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得救—康熙四十五年(1 / 1)
忽然我明显地感到一阵凉风袭来,后背更是因为衣服的湿透感到粘糊糊。我眯眼朝风的方向望去,只见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看来是因为刚才莽汉喝得醉乎乎而忘记把门闩上。
我摒足气力,朝着安琪大声喊:“快跑。”而后拼命用手拉扯莽汉的衣角,阻止其行动。
安琪的反应也快,几乎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从地上弹起。可她却没有依照我的建议行动,反而是试图往我这里挪了两步,明显是想拖我一起走。
怎么可能一起逃脱呢?因为我发现莽汉的脸早已恼羞成怒,除了被我狠命一刺外,更是如泰山压顶般朝安琪扑去。
我加紧了手中的气力,只觉得把对方的衣服拽得快要绞断手指般疼痛。莽汉似乎懂得此时半拖在地上的我已经不是重点,已经把注意力朝反应过来重新跑向门口的安琪身上。
“妈的。”莽汉回头使劲地踹了我一脚,直接导致我的头撞在了生硬的砖块地上。头是真的很晕,可我能做出的选择也只有花光所有力气,拼命抱住莽汉的大脚。
一下,两下,三下。我的肩膀被人重重践踏。身体似乎也随着莽汉的脚大幅度的甩动而四处摇晃起来。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抓到安琪。我张开嘴巴,朝怀中的小腿,用力一咬。只听“啊呀”一声,莽汉发出一阵惨叫。而后又狼嚎般吼道:“老子了断了你!”
莽汉叫嚣着,面目狰狞,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我眼前闪着寒光。视线模糊中,那锐利的刀尖已经迅速逼近了我的鼻子,瞬间,我几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向我威压而来的莽汉爆发出一声极度惨烈的叫声:“啊。”我赶紧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顶在我鼻前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我的脚边。接着莽汉那大如磐石的身躯歪向一边,沉甸甸地面朝下扑倒在地。
“茜宁。”一个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的身影突然挡在了我面前,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或许,我得救了吧。我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恍惚中仿佛听见某人在我耳边说道:“再看不见你,我就要疯掉。”宛如某年我被箭伤,苏醒后十四爷抱着我呢喃的情景。由不得我细想,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当我从黑暗中醒来,切实感受到生的存在时,我发现自己的胸口盖的是柔软而清香的薄毯。而这种清香中更是夹杂着淡淡的药膏味。
我转了转头,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绷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嘴里“嘶”的一声发出声音来。
“别动。”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一处响起。而后我听见她清脆的脚步声朝我靠近。
“老天保佑,你醒了。”阿然的鹅蛋脸出现在我视线正中。
我朝她眨眨眼,想弄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只见她好笑地抿了嘴,说道:“是不是以为在做梦啊?”
“嗯。“被她看穿了心思的我,微微点了点下颚。
“想坐起来吗?”阿然更是体贴地抢在我开口之前,把我的需求讲了出来。
接着我的上身被阿然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在我的后背塞了个厚枕后,一脸惊悚地说:“真是吓坏我了。”
没等我问,她继续说:“当你被九爷抱回来的时候,我吓坏了。从没见到一个人能像你那副样子。”
“什么样?”我以极度嘶哑的声音问。
“且不说裙子烂了,衣服破了,头发散了。”阿然的表情恐怖,“就说你额头流的血,都把九爷胸前的衣服染了个殷红。”
我闭眼想了想,好像有这个可能。依稀记得我是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的。或许额头就是这么被磕出血来的。我不禁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一圈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头。
“疼吗?”阿然万分同情地望着我,“看来九爷的药膏还是不行啊。”
“安琪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拽了阿然的手问。
“放心,她很好。”阿然拍了拍我的手,安慰说,“格格只是受了惊吓,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呼出一口气,背脊靠在枕头上。
接着,阿然便把事情的经过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原来在我差点被莽汉杀死的那一刻,九爷和十三爷刚好带兵赶到。我和安琪顺理成章的被救,歹徒被擒。可是阿然后来的一句话,却羞得我脸红起来。
“等九爷把你放下来,揭开盖着你的外衣后,你的衣裳居然烂得连肚兜都露了出来。”
“真的?”我一边问,一边回忆着与莽汉搏斗的细节,貌似我是有一阵子感到胸口瓦凉瓦凉的。
“可不是吗?”阿然肯定地点点头,“九爷紧紧地护着你,替你遮着,也不计较袍子被弄脏。”
“嗯。”我口里默默应允着,心里却十分懊恼。那赤/裸的当下,被谁看到不好,居然被九爷看到。
“对了,你怎么来杭州了?”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
“跟四爷一起来的。”阿然的脸渐渐变成了粉色,好像有些羞涩,“还有十三爷。”
“你们为什么来?”我无意识地问,话出了口,才觉得有些多余。阿然作为一个奴婢,怎么能知道两位爷的事。
果然,阿然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四爷吩咐的。”
一定有事发生。我在心里这么想。否则四爷,十三爷是不会到杭州和八爷,九爷正面遇到的。
我的疑问在一个时辰以后就有了答案。因为一个时辰后,十三爷便和四爷一起来看望了我。准确地说,是四爷等在了门外,十三爷进入了屋子。
“是皇阿玛让我和四哥来的。”十三爷在我向他露出好奇的目光后,嘘了一声,用极轻的声音解释说。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却直打鼓。看来杭州的事,确实闹大了。九爷的先行,八爷的用计,最终都抵不过康熙的心知肚明。他更是委派了最能够信任的四爷和十三爷前来杭州,这说明了什么?
“你必须装作不知道。”十三爷瞥了眼门外伫立的身形,叮嘱我道,“四哥不让说。”
“八爷知道吗?”我连忙问。
“不知道。”十三爷摇摇头,“借的是来杭州督查年羹尧的名义。”
八爷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在心里叹道。这七窍玲珑心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康熙的用意呢?只怕八爷此时早已想好了对策罢了。
十三爷仿佛我肚子里的蛔虫,说道:“不过,四哥说了,八哥一定有所察觉。让我不要做得太过明显就是。”
我撇撇嘴,讪讪地笑了笑。脑海里不禁想起被掳前,困在院中的那几天。那时候,八爷和九爷确实是关在了屋中好几日,有次我偶尔经过,更是听见传出:太子,京城,账本之类的词语。
这么说来,这次杭州的事,一定是和宫里有关。更是十有八/九和太子有关。怪不得康熙郑重其事地把四爷派了过来。
只不过,这次,就算有人想掩盖,歹徒这么一闹,绑了安琪,连息事宁人的想法都不用有了。更何况,惊动了官府,派了兵,不可不谓走错了一大步棋。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传来对话声:“四哥。”
“八弟,九弟。”
不一会儿,屋门被打开了。三个锦衣玉袍的皇子并肩而入。四爷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差,整个眉头深锁,薄唇紧闭。我想他一定是在思考该如何收拾面前的这副烂摊子。
八爷则保持了一贯的谦谦君子模样,脸色淡然,嘴角上扬,可笑容却透不进眼底。
我把视线转向九爷,赫然发现,他正以一种玩味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瞧着十三爷和我,直到两人的视线对上,才迅速把头朝窗外瞥去。
这家伙一定又在酝酿如何捉弄我了,我不禁心想。但是突然又觉得自己无聊透顶。为何只要一见到九爷,就会忍不住把他想歪?至少在之前,阿然的口中,九爷也算是仗义相救,并不计较主子的身份,为我遮了羞的。
再细想,九爷平时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虽然嘴巴上明显的冷嘲热讽,可实际里却是一直在纵容我的小性子。吃穿用度,虽然比不及府里有头有脸的妾侍,但从奴才的角度来看,一件件柔软得体的衣裳,一副副精致小巧的首饰,可比在其他院子当差的女孩不知道待遇要好上多少倍。
况且,由于我是九爷的奴才缘故,以郎氏为首的侍妾们,更不会冒冒然像以前一样,随意刁难责罚我。连管事福祥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我茜宁姑娘。
这么看来,既然受人恩惠,我却一直恩将仇报。让人耍耍嘴皮子又如何?我又不少一块肉。毕竟在这世,我的身份摆在那儿,条件也摆在那儿,九爷算是供吃供喝的主,我怎么就忘记改一改自己任性和那不知分寸的脾气呢?
于是我收回了眼白过多的眼神,竭力调了调脸部肌肉,扯出个尽量看起来充满感激的微笑,朝向某人。可没想到某人的眼睛一接触到我的目光,立马把头扭向一旁,下颚扬得老高,整个用鼻孔招呼了我的热忱。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给各位爷请安。”正想着,只听阿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才慌忙想起,自己还未依照礼节作揖呢。于是我掀了被子,试图下床时,却听十三爷开了口。
“八哥,九哥。那歹徒可招了?”
“还没。”八爷平静地回答了一句,“嘴巴还挺倔,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问什么?直接剐了一只眼睛,看他招不招。”九爷的语气听起来出乎意料的忿恨。
“是啊,那龌龊下贱的胚子。”十三爷附和说:“真该千刀万剐。”
八爷听了,浅浅一笑,而后用一种充满关心的语气问:“听闻你醒了,头还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