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1 / 1）

第五十二章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如同坠入了冰窖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本无意与她纠缠，虽然她的话很难听，但是我怎么会……怎么会……我盯着自己的手，大抵是我心烦意乱下了重手，所以她的孩子才会没了的。我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她也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到底该怎么办？

我正发呆，心里乱成一团麻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沉重的声音问我道，“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见我公公沉重的脸，以及我婆婆面色不佳的埋怨目光。听见他这样问，我觉得眼眶很热，视线突然开始模糊起来，眼神在大厅内扫视了一圈……太后，皇上，皇后，恒王，禹霏霏，南宁……还有我身边的禹衍。

比起模糊的视线更恐怖的不是恒王妃的孩子没了，而是我公公的问话。我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说了实话，以太后娘娘以及我婆婆对子嗣的喜爱和重视，我今晚上是别想好过。可是不说……我想起恒王妃倒在地上时诧异的眼神，以及红的刺眼的血，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怎么回答？我要怎么回答？是东宫重要，还是恒王妃因为我没了的孩子重要？我原本想抬头看看我身边站着的禹衍，我能察觉到他正看着我，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视线才抬到他的衣领处，就不敢再往上去了。他一定是相信我的，相信我不会这么做，可是我要怎么回答呢，真的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刚从刑场上下来的刽子手，手上都沾有鲜血。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下定了决心，我偏了偏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刚才儿臣……儿臣和恒王妃……发生了一点争执……儿臣不慎……不慎将她推倒在地上……”说到这里，我觉得我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忍不住哽咽了几声，“儿臣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恒王妃怀有身孕……这才酿成悲剧……求父皇恕罪！”

怎么办呢，恒王肯定恨透了我。那是嫡妻的第一个孩子，本该健健康康的长大，光耀门楣，可惜却被我的不慎，就这样没了。是嫡妻的孩子，不是妾，所以才更为重要。

我总是这样，不仅自己染了一身腥，还给禹衍添麻烦。他本是两手轻松地那种人，却因为我，几次三番的烦扰的不行。总说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捅的篓子，却越来越大。

我的话说完之后，却久久没有人出声，不管是我公公，还是我婆婆，甚至是太后她老人家，都没有出声。恒王是武将，却也只是狠狠的盯着我，没有动作。我跪在地上，越来越忐忑不安。我不知道现在的沉默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普通的无言以对，只是我的心情，却依旧在这种沉默中，慢慢沉入谷底。

过了良久，我才听到太后娘娘开了口，低沉的声音，似乎包含有某种情绪在中间，却慢慢沉下来，“这件事情，蔚儿有责任，但是却不全错，错在无知，要说无知，恒王妃也有责任。就罚蔚儿面壁思过半月，大家是和睦的一家子，不必大动肝火，孩子……还会再有的。”

人群中恍然传出一声冷笑。我抬眼看去，才发现是几日前没了孩子的曦美人。大抵是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才如此打抱不平。我更加觉得自己是罪人。更令我诧异的是我婆婆的态度，我原以为，盼望子孙满堂如她，讨厌我如她，一定会抓住这件事不停的放大，直到我公公处置了我。可是，她却只是赞同的微微颔首，没有发出过大异议，而我公公，也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下令赏了一堆补品和好东西给恒王妃。

这个结果简直比惩罚我还要可怕。

虽说是间接，可是我也确实害死了恒王的嫡子，是嫡子。可是坐在主位上的三位大人物，却轻飘飘一句“不全是蔚儿的责任”，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了。脑海里陡然升起恒王妃之前告诉我的话……难道……我身上真的有她们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我的陪嫁？不可能啊，鎏纪有的还怕旭禹没有吗？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我这个人？……可是要我做什么？威胁鎏纪？当做质子？思考到这个方向的我，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我是质子……？可是旭禹没有和鎏纪发动战争啊，要我这个质子，是准备蓄势待发的意思吗？等不及了吗？

或许真的是。

旭禹如今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而坐在主位上的，我的公公，他到底想要什么？吞并旭禹？我旭禹地方小，还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种既耗损兵力，又便宜不到自己的事，我公公怎么会做？难不成真的是人老了，糊涂了？

他想吞并旭禹……图的是什么呢？……难道他也和世人一样，图的是龙脉的地点？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看着主座上的皇上，突然觉得陌生的很。原来那个说话很少，事情做得很圆滑的人，有这样深的筹谋。或许我不仅仅是质子的用处，他们难道还指望从我嘴里套出龙脉的地点吗？

可惜，我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一直没有说话的禹衍突然伸手拉了拉我的手。这个动作他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做过，我知道这是在给我安慰。

被那种熟悉的温度烫到的时候，我条件反射的就想抽出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身边的这个人提醒了我，我刚才思考的这一切，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如果参与了……那么也就是说，之前共同生活了那么久，他都是在跟我演戏。如果没有参与……如果没有参与……想到这里，我突然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事，我公公怎么会不告诉禹衍？纪良蔚啊纪良蔚，你可千万别忘了，眼前这个人，是旭禹未来的皇上。

如果我这么大胆的推测还没错的话……那么就是旭禹宫廷这么多的一圈人，为我编了一场戏，我自己是主角，却总是担心着别人。

我最该担心的人，该是我自己。

而此刻，我的手还留在禹衍的手心，我的心，却开始慢慢变凉。我想放开他的手，但是却被他握的更紧。我把所有的事情在心中百转千回一下，这个最熟悉的动作，却成了此刻我巴不得抹去的记忆。

当我极力的想要松开手却怎么样也松不开的时候，我都快要急的哭了，却被禹衍猛地一拉，半边身子朝着他的方向靠了靠，了解我如他，一看就知道我又胡思乱想了，他压低了声音，“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的动作一顿。胡思乱想……？细细一想，好像是的，我真的是自己推理出来的。这样想了想，心里平衡了一点，更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不是真的。别自己吓自己了，以前就老爱乱想，哪一次不是想错了？

大家都在关心着恒王妃的状况，我却又被点了名，这次不是太后，而是我公公，“今天此事着实意外，看蔚儿也受了惊吓，衍儿便先带着蔚儿回去吧。”

我一愣，祸是我闯的，我怎么能走？正要开口说不，却看到恒王痛苦的视线，还是决定默默地藏起来好了。也是……估计恒王妃现在不怎么待见我。

跟着禹衍坐上了回东宫的马车，我还是心有余悸，既被我的猜测吓到了，又被恒王妃的事情弄得很闹心。所以便是少有的沉默。禹衍也知道我现在很烦不愿意说话，但是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又主动开了口，“刚才，在大殿里，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我正在马车左侧闭目养神，实在不愿意开口说话，极度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没什么。”

我以为能蒙混过关，谁知道禹衍此人很是执着，“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好吧，我睁开眼，有点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我现在心情这样恼火，他还来欺负我，着实让我心里的委屈升了一个档次，不自觉就问出口了，“我犯这么大的错父皇都没惩罚我，是不是你娶我真的是有目的的！”

等到我意识到我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禹衍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就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看着我。我顿时觉得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嗫嚅着表示，“都说了是我胡乱猜猜的……”

边说不自觉低了低头。过了良久禹衍脸色才稍微好了点，声音却依旧严肃，“没事就知道胡乱猜，我娶你有什么目的？你觉得我娶你有什么目的？”

……虽然内心很伤感，但我也确实得承认，禹衍娶我，还真没挖到什么好处。我既不是特别好看，也没有禹霏霏的好身材，禹衍娶我，还是我赚到了。我泄气的抿了抿嘴，“好吧，你赢了，还是我娶你有目的吧。”

……好像有哪里不对……？哦，想起来了，我望着禹衍又皱在一起的眉毛，一字一顿的道，“是我嫁给你是有目的的。”

……好像也有点不对。到底谁娶谁有目的，谁嫁谁有目的啊，我都搞混了。见我认真的在那里想着，禹衍到底是忍不住笑了笑，“上次那一撞，估计真把你的脑袋撞坏了，怎么看着越来越蠢了呢？”

我没空理他，郁闷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养我的神。顿了顿，却又睁开眼睛，小声问他，“今天，真的是我推了一下恒王妃，她的孩子才没的。”

禹衍在我身后，似乎也在闭目养神，听见我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应了一声，“嗯。”

我不能淡定了，继续问，“我是不是很坏？”

禹衍在后方又“嗯”了一声。

我以为我听错了，转身，禹衍果真闭着眼，我以为他没听清，不可思议的再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是不是很坏？！”

我加大了的音量在小小的马车里显得非常突兀，禹衍蹙眉，睁眼，“我听见了。”

我更加不可思议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来点安慰什么的吗，他这是什么意思？见着我的表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坐正了，神色也很是认真起来，“你记住，在这里，从来没有无心，就算是无心，也是故意。”