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司徒小池脸色惨白地立在我面前,低着头,“今夕,你原谅我好吗?”
我用力皱紧了眉头。
她哑声道:“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我不顾四周看热闹的同学,厌恶地打断她的话:“求求你别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和你当朋友了,我真的很害怕,你别再缠着我了好吗?算我求你了。”
她愣愣看着我,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眼睛一下子就湿了,下巴抖得厉害:“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我忍无可忍,当即转身就走,她在身后悲伤地叫着我的名字,今夕,今夕,今夕……
我猛地惊醒过来,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小池哭泣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背心渗出冷汗,不知道为什么竟会梦到七年前的场景,那些我早就忘记的回忆在司徒小池出现以后开始一点一点袭来,爱与恨,对与错,是非曲折,让我煎熬不已。
堪堪熬到天亮,我下楼去,看见清彦已经做好了早饭,而清央正在桌前摆放碗筷。
“昨晚睡得好吗?”清央给我盛了一碗粥。
“还好。”我头昏脑涨地坐下,想了想,说:“我昨晚梦见小池了。”
“是么。”清央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梦见她怎么了?”
“都是些以前的事情……”我挠了挠头:“以前我们非常要好,如影随形,像亲姐妹一样。可是后来我们绝交了。”
清央挑了挑眉,“那很正常,女生之间的友谊本来就很脆弱,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一个小小的误会,或者一个英俊的男孩,都很可能断送你们所谓的姐妹之情。”
我愣了半晌,皱紧眉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被她不以为然的语气激怒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是哪样的,我听听。”她倒是笑着,但似乎火气也不小。
清彦坐在一旁看着我们,没有介入这场交锋。
我平静了很长时间才鼓起勇气开口,“我和司徒小池是中学同学,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全校皆知。刚认识的时候她非常孤僻,连一个交好的伙伴也没有,我也是后来才体会到,她只是因为常怀恐惧,对人和人之间的反复和不确定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可她偏偏和我成了闺蜜……”
“你偏偏就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吗?”清央又插话了。
我诧异地看了看她,低头喝了一勺小米粥。“我从小就是个情感强烈的人,非常开朗,也喜欢交朋友。那时候看见小池常常一个人孤零零的,就主动去接近她,对她好。我们的友谊可以说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小池非常善良,她很信任我,慢慢的我也知道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
我看了看清彦,“你们应该知道,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她母亲又有精神疾病,每次发作起来都非常吓人。小池从小就生活在恐惧里面,她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都会浑身发抖。我很同情她,也想尽力地保护她,有时半夜接到她的电话,我会立马跑到她家去把她接走。其实我也害怕,但当时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小池需要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从前种种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心头发酸:“后来的几年里我们关系越来越紧密,就像家人一样。可是……可是我和小池到底是不同的,我天性乐观,身边有很多的朋友,那时候毕竟还小,正是喜欢呼朋结伴打打闹闹的年纪,我不可能整天守着她一个人……说实话,我对小池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我觉得她是我不可多得的珍贵的朋友,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可有可无——或许是因为太熟悉的原因吧,友情大概也有七年之痒。”
“你是说司徒小池吃醋了吗?”清央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她介意你有别的朋友?”
“她……也许吧。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也不会因为我忽略她而不高兴……”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绝交了?”
我皱着眉头抿了抿嘴,“这个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们。”
清央眯起眼睛睨着我,我冲她扬了扬眉,“先说说你们的事吧,你们在找小池吗?找她做什么?”
静默了半晌,清彦开口说:“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我犹豫着抿了抿嘴,“嗯,她前段时间来找过我。”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我感到有些为难:“她给了我一本日记,想让我帮她寄给出版社。”
话音落下,我发现清彦的脸色有些变了,清央也是。我想他们大概有所误会,赶紧解释说:“她只是记录了自己在忘香镇的生活,没有写其他什么……”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清央有些着急,被清彦握住了手,她换了种说法:“她是怎么写的?”
我觉得十分尴尬,“她来到忘香镇以后就开始写日记,主要是她和清彦的生活记录,都是一些很快乐的事情,我想她只是想保存那段美好的回忆吧。”
清彦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似乎也有些尴尬,而清央在愣了半晌后倒是笑了:“她和清彦?生活记录?”
清彦说:“今夕,这里面有些误会。”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沉默下来,似乎不知怎么开口。我愣愣地看着他,忙问说:“有什么问题吗?小池不是你的妻子么?”
清彦叹了声气:“看来事情有些复杂,需要慢慢的说清楚。”
我茫然睁着眼睛,感觉一头雾水。
“小池大概是四年前来到忘香镇的,那时候我们隔壁的婶婶搬去了北方,和她儿子一起生活,房子空了下来,就租给了小池。”
我点点头。
“我们是邻居,她也经常来我家书店看书,所以还算熟悉——我是说,相比镇上其他人。她性格非常内向,不和人交往,也不爱说话,在这里住了两三年,只和我们走动。”
清央接了他的话说:“嗯,有时候电闸坏了或者煤气灶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会来找清彦帮忙,过节的时候请她过来吃饭她也肯来。人很温柔,但是太过孤僻了。”
我愣了三秒,然后近乎惊恐的看着他们二人。
清央握住了我的手:“你别害怕。”
我只觉得一股凉意攀着脊梁骨爬上来,一直到后脑勺,毛骨悚然。我直愣愣地看着清彦,张了张嘴,“她说,你们在一起一年后结婚了。”
清彦英挺的眉宇微微蹙着,神情显得有些冷漠。
“她说你们……”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抚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脑子里回想起那天下午司徒小池出现在我家门口,一张苍白的脸,平静地说着她的婚姻,然后拿出那本漆黑如墨的日记……
“我和清彦之间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没有大起大落的悲欢离合。”清央说:“你冷静点。”
我怎么可能冷静,“你们的意思是,她编造了一个故事?那她的日记是怎么完成的呢?那么多的细节,如果不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日子,不可能全凭想象就能写得出来啊。”
一阵沉默过后,清彦起身离桌,不知去干什么了,而清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我丝毫不怀疑你的专业性。她当然不是想象出来的,没猜错的话,她写的那些都是我和清彦的生活。”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住在隔壁,你和清彦的隐私她也不可能观察得到啊!”
“她当然‘观察’得到。”
清彦从屋里走出来,把一个自封袋放在桌上,我急忙拿过来一看,只见里边装着五六个黑色的电子设备一样的东西,非常小巧,“这什么东西?”
“针孔摄像。”他说。
我的脑子再次死机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清彦站在那里,两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中,如清央一般的面无表情:“你说呢。”
我愣了几秒,然后惊恐的甩开了手中的袋子,“怎么会这样……”
清央皱着眉头说:“她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进来装上了这些玩意儿,每个房间都有,连浴室也有。这两年我和清彦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隐私可言。”
我咽下一口唾沫,“怎么会这样……”
“我们忘香镇民风淳朴,也很少有外人进来,我和清彦每天去店里都没有锁门的习惯,门是虚掩的,一推就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如果不是去年大扫除的时候发现了这些,真不知道还要被监视多久。我们找上司徒小池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跑得倒快。”
他们没有使用刺激的词语来形容小池,已算客气。我的心脏剧烈颤抖着,不敢相信她真的……变态到这种地步了吗?
“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只能重复这句无用的话。清彦平静地看着我:“现在可以说说你们为什么决裂了么。”
我恍恍惚惚地看向他,感觉鼻子和眼睛酸得厉害,是啊,当年我和小池那么好,为什么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呢?我拼命地想,终于想起来,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她日渐暴露的种种诡异行为,从第一次撞见她带着望远镜出没在我家对面那栋楼房,到后来发现她跟踪我、鬼魂般的在暗地里如影随形,我害怕到无以复加,只好匆忙逃开她,亲手摧毁这段友谊。
人啊,真的很奇怪,不是吗。
清央说:“今夕,你需要带她去看医生。她不正常。”
我说:“你们怎么没有报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