对三夏太严苛?”
郑城深重新打量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女生,沉吟一下,然后说:“如果是张三夏自己不能做了,应该她自己来说,理由合理,我不会强求。”
“三夏做了您两个多月的助教,老师多少也该了解她了,她有想法也不太想说出来,要是真等三夏自己提出来,那个时候差不多都像兔子急了吧?郑老师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顾盼盼想到什么似的笑容开心。
再看郑城深,却发现他没有一丝的不悦。
顾盼盼的心提了起来,话说到这儿,多少也该尴尬,可郑城深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
郑城深却正色,不疾不徐地说道:“她做的很好,也没有理由中途换人,如果真的换了,到时候用什么理由交代?”
顾盼盼靠在椅背上,外头的阳光难得和煦了一回,从巨大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漏到顾盼盼的茶杯中,顾盼盼伸手晃了晃小瓷杯,清醇的茶汤上便粼粼地泛着了微光,似乎是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像是鼓起了勇气,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张三夏一挺尸就躺到了晚上,直到顾盼盼推门进来,眼看着张三夏乱糟糟的那堆网线耷拉到地上,顾盼盼一脸嫌弃地放下东西,踩着凳子站在了张三夏的床边。
张三夏满脑子想着白天手一哆嗦发出去的那句话,恨不得分分钟把手剁了。烦躁地翻了个身,冷不丁对上了一颗突然冒出来的长发女头,张三夏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弹了起来,背直接靠到了墙上。
“看你那点胆子。”女头幽幽地说了话。
“顾盼盼你一声不吭地把头伸到我枕头边我才真的该害怕吧!”张三夏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
顾盼盼风情万种地翻了个白眼:“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快下来,我给你带东西吃了。”
张三夏泪眼汪汪地爬下床,闻到臭香臭香肥肠粉的味道,感动到流泪,被刺激过的心顿时感觉到了安慰。刚想飙着泪扑过去,顾盼盼迅速伸脚阻碍了张三夏表达感谢的道路,然后不耐烦地说:“快吃,受不了这个味,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个味道。”
张三夏难得十分听话,迅速解决完,心满意足地打了嗝。
等文矜和陈曦再次觅食回来之前,顾盼盼淡定地上论坛跟人掐架,几分钟之内迅速盖了几十层楼,围观的楼层也越来越多。
【盼盼出品】LS那位道德贩子应该翻字典去了,一时半会儿接不上话,大家要原谅他。
【你妹妹家的表兄】盼盼说话不算话,说好的来我贴掐呢?怎么还不来我的贴掐我?求掐
【翔的感觉】盼盼出品,你非要引起公愤吗?
【天黑不拉灯】翔的感觉,你奏是掐不过盼盼,说什么公愤,老爷们你也不害臊?
【盼盼出品】时间到了,说好的只上五分钟,撤了。
【你妹妹家的表兄】卧槽,说走就走啊,盼盼出品,老子要跟你单挑啊啊啊,别走!
张三夏在一旁坐的很不安稳,顾盼盼盯着网页:“说。”
某只捂脸,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盼盼啊,要是有人跟一个不该说话的人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怎么办?”张三夏弱弱地说。
“哪有那么多不该。”顾盼盼关掉论坛,倒了一杯水,“如果在纠结,说明你本来就已经偏向了你不敢承认的答案,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好纠结的,问了就问了,又不会多块肉。”
说完,顾盼盼笑吟吟地接了一句:“会思春了,不错。”
“大冬天的劳资才不会思春!”张三夏脱口。
顾盼盼用抒情腔念:“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张三夏又早睡了。
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家隔壁的王小花穿着婚纱,跑到她家院子里,在她眼前头兜着婚纱转了几圈,说:“你都三十三了,还不嫁人?”正说着,转眼一个场景切换,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忽然扑了过来,声音洪亮,喊她:“张三夏,我饿了,快回家给你儿子做饭!”
张三夏惊醒了。
摸了摸脸,没有一点皱纹,看了看周围,没有鼻涕孩,还在学生宿舍。张三夏松了一口气。顾盼盼刚说了她发春,她就真发过头了。
一天之中,人最脆弱的是晚上。黑暗里,才敢做阳光下不敢做的事。
比如,张三夏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登上旧号。
表情怎样,没有人看见,心里怎样,没有人知道,张三夏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着登陆成功的界面。
然后,消息来了。
手机上直接把消息显示了出来,他说,什么约?
就像是手起刀落冲出重围登上了绝世宝塔,要求得世间第一的珍宝,登顶后却发现宝盒空无一物。
张三夏没有回复的欲望了。
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问了到底是在折磨谁。
“对不起。”他说。
“我来找你。”
张三夏心头一热,可看到他没有被备注过的网名时,她却冷笑了起来,似乎带了快意狠狠地打字过去——
“好,至少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端却沉默了。
张三夏没有任何反悔,立刻下线。
第二天一早,张三夏临时决定回家休息几天。
张三夏的课程排的很好,周五早上前两节小课,周一一节大课还是单周的,基本上每周可以连着休息四天。下周秋季运动会开三天,除了运动员,剩下的大一学生就只是轮流签到当系里的啦啦队而已,张三夏找了外系一个妹子帮忙代签,就妥妥地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N市离A市的距离不远,火车两个小时的路程。张三夏意图把自己打包送到张爸张妈面前给张爸张妈一个惊喜。张三夏开门前,在自家小院门口练了好几遍表情动作语言,直到觉得过关了,才故作镇定地掏出钥匙开门。
门上过两道锁,她爹妈不在家,张三夏的表情包就浪费了。
本来以为自己母上大人一会就能打道回府,可张三夏等到晚上六点多钟,也没见亲妈回来的迹象,张三夏就苦哈哈地打电话汇报自个儿坐标。不出二十分钟,张妈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院子外的那条小路上,中气十足地吼道:“张三夏!出来接驾!”
张三夏忙不迭地小跑到张妈身边,笑得谄媚,接过了张妈手里大包小包的吃的。进屋放好东西,张三夏就赖在沙发上不想起来了,张妈一脸嫌弃地拎她去厨房打下手,张三夏哇哇叫着反抗,张妈默默地拿起了案板上锃亮的菜刀,说:“我忙的时候,你敢歇着?”
“不敢,妈你对我真好。”张三夏哭了。
张妈哼了一声,转回去身子切菜去了,听着张三夏在后头偷偷吃东西,忽然说了一句:“不干活还吃什么那么高兴?”
身后没了动静。张妈嘴角迅速掠过一丝笑意。
晚上都快吃完晚饭,张爸才慢吞吞地挪进了门。一看玄关鞋架上多了一双鞋,张爸背着手淡定地走到张三夏背后,跟张妈说话:“家里来人了?这谁啊?”
张三夏立马放下筷子,站起来看着她爹,扯着她爹胳膊晃晃:“我是你亲闺女啊啊,你不认我了啊?”
张爸高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谁啊?来我家干嘛?”
“爸你忘了,我三岁的时候是谁睡觉没看住我让我把暖壶砸头上了啊,我五岁的时候是谁把我放到动物园栏杆里边让我被猴子抓骨折了啊啊,八岁的时候是谁给我剪蘑菇头剪了我耳朵一块肉连脆骨都露出来了啊啊……妈你快看我的小拇指头!”张三夏“蹭”地一下把手伸到张妈跟前。
“张景放!你看你给我闺女把小指头弄的!你成天净干不靠谱的事!我闺女手本来好好的,你看看现在那个小指头!本来还十个斗呢,现在都少了一个!我什么时候看见就什么时候着你的急!”张妈一听张三夏的话,火气腾地又起来了。
张爸自知理亏,闭着嘴不说话,坐下拿筷子吃饭了。
张三夏就跳出来当好人,张三夏牌知心小棉袄捂的张妈心里暖呼呼的,张妈瞪了张爸一眼,转而跟张三夏说:“你爸还说什么‘你闺女哪儿还记得你?整天在学校都玩疯了’,张景放你看看,我闺女都直接回来了,天天净瞎说。”
张三夏连连点头。
张爸冲张三夏瞪瞪眼:“这么排挤你爹!你周天回来,那啥时候走?”
“妈你看他,我刚回来就撵我走。”张三夏躲到张妈身边。
张妈面色不善地看过去,张爸声音就小了:“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上课吗?”
“开运动会,没课。”张三夏嘚瑟。
“那就在家歇着。”张妈拉着张三夏起来,留下一句“张景放你洗碗”就悠闲地带着张三夏出门散步了。
张三夏偷偷回头跟张爸阴测测地一笑。
她家的小院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出了小路就拐上了一条大街,虽然天气冷了下去,刚过八点,街边夜市依然摆了满满当当的小摊,张三夏在家没吃几口,张妈就带着出来吃点。
一路觉得十分舒心的张三夏没洗脸还扎着一个凌乱的马尾就敢在街上招摇过市,左手举着一只大鱿鱼,右手挽着自家母上,咧着嘴笑,迎面扑过来的汽车尾气瞬间让她醉了。
“夏夏!”
嗯?张三夏啃了一口鱿鱼。
“夏夏,你等等。”
“张三夏!”
张妈戳戳张三夏。
出现在张三夏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大概一米八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阿姨好。”男生先冲张妈笑着打招呼,又看向后悔出门没洗脸的张三夏:“真是你啊,变了好多,差点认不出来了。”
当然认不出来,她没洗脸。
张三夏看了男生好几眼,没有印象,也怕男生尴尬,正要说句话,只听男生朗声说:“我是田伯光啊,就是幼儿园时候你亲过的田伯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