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闯宫(1 / 1)
腕上猝然传来一丝力道,昭渡仓促之间猛地就被白渲扯到一旁。两人藏身一处巷子中两座小楼的缝隙间,挨得极近。陌生的气息笼罩而来,恍若寒冬腊月里白梅尽开,昭渡脸上猛地就是一烧,右手下意识地挽了个灵印,将白渲的手震开后举臂便推。
白渲不知昭渡在恼什么,只是微微将身子一横,压住她的动作悄声道:“别闹。”
恰在此时,只听远远地有人边跑边亮着嗓子喊道:“谨之,谨之!你走得慢些!”
话音未落,离两人不出五步的地方忽然传来匆匆收住脚步的声音,昭渡一愣,未曾想自己一时间竟没有听到这巷子中还有其他人。
“谨之!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呀!”说话间,那人已赶了上来,站在朋友的旁边呼呼地喘着粗气。
“奇怪了,”那被叫做谨之的似是在张望一番,“我明明看见那位巫女大人是朝这个巷子里拐的呀!”
“宫谨之你可别瞎想了!”他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巫女大人肯定是知道身后有人心怀不轨,这才躲了的。就你长成这番模样,哪有看到她的机会?”
白渲闻言笑着向身侧的人撇了撇嘴,昭渡也不理他,垂眸别过脸去。孰料那宫谨之却忽然正色道:“什么心怀不轨!休要胡说!”
他朋友见他面色凝寒,不由得楞神道:“你、你莫不是要向巫女大人说华西水灾之事吧?”
华西水灾!想起奏折上的一百来条性命,白渲神色猛地一冷。
见宫谨之沉默不语,他朋友顿时急了:“你可千万别犯傻!你这千里迢迢从华西赶到京城,为的不就是争取在黛宗一年一度的遴选中拔得头筹顺利出仕的吗!前几日在酒馆里胡言乱语险些被素司的人打死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想要冒犯巫女大人!且不说巫宫之人不得干政,就你这般鲁莽,这是不想在京都得个一官半职了么!”
“闵端!”宫谨之断喝一声,道:“华西州内瞳江水位暴涨,淹没沿江数县千顷良田,然而华西州的素司司宪却与缃司司农暗中勾结,肆意诛杀要告御状的百十来名无辜百姓!就连御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为了那一官半职要我对华西惨案视而不见,那这黑心差事我宫谨之不要也罢!我知道巫宫之人不理红尘俗务,可他们侍奉南皇而知天命,我宫谨之只是要问一问,难道天命就是任由王上让无辜之人惨死于恶吏刀下么!”
“这……”闵端顿时语塞。
“罢了,”宫谨之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今日一定要寻到巫女大人问个清楚明白!”
“宫谨之么……”待那两个人去得远了,白渲慢悠悠地踱出缝隙,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昭渡垂首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不料白渲动作比她更快,他挡在昭渡前面道:“巫女大人没听到方才那人所说的么?寡人也很想知道天命究竟为何?总不会真的是任由寡人屠戮无辜子民吧?”
他离得极近,白梅幽香再度缥缈而来,昭渡不动声色地退了退。白渲唇角动了动,权当没有看见,仍是一脸正色地望着她。
昭渡垂首道:“在下不过一介巫女,不敢轻言天命之事。若王上当真有心详询,还请王上沐浴戒斋,亲临巫宫垂问掌宫大人为好。”
白渲笑道:“这么麻烦?”
昭渡默了一瞬,“务必如此。”
白渲笑意更盛了,“我怎么记得先王在位时日日前往巫宫,倒也没这些规矩。难不成是因为寡人从未亲临巫宫便这般欺生?还是说……”他故意略略一顿,道:“因为寡人方才情急之下举止不妥,故意心存报复?”
昭渡脸上微红,眼也不抬地冷冷道:“小女告退。”
“王上……”待昭渡走后,在暗处将始末看在眼里的霍冶现出身来,看着白渲有些欲言又止。
白渲笑笑,道:“寡人知道你想说什么,寡人自有分寸。可是啊,霍提督……”
“臣在。”
“寡人的天命究竟为何,寡人也很好奇呢。”
“这……臣不敢妄……”待对上白渲露了一丝不满的眸子,霍冶下意识地改口道:“臣以为王之天命,便是幽燕国运。”
白渲笑了笑,似是对这答案十分满意。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心中尚存迷惑的巫女,又是否算得上称职的巫女呢?”
霍冶有些不明所以,蹙眉道:“王上?”
“罢了罢了,问你等于没问。”白渲摆了摆手,“回宫罢。”
“这昭渡,又跑哪里去了!”巫宫中,沧陵满头大汗,一面嘟囔着,一面推开巫女所的门,寝所自然也是空无一人,“我真是个劳心劳力的命,难道不去晚课又要我替她遮掩啊……呀!掌、掌宫大人!”
沧陵也没料到这一转身竟看见掌宫昱不知何时负手立于门外,一言不发面色冷肃。她连忙垂首,十分恭敬地站立一旁。
“你刚才说谁不见了?”掌宫昱冷冷开口。
沧陵脊梁骨窜起一阵凉意,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个……小女是说我刚刚从法器所新领的那个铜铃不见了。”
掌宫昱冷笑道:“胆子大到连我也敢糊弄了!”
“掌宫大人!”沧陵闻言猛地哆嗦着跪了下去,俯首道:“请掌宫大人宽恕小女这一回,小女下次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随意弄丢法器了!”
掌宫昱心如明镜,见她仍是不说实话不由得沉下脸来。不料,未等他开口沉声训斥,却远远地跑来一名巫奴,因慌得一时没收住脚,被巫女所的门槛绊了个狗啃泥。自知在掌宫大人面前失了态,那巫奴慌乱地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跪着道:“掌宫大人、沧陵大人,不好了!有人闯宫!”
沧陵一惊,喝道:“休要胡说!入巫宫必过苍松林,而苍松林中又有前任掌宫亲设的九宫灵阵,非我巫宫之人硬闯非死即伤,普通之人怎么可能闯过!”
巫奴又急又委屈,连连拍着大腿道:“沧陵大人!是真的!那人身上不知道带了什么鬼东西,苍松林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掌宫昱朝苍松林的方向凝神细辨,不由得面色铁青,“沧陵,你跟我去看看。”
“是。”沧陵垂身应了,心中却暗道:说起来,这不速之客倒是替自己和昭渡解了燃眉之困,只是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连巫宫也能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